江南水鄉(xiāng)(4)
小十之前所在的地方名為黑水村,據(jù)說不知為何只要在黑水村內(nèi)的河流的水都會變成一片污黑,臭氣熏天。
村中村民不堪其擾,早已生活不下去了,大多數(shù)有能力的人早已搬出村另謀生路,只剩下一些孤寡老人無能為力。
沈青黛將從小十那得到的消息告訴蕭景珩后,他便集齊了一隊人馬連忙趕往黑水村。
一進村內(nèi),沈青黛就感覺到了這里濁氣存在過的痕跡,據(jù)小十所說,她之前被關著的地方必然濁氣更加濃重些,但村內(nèi)空氣中到處都被濁氣嚴重侵染過,嚴重干擾了她的判斷,以至于她無法找到之前小十所說洞穴的所在處。
村內(nèi)早已破敗不堪,雜草叢生,一陣黃風吹過帶來迷眼的沙土,村內(nèi)僅剩的老人都聚集在村北幾處小院內(nèi),據(jù)說之前是地主家的房屋,現(xiàn)在無人居住便成了老人們的避難所。
向老人詢問過,村內(nèi)最近并無異常,火災更是無稽之談。
沈青黛牽著小十的手,將溫暖源源不斷傳遞給她,安撫著她的情緒。
小十自從進入黑水村情緒就有點不太對,一直控制不住地顫抖,瞳孔不受控制的渙散變大。
依照小十的說法,她逃出洞穴后經(jīng)過了一大片樹林才重見天日,而村內(nèi)有這么一大片樹林的地方只有村南了。
有著小十帶路,找到那處洞穴并不困難,但新輝教的人早已撤離,留下的不過是個空洞罷了。
那并非天然形成的洞穴,更像被某種蠻力或邪術硬生生撕裂開的地脈傷口。
洞口隱匿在枯山背陰面最陡峭的崖壁之下,被一片長勢畸形的荊棘叢層層包裹著。
踏入洞口的瞬間,光線便被徹底吞噬。
并非尋常山洞的昏暗,而是粘稠得如同實質(zhì)的、帶著重量和溫度的黑暗,劈頭蓋臉地壓下來,擠壓著每一寸皮膚和每一次呼吸。
空氣是沉滯的,飽含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復雜到極致的惡臭——濃烈到發(fā)甜的血腥氣是基底,其上頑固地附著著排泄物的臊臭、皮肉傷口潰爛的膿腥、還有一股無處不在、陰魂不散的、混合著某種奇異草藥的苦澀怪味。
這股味道仿佛擁有生命,爭先恐后地鉆進鼻腔,黏附在喉嚨深處,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吞咽污穢的泥漿。
腳下是粘滑shi冷的觸感。
那不是水,更像是長年累月被污血、泥濘、腐爛的有機物和絕望的汗水浸透后形成的、一層厚厚的、半凝固的淤泥。
踩上去,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每一步都帶著要將人吸進去的黏著力。
冰冷的、帶著銹味的水珠從頭頂嶙峋猙獰的石鐘乳上滴落,“嗒…嗒…嗒…”聲音在死寂中異常清晰,敲打著緊繃的神經(jīng),像倒計時的秒針,又像垂死者喉嚨里最后一口痰的滾動。
洞壁并非光滑,布滿了深深淺淺的抓痕,有些深入石中,邊緣翻卷著石屑,像是野獸絕望的刨挖,又像是無數(shù)指甲在堅硬的絕望上留下的、徒勞的印記。
這些痕跡在微弱的光線下扭曲、延伸,如同無數(shù)怨毒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洞中蠕動的生命。
這里沒有陽光,只有偶爾從洞頂某些狹窄、深不可測的巖縫里,透下幾絲比頭發(fā)還細的、慘淡的微光。
這點微光非但無法照亮什么,反而將更深處的黑暗襯托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有時,在堆積著模糊不清的、裹著破布爛絮的腐爛物角落,會幽幽地浮起幾點極其微弱的、藍綠色的磷火。
它們?nèi)缤眵鹊难弁�,無聲地漂浮、閃爍,照亮下方森森白骨的一角,或是半張在腐敗中凝固著極致恐懼的、空洞的面孔輪廓。
山洞深處岔路眾多,如同迷宮怪獸糾結纏繞的腸道。
每一個岔口都噴吐著更濃的腥臭和更深的寒意。
巨大的空間感被黑暗和壓抑無限放大,又因無處不在的死亡氣息而顯得逼仄窒息,仿佛能隱約聽到從那些黑暗的岔路深處傳來的、極其微弱的聲響。
最中央,靠近那唯一一個滲出渾濁泥水的小洼地周圍,景象更是觸目驚心。
地面被踩踏得異常泥濘,混雜著暗紅色的、早已干涸發(fā)黑的血塊和不知名的碎骨。
幾具相對“新鮮”的尸體以扭曲的姿態(tài)堆疊著,肢體僵硬,保持著生前最后一刻掙扎或撕打的姿勢。
空洞的眼窩對著洞頂,仿佛在無聲質(zhì)問。
空氣中,血腥味和尸臭在這里達到了頂峰,濃烈得幾乎能嘗到鐵銹般的味道。
這里沒有時間,只有永恒的黑暗和為了爭奪下一口渾濁泥水、爭奪能多茍延殘喘一刻而進行的、永無止境的殘酷淘汰。
每一個角落都浸透了絕望、死亡和人性被徹底碾碎后殘留的獸性。
這不是人間,這是被遺忘在地獄深處的、一個巨大而污穢的胃袋,緩慢而持續(xù)地消化著被投入其中的、名為“祭品”的絕望生命。
新輝教的人雖然已經(jīng)撤離,但殘留在此地的濁氣卻依舊盤旋在洞內(nèi)。
沈青黛去除金針,運起家族獨特的功法,無數(shù)濁氣被金針絞殺,沈青黛也通過這些濁氣看到了當時的情形。
無數(shù)孩子在這片煉獄里爭奪著洞內(nèi)僅存的污水,周圍是一群黑衣人一邊飲酒一邊僥有興趣地觀看著這場廝殺。
有時看到精彩處還會發(fā)出一陣陣喝彩,心情好了丟幾個干扁的花生米到人群中,看著他們?yōu)閹最w小小的花生米大打出手。
水潭上方放置著一顆巨大的濁氣結晶,雖然這些孩子都是“引子”,不會受濁氣的影響,但不知道為何,沈青黛仍然感覺到有絲縷濁氣侵入周圍的孩子們。
沈青黛看見小十蜷縮在角落中,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置身于這場鬧劇之外。
小十的周圍泛著微弱的白色光芒,抵御著濁氣的侵擾,但其他人似乎看不見這反常的白色光芒,依舊各司其職演繹著這場荒繆的試煉。
黑水村內(nèi)的老人們似乎被黑衣人威脅了,每日都送著吃食到洞穴,雖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對于一個普通村民來說并不是能夠負擔得起的。
沈青黛看到了賣糖畫的老頭,每日那些飯菜都是由他送來,但持續(xù)了一段時間后他就消失不見了,看來是被另一伙人帶走了,之前城隍廟的際遇想必也是那伙人策劃的。
思念逐漸回籠,將看到的往事分享給大家,沈青黛正要問問小十一些問題時,卻發(fā)現(xiàn)她失蹤了!問過其他人,程風說道剛剛他一直照顧著小姑娘,從未讓她離開過自己的視線。
直到剛才沈青黛分享這里的往事時,分神聽了伙后小姑娘就消失不見了。
按理說洞內(nèi)這么多人,不可能注意不到一個小姑娘的失蹤,難道說新輝教的人并沒有離開,而是在洞內(nèi)設下埋伏,等待著他們自投羅網(wǎng)!眾人迅速戒備,蕭景珩也說道:“那個小女孩是此次的關鍵,務必要找到她。
但此事蹊蹺,需小心行事,眾人兩兩結伴尋查,發(fā)現(xiàn)異常不要沖動,先發(fā)信號再做打算,不要打草驚蛇,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沈青黛和蕭景珩選擇了往洞內(nèi)繼續(xù)深入,洞內(nèi)岔路如同迷宮,腐朽與血腥的氣息在每一處轉(zhuǎn)角都更加濃烈?guī)追帧?br />
蕭景珩周身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淡金色光暈,將粘稠的黑暗和粘稠的濁氣隔絕在外,在污穢中開辟出一方凈土。
他手持長劍,劍身未出鞘,卻散發(fā)著凜冽的寒意,每一步都踏得極其沉穩(wěn),銳利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寸黑暗,不放過任何細微的動靜。
越往深處走,那股混合著血腥與奇異藥草的怪味就越發(fā)濃郁,幾乎化為實質(zhì),粘附在皮膚上。
腳下的淤泥也越來越厚,踩上去的“噗嘰”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仿佛某種潛伏的怪物在吞咽口水。
沈青黛敏銳的捕捉到了遠處傳來的血腥味,與蕭景珩快步趕去后,發(fā)現(xiàn)小十躺在一塊巨石上,白色的衣物此時已被鮮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巨石上布滿了暗紅色的符文,正盡職盡力地吸收著小十身下流淌的鮮血。
沈青黛趕忙上前抱起小十到了一片干凈的土地上,拿出藥草來止血,卻發(fā)現(xiàn)小十身上并無傷口,脈搏也十分平穩(wěn),一點都看不出失血過多的樣子,反倒是和正常人一樣。
沈青黛又拿出金針刺入小十身上的幾處穴位,將真氣渡入小十的體內(nèi),為她檢查體內(nèi)是否受到了什么傷害。
結果依舊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小十的身體狀況非常健康,健康到有點反常,之前吃不飽穿不暖的小女孩在經(jīng)歷如此嚴重的失血后身體居然還更健康了,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沈青黛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邊小十的身體,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濁氣殘留,蕭景珩也確認了一番,得出的結論也是沒有任何異常。
在場的人心中不由得浮現(xiàn)出一絲驚訝和恐懼,但小十對于這件事的作用十分重大,回到酒館后,蕭景珩安排了人十二時辰不停的守在小十的身旁,以防出現(xiàn)任何意外。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而壓抑的腳步聲。
一名身著便服、氣息精悍的監(jiān)妖司暗衛(wèi)閃身而入,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大人!沈姑娘!那賣糖畫的老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