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兩失竊案（11）
趁著侍衛(wèi)不注意，沈青黛悄悄向院內(nèi)移動。
靠近箱子的瞬間，她袖中的指尖悄然掐了一個法訣，一絲精純的感知力如同無形的觸手，迅速探向箱內(nèi)堆積的銀錠。
銀子是真的，成色、重量似乎并無問題。
但就在她感知力即將收回時，卻敏銳地捕捉到，在箱子內(nèi)壁靠近底部的一個角落，極其隱蔽地貼著一小片東西——那東西并非銀錠，材質(zhì)非金非木，上面殘留的氣息，與剛才感知到的微弱濁氣，以及碼頭漁民身上爆發(fā)的濁氣，完全吻合！那是一個極其微小的、類似符咒殘片的物事，若非她刻意探查，絕難發(fā)現(xiàn)！沈青黛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官銀找到了，卻是在如此詭異的情形下，由太子“自有手段”地找到，存放在鑒妖司臨時駐地的院子里？箱子里還藏著與新輝教濁氣密切相關(guān)的符咒殘片？這絕非偶然！這分明是一個精心布置的局！一個將官銀、鑒妖司、甚至太子本人，都一并卷入漩渦的巨大陷阱！對方不僅知道官銀的下落，還知道鑒妖司的臨時據(jù)點，更知道太子急于破案的心態(tài)！其用心之險惡，布局之深遠，令人脊背發(fā)寒。
沈青黛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面上依舊維持著清冷。
她必須立刻告知蕭景珩！但周圍官兵眾多，耳目繁雜，她鑒妖司的身份絕不能在此刻暴露。
她上前一步，極其自然地拉住了蕭景珩的衣袖一角，隔著衣料傳來的觸感讓蕭景珩微微一怔。
沈青黛的聲音透過面紗傳出，帶著一絲刻意流露的虛弱：“殿下，我…我身體有些不舒服，頭有些暈，先回去吧。
”蕭景珩臉上的那一絲怔然瞬間被緊張取代，他立刻看向沈青黛，雖然隔著面紗看不清她的臉色，但那雙露出的眼眸似乎確實比平時少了幾分清冷，多了一絲倦意。
他絲毫沒有懷疑沈青黛的“謊話”，只當是碼頭濁氣爆發(fā)或連日勞累所致，關(guān)切之情溢于言表：“好，先回去休息。
”驚雪立刻上前，穩(wěn)穩(wěn)扶住沈青黛的手臂。
馬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回府衙的路上。
這次的馬車比之前那輛更加寬闊舒適，鋪著厚厚的軟墊，中間留足了空間，兩人相對而坐，距離不遠不近，既不會顯得疏離，也避免了磕碰。
車廂內(nèi)一時安靜下來，只有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轆轆聲。
蕭景珩的目光一直落在沈青黛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你怎么樣了？可是方才碼頭濁氣侵擾，還是之前的傷勢復(fù)發(fā)了？”他指的是沈青黛之前為救他而受的傷。
沈青黛微微搖頭，隔著面紗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灼熱。
她抬起手，輕輕摘下了礙事的面紗，輕聲道：“殿下放心，我無事。
方才只是情急之下尋的借口，勞煩殿下?lián)牧恕?br />
”蕭景珩見她摘下面紗，神情不似作偽，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但疑惑隨即升起：“借口？為何？”“因為我在那些官銀箱子里，發(fā)現(xiàn)了異常。
”沈青黛的聲音壓得極低，確保只有車廂內(nèi)的兩人能聽見，神情變得無比凝重，“方才人員眾多，不便明言，才想著早些離開。
”“異常？”蕭景珩劍眉緊鎖，“那批銀子我仔細看過，成色、重量、官印都對得上，確實是失蹤的官銀無疑，并無作假痕跡。
”“不是銀子本身的問題。
”沈青黛直視著蕭景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就在侍衛(wèi)們撬開箱子，眾人目光都被銀光吸引時，我趁人不備，用靈力探查了其中一箱。
”蕭景珩神色一凜，他知道沈青黛身為鑒妖司精銳，其探查手段絕非尋常人可比。
“銀子本身是真的，沒有錯。
”沈青黛繼續(xù)道，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但在箱子內(nèi)壁靠近底部的角落，極其隱蔽地貼著一小塊東西。
那東西材質(zhì)古怪，非金非木，上面殘留的氣息與方才碼頭那漁民身上爆發(fā)的濁氣，以及現(xiàn)場殘留的、被驚雪鎮(zhèn)器凈化前的微弱濁氣，完全吻合！”蕭景珩的瞳孔驟然收縮：“濁氣符咒？！”“不錯！”沈青黛肯定道，“雖然微小，但絕對是新輝教用于引動或操控濁氣的符咒殘片！若非我刻意以秘法探查，根本不可能發(fā)現(xiàn)。
殿下，之前苦苦尋找的官銀這么輕易就被找到了，箱子里還藏著新輝教的濁氣符咒，您不覺得這太過巧合了嗎？”“這時聽起來卻有問題，官銀是太子殿下發(fā)現(xiàn)的。
賀遙，去往太子住所一趟。
”“是。
”馬車外傳來賀遙的聲音。
馬車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前往太子住所。
“這事我會了解清楚。
聽驚雪說，你現(xiàn)在冒充的的身份是富商家的小姐，這種情況不方便帶你入府，待會讓驚雪陪你先回去，今天你也辛苦了，有什么發(fā)現(xiàn)我回來會和你說的。
”“好”殘陽如血，籠罩了大半天空。
辛勤勞動了一天的人們正帶著收獲回到了家中，炊煙裊裊，一家人祥和美滿。
太子府院此時卻一片混亂。
“快讓讓，大夫來了。
準備好熱水送到屋內(nèi)。
”“哎哎，別都圍在這，做自己的事去啊。
”……“無事，此傷并不傷及性命，不必大驚小怪。
”蕭景方倚靠在一旁，裸露的肩胛處血已被止住，留下刺目的傷口。
醫(yī)師連忙對傷口進行處理，許是不小心碰到了傷口，蕭景方的臉色有些發(fā)白，面目微微扭曲，但他并未出聲，只是忍耐著。
“太子殿下，傷口已經(jīng)包扎了，近日不可碰水，忌辛辣，切勿大幅度運動，否則傷口可能再度裂開。
需修生養(yǎng)性，輔以湯藥，大概一個月能痊愈。
”“知道了，下去吧。
”待屋內(nèi)安靜下來，手下問道：“殿下，您明知城隍廟有問題，為何還要去呢？”“苦肉計罷了，他們都認為我這個太子無用，那我就無用給他看。
敵在暗我在明，漏點破綻才能更好的抓住背后的人。
”官銀的下落苦苦追尋了這么久都沒有頭緒，一封出現(xiàn)在自己桌前的信卻指名了它的方向，任誰都能看得出有問題。
但此行目的本就是這批官銀，身邊有這么多精銳，不至于陷于囹圄。
好在并未受到重傷，聽蕭景珩之前匯報，城隍廟潛藏了大量濁氣結(jié)晶，成了地方的據(jù)點。
現(xiàn)在卻將官銀放在那處，等待著朝廷入甕，蕭景方想不通其中的意義。
“太子殿下，三皇子求見。
”“還真是湊巧，快請。
”蕭景珩得知了官銀的來源和太子受傷的消息，連忙趕來。
“參見太子殿下。
”蕭景珩大步跨入屋內(nèi)，行禮道。
“免禮，我們兄弟二人不必講究這些虛禮。
”“是，皇兄，你去了城隍廟聽說你受傷了，嚴重嗎？那批官銀又是怎么回事”“景珩，別急，一個一個來。
我沒什么事，小傷罷了。
去城隍廟是因為這封信，”蕭景方將那封信遞給蕭景珩。
“官銀也是在城隍廟中找到的。
”“怎會之前鑒妖司有搜查過城隍廟，并未發(fā)現(xiàn)官銀的存在。
”“我也一頭霧水，看不透其中的含義，但既然找到了，那便是好的。
”“這批官銀要怎么辦，繼續(xù)運往京城嗎？”“目前還不清楚，我已寫信請示父皇。
”蕭景珩抿了抿嘴唇，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決定將發(fā)現(xiàn)和盤托出，只是隱去了沈青黛的具體探查過程：“皇兄，此事蹊蹺，不能僅看表面。
您有仔細檢查過那批官銀嗎？我在其中一箱感應(yīng)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哦？”蕭景方身體微微前傾，牽扯到傷口讓他輕“嘶”了一聲，但他毫不在意，目光緊緊鎖定蕭景珩，“什么氣息？景珩，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蕭景珩不再多言，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方素帕包裹的物件。
他解開帕子，露出里面那枚毫不起眼的“石子”。
它靜靜地躺在他掌心，材質(zhì)古怪，非金非木，表面粗糙，邊緣帶著不規(guī)則的斷裂痕跡，若不細看，確實與路邊常見的石子無異。
“這是何物？”蕭景方蹙眉，伸手欲取。
“皇兄小心！”蕭景珩下意識地縮回一點手，隨即又遞過去，低聲道，“此物是在其中一個官銀箱內(nèi)壁發(fā)現(xiàn)的，極其隱蔽。
上面殘留的氣息與濁氣同源！”他將殘片湊近眼前，仔細端詳著那斷裂的紋路，仿佛能從中窺見某種邪惡的符紋。
蕭景珩道，“皇兄，此事絕非巧合！官銀失竊案本就迷霧重重，新輝教暗流涌動。
如今，這失而復(fù)得的官銀，竟成了藏污納垢之所！他們將官銀放在我們鑒妖司查過卻‘未發(fā)現(xiàn)’的城隍廟，又如此‘輕易’地讓您通過一封神秘信件找到，還特意將我們鑒妖司的臨時駐地作為‘接收點’。
”“好一招禍水東引，借刀sharen！”蕭景方的聲音低沉，“將朝廷的銀子變成指向儲君的毒箭，將鎮(zhèn)壓邪祟的鑒妖司變成藏匿邪物的巢穴。
這幕后之人，不僅要攪亂揚州，更要動搖國本！其心可誅！”他看向蕭景珩，眼神銳利：“景珩，你做得很好！若非你心細如發(fā)，及時發(fā)現(xiàn)了這枚殘片，我們恐怕已一腳踏入深淵而不自知！這殘片就是鐵證，證明官銀失竊案與新輝教脫不了干系，更證明他們正在策劃一場針對孤、針對朝廷的巨大陰謀！”“皇兄，現(xiàn)在當務(wù)之急是這批官銀！”蕭景珩急切道，“它們現(xiàn)在就是燙手山芋，更是對方設(shè)下的致命陷阱！我們該如何處置？若繼續(xù)留在府衙或駐地，恐夜長夢多；若按原計劃運走，路上風(fēng)險難測，更可能將禍水引向京城！”蕭景方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斷的厲芒。
他將那枚符咒殘片緊緊攥在手心，仿佛要捏碎這陰謀的象征。
“運！當然要運！”蕭景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過，不是按照他們的劇本運！”他看向蕭景珩，壓低聲音，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立刻秘密準備一批同樣規(guī)格的箱子，里面裝上等重的石頭！將那批真正的官銀全部替換出來！”“替換？”蕭景珩瞬間明白了兄長的意圖，“皇兄是想李代桃僵？用假銀子引蛇出洞。
”“不錯！”蕭景方眼中寒光閃爍，“對方費盡心機布下此局，無非是想看孤將這官銀運向京城。
那孤就遂了他的愿，大大方方地運！用這假銀子組成的車隊，光明正大地啟程回京！沿途大張旗鼓，務(wù)必讓該知道的人都知道！孤倒要看看，這路上，會有多少魑魅魍魎跳出來！”他頓了頓，語氣更冷：“至于那批真正的官銀，連同這殘片，立刻秘密轉(zhuǎn)移！由你最信任的鑒妖司精銳，連同我撥給你的東宮死士，護送至一個絕對安全、只有你我知曉的地方，嚴加看管！同時，讓你手下最精于符咒和濁氣研究的能人，盡快破解這殘片的秘密，找出它具體的用途和激發(fā)方式！這將是我們揪出幕后黑手的關(guān)鍵！”“是！臣弟明白！”蕭景珩精神一振，兄長的決斷清晰而狠辣，直指核心。
他看向蕭景珩，兄弟倆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窗外，殘陽徹底沉入地平線，最后一絲血色也被深沉的黑色吞噬。
太子府邸內(nèi)燈火通明，一場暗戰(zhàn)，才剛剛拉開更加兇險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