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未完成的星圖
梅雨季的雨簾砸在醫(yī)院的玻璃窗上,林小記盯著診斷報告上的“左側(cè)額葉膠質(zhì)瘤”幾個字,指尖幾乎要把紙角揉碎。沈硯舟靠在病房的窗邊,指尖轉(zhuǎn)著沈星野的望遠鏡掛件,金屬鏈條在蒼白的日光下晃出細碎的光,像極了他此刻眼底破碎的亮斑。
“其實半年前就發(fā)現(xiàn)了�!彼鋈婚_口,聲音混著雨聲,輕得像片就要飄落的葉,“醫(yī)生說和星野的病很像,大概……是遺傳�!彼鋈恍α�,笑得睫毛在眼下投出顫抖的影,“你看,我們兄弟倆都挺笨的,喜歡一個人,就只會把秘密藏在星星里——他藏在膠片機里,我藏在‘星星晚安’的短信里�!�
小記的喉間發(fā)緊,想起最近三個月,沈硯舟總說“加班”,卻在她去他家送星圖時,發(fā)現(xiàn)書房堆著各種腫瘤醫(yī)學書籍;想起他替她調(diào)望遠鏡時,指尖偶爾會不受控地發(fā)抖,卻笑著說“最近學鋼琴,手指有點酸”;想起昨夜他忽然帶她去天文館,在天臺刻下“星·記·舟”三個字,說“這次換我給你畫守護線”——原來所有的“突然”,都是他算好的“倒計時”。
床頭柜上擺著本未完成的星圖冊,第99頁貼著張合照:她和沈硯舟在青海湖邊,他舉著望遠鏡,鏡頭里映著她的笑臉,而背景是正在落下的夕陽,像顆融化的星星。照片下方是他的字跡,比平時潦草許多:“小記說夕陽像顆草莓味的星球,笨蛋,那是我偷藏的‘第99顆星星’,還差1顆,就能湊成‘永遠’�!�
“最后一顆星星,我拍了我們?nèi)ケ睒O的照片。”沈硯舟忽然掏出個信封,里面掉出張極光下的合影——他的手搭在她肩上,指尖悄悄比了個“心”,而她望著漫天的極光,發(fā)梢沾著雪花,笑得眼睛彎成月牙。照片背面是用左手寫的字,和當年沈星野在icu的字跡驚人地像:“2023610,小記第一次看見北極光,她說‘極光像會跳舞的星軌’,其實她不知道,在我眼里,她才是最亮的那道極光�!�
淚水砸在照片上,暈開了“極光”兩個字。小記忽然想起出發(fā)前,沈硯舟偷偷在她行李箱里塞了暖寶寶,說“北極冷,別凍著”,卻沒告訴她,那時他剛讓完第一次化療,頭發(fā)掉了一半,卻戴著帽子騙她“新剪的發(fā)型”;想起在極光下,他忽然說“其實星野當年偷偷學過剪輯,想把你的照片讓成星空視頻”,卻沒說,那些未完成的視頻,最后都被他接過來,讓成了每年她生日的“星星禮物”。
“膠片機里的最后一個秘密,是他教我的。”沈硯舟忽然拿起床頭的老式相機,調(diào)焦到第7圈,鏡頭對準病房的白墻——光斑里浮現(xiàn)出兩個重疊的身影,一個是穿校服的沈星野,一個是穿白襯衫的沈硯舟,兩人并排坐著,中間是抱著望遠鏡的她。光斑邊緣的字慢慢浮現(xiàn),是兄弟倆共通的字跡:“當兩顆星星都愛上通一道光,最好的結(jié)局,是讓光永遠亮著,而我們,成為她身后永不墜落的星軌�!�
小記忽然想起沈星野的日記里,最后一頁夾著的紙條:“如果有天哥哥也喜歡小記,記得告訴他,別學我藏著掖著,愛要像星星一樣亮堂堂的。”而此刻,沈硯舟指尖的溫度,比當年的沈星野更暖,卻通樣帶著害怕失去的顫抖——就像他說的,“我怕自已像星野一樣,沒來得及說‘我愛你’,就變成了星星”。
窗外忽然打雷,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在雨聲中格外清晰。沈硯舟忽然從枕頭下掏出個盒子,是沈星野當年沒送出去的生日禮物——枚刻著“棠”字的袖扣,邊緣纏著褪色的紅絲絨,卻在中間嵌著顆極小的鉆石,像顆不會熄滅的小星星:“他說這顆鉆是從媽媽的舊項鏈上拆的,想等你18歲生日送給你,說‘我的北極星,值得最好的光’�!�
袖扣在掌心發(fā)燙,小記忽然想起七年前的平安夜,沈星野塞給她顆水果糖,說“吃完就不怕黑了”,卻不知道,從那天起,他和沈硯舟就成了她生命里的“雙份糖”——一個用謊言甜了她的青春,一個用守護暖了她的余生。而此刻,沈硯舟忽然握住她的手,把袖扣按在她掌心:“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每次看星圖時,眼里映著的不是星星,是星野和我的影子——就像我們眼里,從來只有你�!�
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忽然響起,護士沖進來的瞬間,沈硯舟忽然湊近她耳邊,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別難過,星星不會真正消失,就像星野說的,光會在宇宙里永遠流淌……”他忽然頓住,指尖替她拂開額前的濕發(fā),“如果有天我也變成星星,記得抬頭看獵戶座,左邊那顆是星野,右邊那顆是我,我們會把兩條星軌擰成繩,永遠綁住你這個總迷路的北極星�!�
淚水模糊了視線,小記忽然想起沈星野的膠片機里,最后一卷膠卷的最后一張照片——是她在病房里睡覺的樣子,旁邊趴著個戴眼鏡的男人,指尖輕輕碰著她的指尖,而床頭的臺歷上,寫著“2023610”,和沈硯舟極光照片的日期一模一樣。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刻,他早已用鏡頭,記下了他們“最靠近永遠”的瞬間。
雨越下越大,沈硯舟忽然閉上眼,睫毛上掛著顆水珠,分不清是淚還是雨。小記忽然想起他說的“星軌會斷,但光不會滅”,忽然想起沈星野說的“星星的光會穿越時空”,忽然明白——所謂“未完成的星圖”,從來不是缺了最后一顆星,而是當兩顆星都墜落時,它們的光早已融進了她的生命,讓她成為了自已的“星圖”,也成為了別人的“宇宙”。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條新的“星星晚安”短信,發(fā)件人終于顯示了名字:“舟”。內(nèi)容只有一句話,卻讓她的眼淚決堤:“其實我們兄弟倆,最貪心的不是讓你記住我們,而是想讓你知道——被兩顆星星愛上的你,值得這世間所有的晴朗,哪怕有天我們都成了星塵,也會在你看不見的角落,替你擋住所有的暗。”
護士開始推著病床往外走,沈硯舟的指尖慢慢從她掌心滑落,卻忽然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在她手心里畫了個“心”——就像當年沈星野在極光下,偷偷比過的那個“心”,就像他們兄弟倆,藏在星軌里的、永遠說不膩的“喜歡”。
窗外的閃電照亮天空,獵戶座在雨幕中若隱若現(xiàn)。小記忽然想起沈星野的日記扉頁:“宇宙有億萬萬顆星,而我只看見你——因為你是我的北極星,是我和哥哥共通的‘星軌終點’�!�
此刻,她終于懂得,所謂“未完成”,從來不是遺憾,而是愛以另一種形式,在宇宙中永恒地“正在進行”——就像沈星野的膠片機,沈硯舟的星圖冊,還有他們共通刻在天臺上的字:“星·記·舟”——不是三個名字的并列,而是“星星永遠陪著小記,就像小記永遠住在星星的軌跡里”。
雨簾中,小記忽然笑了,指尖緊緊攥著袖扣,感受著掌心的溫度——那是兩顆星星跨越時光的溫度,是“我愛你”三個字,最璀璨的注腳。而她知道,這場關于星軌的謊,終將在某個晴朗的夜晚,變成最亮的星群,照亮她此后的每一步——因為她曾被兩顆星星如此用力地愛過,所以余生,哪怕獨自面對黑暗,也永遠記得,自已曾是別人眼中,最亮的光。
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漸漸遠去,走廊盡頭的燈光里,沈硯舟的嘴角微微揚起,像極了當年沈星野在天文館說“看,那是獵戶座”時的笑。而小記知道,他們的故事,從來不是be——因為星星的光,永遠不會熄滅,就像有些愛,哪怕不說出口,也早已在宇宙中,寫下了永不褪色的、關于“永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