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影
“早上天冷，劉婉姐跟著我就行，我?guī)阆仁煜な煜鲎印?br />
”沈鈺麻利地把幾壺裝好的酒一字排開，又取出做好的雪媚娘、米糕放在案幾上。
“妹妹，這些我來擺吧。
”劉婉有些手足無措，卻滿眼認(rèn)真，小心翼翼地接過食盒。
街坊們瞧沈鈺帶了人幫忙，紛紛低聲交談道：“那不是張家寡婦嗎？怎么跟著她出來了？”“你還不知道��？昨天他們家鬧得動靜不小呢。
”“劉氏跟著沈姑娘也好，她家婆婆是有些厲害。
”“不是說李家看上她了？”“昨天被程捕頭攔了。
”這些閑言碎語，自然被沈鈺和劉婉聽見了。
沈鈺不動聲色，安慰道：“別理他們。
等咱們有錢了，離這些人遠(yuǎn)遠(yuǎn)的，他們自然而然就會換一種嘴臉。
”劉婉被沈鈺直白的說法逗樂，神色輕松不少。
“好，姐信你，”劉婉臉一紅，低頭輕聲道，“我不會給你丟人的。
”雖然才和沈鈺接觸沒多久，劉婉已經(jīng)被沈鈺的話語和行為打動。
就比如桌上擺的酒壺，造型是她從沒見過的新奇樣式，要是她有了錢，也想自己買一壺嘗嘗鮮呢。
沈鈺來自現(xiàn)代，太懂包裝的重要性了。
上輩子，她們家的酒能打出名氣，也和包裝有關(guān)。
她特意找過人，設(shè)計了許多款造型獨(dú)特的酒壺，讓不同口味的酒有不同的瓶。
她的酒，就算不喝，買回去擺在那兒也是很好看的。
沈鈺早就發(fā)現(xiàn)，許多女人也是愛酒的，好看的東西自然能更引起女人的消費(fèi)。
趙夫人之前能被她這么一個小攤吸引，也和這點(diǎn)分不開。
剛開始，沈鈺只是找了鎮(zhèn)上普通的工匠，定了一批酒壺。
她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許多散戶賣酒基本都是用得同一種酒壺，而更大些的酒坊，那些裝酒的壺就更加雷同了。
對曾經(jīng)看慣各式各樣現(xiàn)代酒包裝的沈鈺來說，毫無吸引力。
于是，她早早就開始設(shè)計屬于自己的造型壺，找到熟識的楊宇幫忙，把實(shí)物制作出來。
如今，她攤位上的酒水，光靠外表就能吸引一批客戶。
劉婉昨晚剛搬進(jìn)沈鈺家，還沒仔細(xì)看過她這些物件，今早出門時才看到這些造型各異的酒壺，每一種都讓她覺得新奇。
“沈姑娘，我家夫人讓我來問問，你的酒釀的怎么樣？這可是要在夫人生辰宴上用的，千萬不可馬虎。
”來人是上次和趙夫人一起來的丫鬟小翠，她正好奇地看著案幾上擺著的各式點(diǎn)心和酒壺。
小翠自詡也算見識過不少了，她跟著夫人什么點(diǎn)心沒見過，但這案幾上的東西還真是陌生。
就比如那白白的糯米團(tuán)，看起來也不怎么精致，比起夫人常用的茶點(diǎn)來說，可以算得十分粗糙了，可偏偏又看起來十分圓潤可愛。
“姑娘放心，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了。
不過夫人應(yīng)該沒什么忌口吧？”“沒有。
”小翠看完雪媚娘，又去看桌上其他的東西，雪花酥、彩色果凍……“姑娘，喜歡哪個？我請你！”沈鈺豪爽地說。
小翠看起來年紀(jì)不大，她做的點(diǎn)心也是小姑娘和小孩子最喜歡的，肯定是想吃了。
沈鈺也有自己的私心，如果小翠滿意，說不定還能在趙夫人面前替她美言幾句，到時候，她的賞金應(yīng)該還能提一提。
“這……多謝。
”小翠臉紅，扭扭捏捏的指了指果凍。
這東西看起來清透軟彈，中間似乎還點(diǎn)綴著些鮮果花瓣，讓人想知道它的口感。
劉婉幫忙打包好一塊，她其實(shí)也很好奇。
小翠咬下一小口，果然是很奇特的口感。
冰冰涼涼，又很爽滑，似乎是橘子汁做的，里面還有塊橘子瓣。
“姑娘這點(diǎn)心好特別，你再給我裝上些吧。
該是多少錢，就算多少。
”小翠白吃了點(diǎn)心，有些不好意思。
主動買了一些，準(zhǔn)備帶回去。
沈鈺心想有戲，給小翠仔仔細(xì)細(xì)打包。
“小翠姑娘，夫人的生辰酒還有些日子才能開缸，我在六月初前，去夫人府上送酒如何？”生辰酒算沈鈺接到的第一筆大單，她不能出一絲差錯。
“嗯，可以。
”小翠付完錢離開。
劉婉看沈鈺簡簡單單就做成一單生意，心中對沈鈺更是佩服。
接下來，就是陸陸續(xù)續(xù)一些老顧客來買酒，偶爾有些新客上門關(guān)顧。
劉婉看沈鈺熟練地送上試吃、打包裝袋，也躍躍欲試。
沈鈺猜出劉婉的想法，主動把攤位位置讓出。
“姐，你來幫我看會兒攤子，我去買些東西。
”劉婉一驚，連忙道：“我……我能行嗎？”“當(dāng)然行。
”沈鈺拍拍她的手背，語氣篤定，“客人問什么，你就照我剛才說的講，實(shí)在不知道的，就說我一會兒回來。
”劉婉咬了咬唇，重重點(diǎn)頭：“行，我試試。
”沈鈺離開攤子沒多久，幾個老顧客便陸續(xù)湊上來，一位買慣了酒的笑道：“哎喲，新來的？是沈姑娘的親戚嗎？”劉婉局促地行禮：“不是的……我是來幫忙的。
”“你說那酒，一壺幾錢來著？”另一人問。
劉婉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剛才聽來的話：“花釀的八十文一壺，清釀的六十文，若是要連點(diǎn)心一起打包……可便宜五文。
”她小心地說完，余光瞥見吳娘子點(diǎn)頭：“倒是說得有條理。
”她心中微松，小心接過銅錢，包好貨物，動作雖生澀，卻沒出錯。
可還未松口氣，一道刺耳的聲音從人群后頭傳來：“呦，這就出門當(dāng)街賣了？真是賤骨頭，才住了一宿就認(rèn)了新主子？”劉婉臉色瞬間白了。
張婆子穿著舊棉襖，挎著個破竹籃，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你膽子可真不小，敢?guī)е鴱埣颐暢鰜韥G人現(xiàn)眼！”“你可還是我張家媳婦呢！”圍觀人群頓時騷動，紛紛讓開一圈看熱鬧。
劉婉捏緊了衣角，不知所措。
“這攤子是你在管？”張婆子冷著臉，一抬手，作勢要掀案幾。
可下一瞬，一道溫涼卻篤定的聲音從人群后頭響起。
“誰敢動我的攤位，今日就別想走出這條街。
”眾人回頭，只見沈鈺提著兩壺酸梅汁走了回來，眉眼含笑，語氣卻不見半分客氣。
她掃了張婆子一眼，語氣淡淡：“逼寡婦改嫁、勒索人身，張婆子，你膽子真是不小。
昨天程捕頭才說的話，你耳朵聾了？”張婆子頓時噎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你別在這兒裝模作樣，狐媚樣子勾得誰呢？一個賣酒的小賤蹄子，還敢口口聲聲說律法？”“你試試看。
”沈鈺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張薄紙，在眾人面前晃了晃。
“這是縣署發(fā)下來的公函副本，寫得清清楚楚‘劉婉自愿離家，并無婚約束縛，所行不涉律禁’。
你若執(zhí)意鬧事，我倒想請你去縣衙走一趟。
”張婆子瞪大眼睛，像是被嗆得說不出話。
“你你你，你怎么會有這個！”“這你就管不著了。
”沈鈺手里的公函自然是程易給的。
剛在街角，碰見昨天見過的小捕快，說是有東西給她。
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
張婆子還是有些不甘，想要接著拉扯劉婉的手臂，想把劉婉手上的鐲子拔下來。
人群一陣驚呼，可下一刻，她卻一只手猛地扣住了手腕。
“再動她一下，我可就不客氣了。
”沈鈺穿著繡了綠枝暗紋的小襖，一張臉表情嚴(yán)肅。
“你？松手！疼死我啦！”張婆子怒道。
“哼！”沈鈺甩開手。
張婆子見狀不妙，灰溜溜退下，還不忘丟一句狠話：“你們給我等著！”人群中傳來一陣掌聲與叫好：“打得好！”“這回可看爽了！”人群還未散盡，街角那頭，一道修長身影靜靜佇立。
程易負(fù)手而立，面色冷淡，身旁站著一名捕快打扮的小吏，儼然是剛剛和沈鈺見過面的那個：“頭兒，要不要上前處置？”“民事糾紛。
”他語氣淡淡，“倒不如看看她們自己怎么處理。
”目光落在沈鈺身上，只見她神色自若，收起那張公函副本，又替劉婉理了理有些歪了的襟口。
劉婉望著她的眼神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過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當(dāng)街為她撐腰，甚至嚇退曾經(jīng)令她噩夢連連的張婆子。
“姐。
”沈鈺輕輕拉了拉她，“可別被這點(diǎn)小場面嚇退了，你要真怕了，她才更會咬著你不放。
”這時，一個三四歲的孩童站到攤前，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著桌上的小果凍團(tuán)子，奶聲奶氣地問：“這個好吃嗎？”沈鈺笑瞇瞇地看向劉婉：“姐你說呢？”“……好吃。
”那孩子愣了一下，露出笑容：“我也要一個。
”劉婉連忙從桌邊小竹簍里拎出一只油紙包遞過去。
孩童的娘親遞過銅板：“姑娘，收好了。
”劉婉捧著那幾文銅錢，轉(zhuǎn)身望向沈鈺。
沈鈺微笑：“這錢是你自己掙的。
”劉婉紅著眼。
“妹妹，我真是……遇到你太有福了。
”沈鈺笑：“別急，咱們以后福氣還多著呢。
”不遠(yuǎn)處，程易收回目光，衣擺輕拂。
“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