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必有后福
等宋子豫二人趕到府門口時,整個將軍府的人都已到齊了。
方才那場截殺動靜太大,還引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
眾人瞧著一襲青衣的姜綰,如見了鬼一般,一時心思各異。
宋子豫最是驚詫,指著她道:“你,你竟沒死?”
巨大的震驚讓他忘了控制表情,英俊的臉上無一絲與妻子團(tuán)聚的欣喜,反而如見了瘟神一般。
百姓們心道奇怪,漸漸傳出低語。
姜綰素衣而立,目光劃過將軍府門前巨大的石匾,上頭是先帝親筆所提的“護(hù)國柱石”四字。
宋家世代武將,多少先祖馬革裹尸,換來如今威名赫赫的將軍府。
姜綰眸中劃過冷意。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三年前我沒死,今日也是。”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說話的是宋子豫的母親,周氏。
她坐鎮(zhèn)后宅多年,老謀深算,顯然還不知自己兒子做的蠢事。
姜綰笑了:“方才在路上遇到一伙罪犯,我已經(jīng)命人將他們送到京兆府了�!�
“區(qū)區(qū)劫匪,何必勞煩京兆尹?真是小題大做!快讓人回來!”宋子豫忙道。
“什么劫匪?明明是故意損毀御賜之物的叛賊�!�
姜綰將事情簡單說明,盯著宋子豫一寸寸沉下去的面色,笑意更深了。
“這,可是殺頭的大罪,京兆尹說務(wù)必要查清�!�
宋子豫眼前一黑。
他派去的人皆是自己手下,根本禁不住查。
想必,京兆尹很快會找上門來。
周氏關(guān)注的卻是另外一點。
姜綰竟然已經(jīng)去過沛國公府了?!
真是好心計!
她一個在外流落多年的女人,說不定早已失了清白,根本不配做將軍府的媳婦。
自己有一百種辦法,讓她悄無聲息的消失。
可如今…
不好辦了。
周氏心思百轉(zhuǎn),終是露出一模慈愛的笑,親自拉著帶她進(jìn)了府門。
“回來就好,我日日在佛前祝禱,希望你能平安歸來,如今終于如愿了�!�
“還有麟兒,你失蹤這些年,這孩子不知有多想你!”
宋麟被推上前,不情不愿地喚了聲:“母親”。
周氏催促:“好孩子,快讓你母親親一親啊。”
宋麟撇嘴,小手環(huán)著顧玉容的雙腿,不愿上前。
因為他知道,姜綰一定會主動來抱自己。
從前她總會如此。
出乎意料的是,姜綰并未動作,只是對著他輕笑了下。
笑意毫無溫度。
宋麟小小愣了下。
姜綰的目光早已移開,落在顧玉容身上:“這位是?”
“這…”周氏心虛一笑,“此事說來話長,待你安頓好,我再慢慢和你講�!�
姜綰心中冷笑。
按本朝例法,妻子亡故方可另娶。
她失蹤半年后,宋子豫便找了具無頭女尸謊稱是她,應(yīng)付了官府那頭,八抬大轎迎顧玉容為婦。
這事若細(xì)究起來,宋子豫怕是要吃官司。
看來她有許多賬,可以和宋家慢慢算。
姜綰唇角噙笑,緩緩走入她從前的院子。
入目盡是花團(tuán)錦簇,姹紫嫣紅。
從前她悉心照料的藥草花圃,已被連根拔除。
“玉容不喜草藥的味道,所以…”
周氏柔聲,試探著姜綰的態(tài)度。
“你走了這些年,子豫不能沒人伺候,如今這主院是玉容在住,收拾起來也麻煩,不如…”
姜綰淺笑:“不必麻煩,我住在行止院即可。”
周氏驚訝。
轉(zhuǎn)念一想,又明白了。
行止院離孩子們的院子近,姜綰與麟兒分別多年,她想和兒子親近些也正常。
跟在他們身后的宋麟也這樣想。
他輕哼一聲,忍不住將下巴揚起幾分。
他還當(dāng)姜綰變了,原來還是和從前一樣,事事將他放在第一位。
…
姜綰搬進(jìn)了行止院。
將軍府這兩日安靜得很,應(yīng)是忙著為宋子豫調(diào)兵行刺一事收拾爛攤子,一時無人打擾她。
行止院偏遠(yuǎn)又冷落,下人也很少。
送來的飯食一日比一日簡陋,到今日,甚至連下人都不如。
如今是顧玉容掌家,姜綰清楚,她這是在試探自己的底線。
若自己是個軟柿子,日后便任她揉捏了。
碧螺為姜綰鳴不平:“夫人堂堂正室,哪有把主院讓出來的道理?”
“奴婢知道您不喜爭搶,但您離家多年,將軍又有了新歡,如今府中有了兩位主母,您該借此立威才是�!�
如今就被壓一頭,日后的路,豈非步步難走。
姜綰擱下手中賬本,眼帶欣慰:“碧螺,你跟著我讀了三年史書,很有長進(jìn)�!�
碧螺羞赧一笑,又疑惑:“那您為何…”
姜綰不答,轉(zhuǎn)而問道:“今日可有人來請安?”
“只有兩位嬤嬤�!北搪荽稹�
主母回府,仆從按理要來請安。
但下人見風(fēng)使舵,姜綰一回府便屈居偏院,誰都能看出她不如顧玉容得寵,日后的掌家權(quán)怕是要落在顧玉容手中。
“這三日來請安的,記下他們的名字�!�
姜綰眉眼沉靜。
“得勢失勢只在一時,但在這深宅大院中,若身邊人不可靠,便如盲眼臨深淵�!�
“那才是最可怕的�!�
前世她便在此處栽了跟頭。
連至親的夫君,親手撫育的孩子都能狠心背叛,更勿提旁人。
能在逆境時相守的,才是值得信任的關(guān)系。
“夫人,榮安堂的孩子們來請安了�!遍T外有人稟道。
姜綰聞言,眸中劃過一抹暖意:“叫他們進(jìn)來。”
自嫁入將軍府,因宋子豫常年在外,二人無夫妻之實,周氏從旁支收養(yǎng)了幾個孩子,讓看她中意誰,便過繼到膝下。
前世她死后,滿府無人記掛,唯有榮安堂為她私設(shè)了牌位拜祭,只是當(dāng)時她并不知那孩子是誰。
以宋麟為首,走進(jìn)一行五六個男童,齊齊喚道:“夫人�!�
“我初回府,備了些禮物,你們自己來挑吧�!苯U開口。
桌上擺著一排物件,有珍貴古籍,時興玩具,金箔元寶等。
一時晃花人眼。
宋麟率先上前,看了一圈,指著一件不起眼的東西問:“這是什么?”
碧螺答:“這是夫人親手繡的香囊�!�
宋麟撇嘴,拿走了旁邊的價值不菲的金蟾蜍。
其余人紛紛上前,爭相挑選。
唯有一只手,愛惜地拿起了那只荷包。
姜綰走近,看著這名瘦弱的男孩:“為何選它?”
“這上頭有…夫人的味道�!�
男孩小心抬頭,看向姜綰的眼睛亮亮的。
“那年孩兒剛?cè)敫�,失手打碎老夫人的花瓶,是夫人求情,才免于鞭罰,孩兒心中感恩�!�
他小手緊緊攥著荷包:“夫人離開這么多年,孩兒…很想念您�!�
姜綰眸光一閃:“你叫什么名字?”
“宋鈺�!�
“你收拾一下,搬進(jìn)清風(fēng)苑�!�
姜綰眉眼溫軟。
“還有,從今日起,喚我母親吧�!�
“什么?”把玩著金蟾蜍的宋麟跳了起來。
那可是他的住處,寬敞又氣派,代表著他受到的寵愛和重視。
而其他孩子只能擠在榮安堂的通鋪里,東冷夏熱,難受得很。
當(dāng)年他得了姜綰的愛惜,才脫離了那個環(huán)境。
“母親說什么胡話?他住在那,我要去哪?”
姜綰淡淡道:“自然是從哪來,回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