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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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哪里會掉餡餅，這么好的條件，前面等著的只能是陷阱。
岳寧把剛才母子討論的“港城”和“酒樓”兩個詞給聯(lián)系起來。她家有兩個人在香港，一個是她從未見過的爺爺，一個是她媽。
首先排除她媽，她媽是糧油食品店的營業(yè)員，沒有那個手藝，跟酒樓不太會有聯(lián)系。
爺爺當(dāng)年去香港闖蕩，聽爸爸說五十年代中期，爺爺已經(jīng)租下了一個小店面，在港城開了餐館，他想穩(wěn)定后，剛好爸爸也能出師了，再接爸爸過去，然而世事難料。
這兩個詞應(yīng)該是指她爺爺？
對��！改革開放了，說不定爺爺寫信給爸爸，信到了他們手里。他們知道了爺爺在港城有家酒樓。
剛剛改革開放的時候，內(nèi)地和港城差距巨大，能有門路的誰不想往港城跑？如果娶了她，爺爺又來找她了，那時候生米已經(jīng)煮成熟飯，加上這個孫女婿還是老師兄的孫子，自然是一起帶到港城。羅國強廚藝好，進爺爺?shù)木茦牵挥迷诟鄢浅钥嗑湍苷痉�(wěn)腳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過羅爺爺對他們父女幫忙也是實打?qū)嵉�，先別撕破臉，岳寧笑：“伯母，為了讓我回城，讓國強哥娶我，這不合適。您想從下鄉(xiāng)到現(xiàn)在，其實時局變了又變，沒變的是我的出身，國強哥好端端的一個工人家庭出身，跟我在一起，您不考慮國強哥哥的未來，總得為國強哥哥的孩子考慮吧？我媽一跑，我爸和我都受了多大的罪？你們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這事就算了。能回城就回，不能回我也不強求�！�
羅國強皺眉：“媽，寧寧不愿意，就算了。咱們回去再想想辦法？總有辦法讓寧寧回城的。”
“寧寧還小，她懂什么？現(xiàn)在回城有多難？你志榮叔十二來歲就跟在你爺爺身邊學(xué)手藝，就跟你爺爺?shù)挠H兒子似的，你爸也把他當(dāng)親弟弟。他留下你一個孤女，我們不照顧，誰照顧？我能讓她再住這樣的屋子？”張麗芬訓(xùn)過兒子，“我跟你說，你媽都不知道死沒死在海里。你爸也沒了，我和你伯伯就是你唯一的長輩。這事我們倆做主，你和國強領(lǐng)了證，他就得和你同甘共苦�！�
張麗芬拿出提包，從提包里拿出一張紙，給岳寧，她說：“結(jié)婚介紹信都開好了�！�
岳寧見紙張上已經(jīng)填了她和羅國強的基本信息。
張麗芬跟她說：“拿到結(jié)婚證，我們立馬回去，去派出所給你把戶口遷回去，我都問過了，最多兩個月你就能回去了�！�
這么迫不及待，火急火燎？看來自己的猜測是真的。
岳寧走到箱子前，揭開毛巾，對著她爸的照片說：“伯母，讓國強哥跟我結(jié)婚，這個恩情太大。別說我，就是我爸爸都不會答應(yīng)。人和人之間的交往，還是有來有往的好。剛才您看到的田棗花，就是她傻子兒子娶不上媳婦，那時候我爸爸剛剛過世，欠了一屁股債，我又一個孤女，給你們?nèi)バ�，你們那時也艱難，故而，舉目無親沒有人相幫，她趁機提出幫我還了欠大隊的錢。對于當(dāng)時的我來說，她提出的條件并不算糟糕。只是我不愿意，她不該過多糾纏，懷恨在心。而你這個辦法，完完全全有利于我，我沒看見你們能得什么利？我不想欠這么大的恩情�！�
張麗芬走過來拉住岳寧的手：“你跟國強結(jié)婚，你就是我們羅家的人了，一家人講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岳寧看著爸爸的照片，問：“爸爸，您說呢？”
外頭天漸漸暗了下來，夕陽的余暉透過窗子，掃到了岳志榮的照片，照片上岳志榮一雙眼睛仿佛盯著她，張麗芬一個激靈，手放了下來。
羅國強走過來，看著岳志榮的照片：“媽，當(dāng)著志榮叔的面，您跟寧寧說清楚，她就是跟我領(lǐng)一張證，等她調(diào)回了粵城，我和她隨時可以離�！�
“你說什么？”張麗芬瞇著眼看著兒子。
羅國強挺直了腰背：“寧寧肯定想回粵城，現(xiàn)在新時代了，不興包辦婚姻了。她不想跟我見一面就結(jié)婚吧？既然我們想幫她，那就很簡單，結(jié)婚再離婚�！�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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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們母子倆意見也沒統(tǒng)一。
“汪汪……”屋外守著羊圈的黑狗叫得兇。
外頭一陣腳步聲，岳寧聽見他們村福根書記的聲音：“這里，岳寧就住這里�！�
聽到自己的名字，岳寧走過去開門，門口福根書記帶著幾個人站著。
岳寧想起前天縣里來人找她談話，這是下文？她一個牧羊女，平時安分守己放羊，他們不是集體脫帽了嗎？還會有什么事？
等等，這人是誰？這個氣質(zhì)不像是上頭派來調(diào)查的人。
岳寧看見福根書記身后站著一個高個子的年輕男子，這個年代大多數(shù)人營養(yǎng)不好，長不高，一米七零出頭的福根書記已經(jīng)是男人中個子高的了，這個男子比他高出了大半個頭。給人鶴立雞群之感，不僅僅是個頭，還有打扮和氣質(zhì)，都不像是這個地方的人能有的，有點像七八十年代的港臺明星？這是怎么一回事？
她還在揣測，一個頭發(fā)花白的男人走了出來聲音顫抖：“寧寧？”
岳寧回過頭看向爸爸的照片，再看眼前的人，岳寧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來，她讓自己鎮(zhèn)定，這個人不是爸爸，是爸爸的爸爸，是爺爺。
“寧寧�！痹缹毴A再叫一聲，他看著自己孫女，這孩子個子比他還高些，五官長得有老婆的眉眼，也像他們父子，不過她的頭發(fā)枯黃，明明是十八歲的少女，臉頰上沒多少肉，身上一件是二三十年前港城人才會穿的土布斜襟衫，肩上，衣角打了補丁，下面的褲子短了，露出了腳踝，腳上的布鞋，鞋頭破了個洞，露出了腳趾。
孩子愣在那里，眼神有些茫然，看到這些岳寶華眼淚涌上來，哽咽著說：“寧寧，我是你爺爺……”
是爺爺，一眼就確認的爺爺。只是別說她從未見過爺爺，就是爸爸在說起爺爺?shù)臅r候，因為分別太久，他也很難形容爺爺是怎么樣一個人？
岳寧提醒自己，不要因為眼前的人長得像爸爸就親近，她聲音平淡：“爺爺？”
聽見孫女叫自己，岳寶華壓根就沒琢磨她的語氣，眼淚落下，嘴上帶笑：“寧寧……”
一個跟爸爸很像的人，對著她哭，岳寧無論如何也硬不起心腸：“我不是好好的嗎？”
“對��！華叔，寧寧挺好的�！睆堺惙覐奈堇锏某鰜怼�
岳寶華聽見聲音抬頭，模糊的眼聚焦，見到是師侄的老婆和大兒子。他們怎么在這里？
上次他回粵城，跟師侄一家子見面，祭拜了師兄，接觸下來，發(fā)現(xiàn)師侄還好，他那個老婆就嘴巴很甜，但是沒什么實惠。
自己那時剛剛知道兒子死了，孫女在西北，心急如焚。她卻幾次三番暗示自己，讓自己把她的兒子帶到港城。當(dāng)時他哪有心思想這些？
不會是自己沒答應(yīng)他們，所以兩人過來找寧寧，想要讓寧寧幫國強說話，讓自己帶國強去港城？這個心也未免太急了些？吃相也太難看了？
岳寶華擦了眼淚，看著孫女，哪兒挺好的？明明孩子受了大苦了。
“別站外邊了，進屋去吧！”一位戴眼鏡的同志說。
“爺爺，進屋吧！”
岳寧喊了一聲，岳寶華回神，跟著孫女進屋。
“當(dāng)心碰著頭�！备８鶗浱嵝涯莻�高個子年輕人。
“謝謝！”
岳寧再次注意到這個年輕男子，他是陪著爺爺從港城來的吧？爺爺在港城那么多年想來也另外成了家有了孩子，這應(yīng)該是爸爸同父異母的弟弟？能有這個氣質(zhì)，那是精心培養(yǎng)的了。
岳寶華進屋一眼就看見了木箱上頭兒子的照片，他步履蹣跚地走過去，顫抖著雙手拿起相片：“志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