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驚鴻(下)
白梅的香氣在夜風中翻涌,林小雨握著孤鴻劍的手指微微發(fā)顫。劍柄處的鴻雁雕刻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仿佛活過來一般�!澳蠈m家?”
她的聲音被山風揉碎,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沐清雨倚著亭柱,青玉簪下的碎發(fā)隨著呼吸輕晃。她望著遠處山巒的輪廓,眼神像是穿透了二十年的光陰:“二十年前的血月之夜,南宮世家滿門被屠。三百七十二口人,從稚子到耆老,無一幸免”
話音戛然而止,喉結艱難地滾動,“至少,江湖是這么傳言的�!�
林小雨只覺后頸發(fā)涼,月光突然變得刺骨。她踉蹌著后退半步,撞得亭柱上的銅鈴叮當作響:“您的意思是
我”
“看這里。”
沐清雨的指尖撫過劍柄底部,月光順著她顫抖的手指流淌,照亮兩道幾乎被磨平的刻痕
——“南宮”
二字如蟄伏的獸,在幽暗中泛著微光。
“不可能”
林小雨眼前發(fā)黑,孤鴻劍突然發(fā)出低鳴,像是在安撫她。她死死攥住劍柄,掌心的汗浸得劍紋越發(fā)清晰,“我怎么會是
魔教余孽?”
“血脈從不是枷鎖。”
沐清雨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力度大得驚人。素白的衣袖滑落,露出腕間與林小雨如出一轍的月牙胎記,“你體內流淌的,是南宮家最純凈的血脈之力。那不是魔功,而是能改天換地的天賦�!�
她突然掏出冰魄針,針尖的幽藍光芒映得兩人面容發(fā)寒,“但這份力量若失控”
林小雨本能地后退,后背貼上冰涼的石柱。記憶突然翻涌:考核時暴走的紅色氣息,冰魄針刺入眉心時熟悉的觸感�!斑@針
我見過�!�
她盯著銀針尾部若隱若現(xiàn)的刻痕,“上面寫著‘南沐’?”
沐清雨的瞳孔驟縮,銀針
“當啷”
墜地。她慌忙彎腰去撿,發(fā)間的青玉簪在月光下劃出凌亂的弧線:“你看錯了�!�
聲音里帶著林小雨從未聽過的慌亂。
林小雨還想追問,卻見沐清雨突然握住她持劍的手。師父的掌心帶著常年練劍的薄繭,卻意外溫暖:“看好了�!�
她手腕輕轉,劍光如細雨飄落,在青石上濺起細碎的銀光,“春雨劍法,以柔化剛,最適合調和你體內的陰陽二氣。”
“可掌門說”
“祖訓被篡改了。”
沐清雨的劍勢突然凌厲,劍氣削斷一枝探進亭中的梅枝,“女子天生陰脈通透,修煉某些功法事半功倍。但有些人害怕力量落入女子手中”
她收劍入鞘,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嘆息,“就像害怕南宮家的血脈重現(xiàn)江湖。”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已是寅時三刻。林小雨望著劍身上流轉的光華,突然想起考核時韓冬青陰沉的臉:“明天的落英臺大比”
“用最基礎的招式�!�
沐清雨猛地按住她的肩膀,指甲幾乎掐進肉里,“尤其不能在韓冬青面前展露春雨劍法�!�
她望向山谷深處,那里隱約有黑影在月光下晃動,“他腰間的判官筆淬著噬心毒,專破內家真氣”
林小雨突然抓住師父的衣袖:“您會一直在我身邊吧?”
沐清雨的睫毛劇烈顫動,月光在她眼底碎成銀箔。她伸手拂去林小雨額前的碎發(fā),動作輕柔得像觸碰一件易碎的瓷器:“總有一天,你要學會自己面對”
話音未落,她突然警覺地轉身
——
遠處山峰上,一抹白色身影正立在風口,玄鐵面具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韓冬青的聲音裹著山風飄來,字字如刀:“沐清雨,當年你從火場抱走的女嬰,藏得夠久了�!�
他抬手一揮,判官筆劃破夜空,在地上炸出火星,“血脈的秘密,該揭曉了。”
林小雨感覺懷中的孤鴻劍突然發(fā)燙,劍柄的鴻雁與她胸口的胎記同時亮起紅光。更詭異的是,白狐項圈也開始灼燒,隔著衣料在皮膚上烙出月牙形狀的印記。她望著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紅光,突然想起昏迷時那個血海滔天的夢境
——
燃燒的府邸、伸來的血手,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鏡兒,帶著血玉”
“別怕�!�
沐清雨突然將她護在身后,素白長衫獵獵作響。她腰間的冰魄針不知何時已出鞘,藍光與孤鴻劍的銀芒交織,在地面投下交錯的影子,“有我在�!�
東方泛起魚肚白,晨霧漫過梅枝。林小雨握緊劍柄,感受著劍中傳來的脈動。她知道,一場風暴正在逼近,而自己血脈里沉睡的力量,即將徹底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