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5
沈泊希微顫的聲音透著無限驚詫。
是，離婚。我毫不避諱。
就因為剛剛的事兒他冷笑道，我承認對你是大聲了點，可也是你先對我朋友動手的！
朋友我嗤笑，你倆的友誼太深厚，我理解不了…再說，反正你兩頭兼顧也夠累的，我離開不過是為你分憂…
車子挺穩(wěn)，關(guān)湘扶我上樓。
手術(shù)室已經(jīng)準備好，年輕的男醫(yī)生盯著我的手機面露不滿。
我還有事，不想跟你掰扯…離婚協(xié)議我簽好了，你搞定后再找我吧…
在關(guān)湘的幫助下，我換好無菌手術(shù)服，做完術(shù)前準備。
可電話那頭的沈泊希缺卻還不依不饒。
離婚協(xié)議我不會簽的，有什么問題我們面對面說清楚，我不接受這樣的分手方式…
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年輕男醫(yī)生一把奪過。
有什么等我們完事再說！
沈泊希大驚，你是誰三個字梗在喉間，電話傳來嘟嘟嘟的中斷聲。
關(guān)湘捂嘴偷笑。
男醫(yī)生瞪了她一眼。
躺好別動，我們要開始了。
我瞥了眼他胸前的名牌，血液外科副主任鄭祁。
姜沉女士，現(xiàn)在要給你進行全身血液置換，手術(shù)危險系數(shù)很高，但是唯一能救命的辦法。
我點點頭，閉上雙眼。
麻藥透過針頭滾進血液，很快我便意識模糊了起來。
關(guān)湘說，我全身血液面臨衰竭，必須一邊放血一邊輸血。
全國能做這類手術(shù)的醫(yī)生不超過三個，鄭祁是其中之一。
幸運的是，剛好這段時間鄭祁來海城開講座，我才有了一線生機。
手術(shù)風險很高，術(shù)中感染的機率很大。
最好的結(jié)果是手術(shù)成功，可我體內(nèi)殘余的藥物也會被清除干凈。
也就是說沈泊希一旦病發(fā)，再沒人能救他。
手術(shù)持續(xù)了整整七天時間。
昏迷期間，我能感覺到渾身血液被抽干又注滿，疼痛感逐漸變?nèi)酢?br />
迷迷糊糊想起了很多過去的事。
沈泊希的臉在腦海中反復滾動著，似乎在同我做最后的告別。
睜眼時，看見的是鄭祁的冷臉。
醒了
再睡下去關(guān)湘就要給你準備后事了。
我撇撇嘴，不好意思笑笑，這兒的護士太溫柔，鄭醫(yī)生的聲音又好聽，我舍不得醒過來。
鄭祁語塞，耳后浮上一抹紅暈。
他別開臉，知道開玩笑就是沒什么問題了…這兩天注意監(jiān)測體溫，一口辛辣都不能吃…
關(guān)湘聞聲趕來，抱著我又哭又笑。
正此時，病房外突然響起一陣喧鬧。
關(guān)湘是不是在這兒
我知道她把我老婆藏起來了，你讓她出來，把姜沉還給我！
我跟關(guān)湘交換了個眼神。
是沈泊希的聲音。
聽起來急躁異常，還伴隨著保安的怒喝聲。
還沒來得及商量對策，病房的門就被砰地撞開。
沈泊希的滿眼怒火在看見我的剎那偃旗息鼓。
沉沉…
他強壓心頭激動朝我靠近，卻被鄭祁伸手攔開。
探病外面登記，我們這兒不歡迎鬧事的家屬。
沈泊希一怔。
鄭祁扭頭看向我，這是你的家屬
不是，我已經(jīng)簽了離婚協(xié)議。
我沒簽！那不算數(shù)！
沈泊希高聲辯解，沉沉，我們聯(lián)名的那座小島…你為什么簽了主動放棄協(xié)議
我心下了然，是關(guān)湘幫的忙。
手術(shù)開始前，我委托她幫忙分割跟沈泊希的一切，包括這座小島。
不要了就放棄，你也一樣。
為什么…，沈泊希霎時紅了眼眶，這中間一定是有什么誤會，不然你不會拋下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
說到這兒，他突然怔愣。
扭頭看了眼面色沉靜的鄭祁。
眼皮抽動幾下，猛地揮起拳頭砸向?qū)Ψ降拿骈T。
我認得你的聲音！
你就是電話里頭那個急哄哄的奸夫！
6
關(guān)湘大驚失色，急忙上前拉開兩人。
等我查看鄭祁傷勢時，他眼角已經(jīng)破了口，鮮血順著臉頰流下。
沈泊希，你發(fā)什么瘋！
關(guān)湘漲紅了臉，這兒不是你沈氏集團，鄭醫(yī)生是我們醫(yī)院的客席教授，只是來給姜沉做…
啊湘！
我倉促打斷她，麻煩你帶鄭醫(yī)生去處理傷口，這兒的事情我來解決。
沒必要在此刻告訴沈泊希換血的事，不想徒增煩惱。
關(guān)湘撇撇嘴。
鄭祁跟在后頭，不時回頭擔憂地看我。
回來，把事情說清楚！
沈泊希叫囂著，卻被我一把拽住。
他氣得滿臉通紅，憋了一肚子氣根本無處發(fā)泄。
剛剛動手的時候，你為什么護著他而不是護著我
我淡淡抬眼，看著他布滿紅血絲的雙眼，沒有答話。
姜沉，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天一直在找你…電話不接，信息也不回，卻把我送你的東西打包寄了回來…
就是因為他嗎沈泊希嘴唇發(fā)白，捏著我肩頭的手微顫，這幾天你都跟他待在一起
是。我避重就輕，至少他全心全意為我，不像你一顆心掰成兩半。
男人一瞬怔愣。
雙眼驟然瞪大，目光里寫滿驚疑。
你別…別誤會…我跟葉桉之間真的沒事…
她跟我相識多年，懷著孩子來求我收留，我不過是出錢給她安排了病房…
你流產(chǎn)后情緒不穩(wěn)又多疑，我不應該讓你看見孕婦的…上次病房那件事是我考慮不周，我應該相信你的…
沉沉，我知道你在跟我賭氣…，沈泊希突然正色拉緊我的手，可現(xiàn)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你的血液報告從國外寄回來了，查出受藥物作用而血液衰竭，必須馬上接受治療…
整只專家團隊都在等你，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說，行嗎
看著眼前男人誠摯的雙眼。
恍然一陣微風，把我吹回到最難熬的那個冬天。
沈泊希被小媽和弟弟趕出家門，全行業(yè)封殺后無處可去。
我下班回到出租屋，發(fā)現(xiàn)他不見蹤影。
電話打不通，常去的地方也找過了，我只能循著回家的路漫無目的地搜尋。
直到天蒙蒙亮，才在墓園的樹下找到他。
經(jīng)歷一場冬雨，沈泊希的眉鬢都結(jié)滿了冰霜。
看見我時，他轉(zhuǎn)身倉皇逃離，卻被我沖上去死死抱緊。
寒氣透過毛孔鉆進身體，冷得我直打顫。
那時的我，便如同今日的他。
回家吧，有什么事我們回家解決好嗎
不好。
我輕輕掙開了他的手。
沈泊希像被雷電擊中，愣在當場。
門外傳來一聲巨響，鄭祁不顧關(guān)湘的阻攔，硬是闖進來擋在我們中間。
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
他一只眼貼著紗布，姜沉是我的患者，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說，或者咱們?nèi)ゾ炀终f。
我看了眼鄭祁，有些不解。
他與我不過萍水相逢，充其量也只是醫(yī)患關(guān)系，何必為我冒風險
你有什么資格插手我們夫妻間的事
就憑我是這所醫(yī)院的客席教授，想撒潑回你沈氏集團去！
一瞬間，病房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關(guān)湘見情況不對，立馬打電話報警。
我出聲制止，夠了沈泊希，話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我們之間到此為止。
你給我的一切我都還給你，從此以后兩步向前。
五年…姜沉…，男人不可置信地扭頭看我，我給你的這顆心怎么還
難道這五年的回憶對你來說，都比不過他嗎
到現(xiàn)在你還覺得是我變心了嗎我深吸一口氣，那你應該看看這段視頻。
我打開手機相冊，遞過去。
沈泊希疑惑接過，調(diào)高音量，葉桉的聲音在空蕩的病房里無限放大。
半晌，他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抬眼時目光渙散。
不…不可能…
葉桉懷的明明是我的孩子…她怎么會變成這樣，說好的這輩子只有我一個人呢
沉沉…，沈泊希捏緊我肩頭，近乎祈求，告訴我，這個視頻是假的，是你合成出來刺激我的…
我搖搖頭。
肩頭的手驟然垂落，他自嘲笑笑，雙肩無力聳動著，猛然一拳砸向墻壁。
一聲沉重悶響，鮮血迸濺。
鄭祁眼疾手快，迅速把我護在身后。
沈泊希扭過頭看向我們，勾起的苦笑僵在嘴角，扯了扯臉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突然，他的臉色變得蒼白。
嘴角開始不停抽搐，右手緊緊攥著胸口，渾身止不住顫抖。
沈泊希，沈泊希！
我迎上去接住踉蹌倒地的他，鄭祁迅速展開急救。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他張張嘴，原來視頻是真的…我真的有病…葉桉說的以身試藥到底是…
剩下的話沒能說出口。
病勢迅猛，他喉頭一滯便徹底昏死過去。
7
再睜眼時，沈泊希已經(jīng)躺在加護病房。
我剛穿戴好探視服準備進去，鄭祁便先一步推門，與我前后腳踏入。
沈泊希睨了鄭祁一眼，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你來干什么我不想看見你。
我是海城最權(quán)威的血液專家，你還能找誰
我看著鄭祁，有些尷尬。
沈泊�；杳云陂g，關(guān)湘偷偷跟我說了一些事。
關(guān)于鄭祁。
原來，他就是我讀高中時期匿名資助的貧困生。
鄭祁這名字是后來改的，隨了母親姓。
一直到大學畢業(yè)我們才漸漸失去聯(lián)系，沒曾想我進藥物研究室工作后的第一年，就又跟他有了交集。
那時他在讀研，醫(yī)學院遞了項研究合作過來，是我對接的。
沒認出鄭祁的聲音，更沒認出口罩下男大十八變的面孔。
我們?nèi)找瓜鄬α私齻�月，直到項目結(jié)束才分道揚鑣。
關(guān)湘說，那時候的鄭祁已經(jīng)認出了我，準備跟我告白。
偏巧我在回國的航班救下沈泊希，自此展開了長達五年的戀情。
鄭祁落寞離場，全身心投入工作，短短幾年一躍成為血液科權(quán)威。
我自以為與沈泊希修成正果，卻被背叛胎兒流產(chǎn)，落得全身血液衰竭的下場。
鄭祁本沒有計劃在海城多逗留，直到關(guān)湘提及我的名字，他拋下所有守在我身邊。
至此撥云見日，一切疑惑能說得通了。
鄭醫(yī)生。我突然開口打破尷尬，要不您先讓讓，避免再刺激到他
鄭祁頓了頓，不情不愿推到門邊，卻沒有拉開門出去。
沉沉…
沈泊希見我靠近，立馬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我知錯了，求你原諒我。
現(xiàn)在最重要是你的病。我輕輕抽回手，你有家族遺傳的血液病，沈氏的好幾代男丁都死于這個病。
沈泊希怔了怔，嘴唇發(fā)白。
我…我也會死嗎
我遲疑著點了點頭。
男人像被抽空了全身力氣，指尖冰涼，絕望地合上雙眼。
半晌，又深呼吸抬起頭。
沒事，只要有你陪著我，多苦多難的治療我都能熬過去。
冰涼掌心貼著皮膚，我沒忍心掙脫。
更不忍心告訴他，這個病從初次發(fā)病到全身器官衰竭只需要十天。
而我研究特效藥用了兩年。
我不得不承認，縱使沈泊希出軌背叛我，設計爆炸流掉我的孩子，我依然不想看著他死去。
好。我拍拍他的手背，我會陪著你。
他臉上的神情剛舒展開來，門外便傳來女人急匆匆的高跟鞋聲。
砰地門被推開。
葉桉捧著肚子進來，紅起雙眼一把撲在沈泊希身邊。
把我撞了一個趔趄。
幸好鄭祁在門邊守著，迅速伸手把我圈在懷里。
謝謝。
臉微微發(fā)燙，我不好意思地掙脫他的懷抱。
他扯了扯嘴角別過臉去。
泊希，我接到電話就立馬趕來了，中途還差點撞車了呢！
葉桉像往日那樣撒嬌，可沈泊希的態(tài)度卻冷得像冰。
你怎么了葉桉很快察覺出不對勁，是身體哪里不舒服嗎
別裝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沈泊希冷笑道，從回國開始就是你設的局吧接近我勾引我，懷著孩子用舊情要名分，真是好大一頂綠帽�。�
葉桉的臉色精彩紛呈。
你胡說什么…我懷的不就是你的孩子嗎
是不是誰跟你說了什么她扭頭憤恨地看向我，你別信，她就是嫉妒我懷著沈家的種所以才…
啪一聲清脆。
我怔忡抬頭。
沈泊希的右手舉在半空，葉桉捂著臉滿眼不可思議。
廢話太多了，敢跟我去驗個DNA嗎
話音剛落，方才義正詞嚴的葉桉突然變了臉色，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反應片刻后，她突然跪在床邊，眼淚噴涌而出。
對不起泊希，我不是有意欺騙你的…
這個孩子來得太意外，那晚我跟朋友聚會稀里糊涂就…我不敢告訴你，怕你會不要我，所以才瞞到現(xiàn)在…
你覺得我會信嗎
沈泊希瞇起眼，胸前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
你不會還想告訴我，你是愛我的怕我因此受傷害，想維護自己在我心里的形象吧
我是愛你的…真的…，葉桉哭得梨花帶雨，惹人心疼，我愿意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咱們還像以前那樣好好的，行嗎
反正姜沉已經(jīng)簽了離婚協(xié)議，你們很快就沒關(guān)系了…你愛的是我，否則也不會設計爆炸讓她流產(chǎn)…
又是一巴掌落下。
葉桉直接被打得跌在地上，鮮血沿著白色裙擺凝成一灘。
沈泊希驚恐地看向我，我卻只是淡淡地笑開，走過去扶起近乎昏迷的葉桉。
先努力保住孩子吧！
關(guān)湘推來輪椅把葉桉接了出去。
鄭祁緊緊攥住我的手肘，示意我不要再去淌這灘渾水。
可我還是走向了床邊。
很疑惑嗎
你做得出，就不怕我知道。
8
三個人的局面沒有僵持很久。
沈泊希就二次病發(fā)了。
他這個病來勢洶洶，每次病發(fā)等同于催命符。
鄭祁指著ct報告搖搖頭，必須馬上找到特效藥，他的身體狀況支撐不到換血結(jié)束。
我透過玻璃看了眼昏迷的沈泊希，捏緊拳頭。
腦海里反復閃過回憶。
好，我盡力試試。
可惜，當鄭祁陪同我回到實驗室時，卻被告知這里的一切都清理干凈了。
爆炸發(fā)生在2-11室。
按理說資料室不會受到波及。
可守門的保安大叔卻說，人員撤離后的幾個小時里，實驗室發(fā)生了二次爆炸。
頓時明白，這便是沈泊希說的善后。
資料室里存放著我研究特效藥的筆記，如果加緊時間，也許能爭取在十天內(nèi)再復制一份。
我看著幾乎被夷為平地的實驗室，絕望地閉上雙眼。
回到醫(yī)院已經(jīng)是傍晚。
沈泊希醒了許久，嚷嚷著要找我。
你總算回來了。
關(guān)湘的臉色看起來并不好。
剛剛沈氏集團的人來過，沈泊濤得知了他哥得病的消息，迅速召開股東會議準備罷免。
沈泊希手里的所有大項目都被接管，剛剛那些人是來簽合同的。
難怪沈泊希神色蔫蔫的。
還有，那女的也跑了。
我怔了怔。
就那個小三，剛流產(chǎn)完就偷偷溜出醫(yī)院，把沈泊希送她的房車珠寶都卷走了…
現(xiàn)在他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推開門，沈泊希眼底閃過一抹光亮。
他整理情緒，艱難扯起嘴角。
你去哪兒了我好害怕。
去給你找藥了。
藥他呼吸一滯，不是說我這個病無藥可治嗎
衰敗的眼底重新迸發(fā)光彩，他握緊我的手，怎么樣找到了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什么意思
藥曾經(jīng)有過，可惜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
我有錢！我能買！傾家蕩產(chǎn)都得買！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我欲言又止，沈泊希急了，蹭地從床上坐起來。
沉沉，你把話說清楚。
我抬起眼眸，緩緩開口。
實驗室那兩場爆炸，把特效藥和我的研究筆記都毀了。
什么沈泊希瞪大雙眼。
突如其來的沖擊讓他渾身一震，遲遲緩不過神來。
特效藥…你研究了特效藥
你要知道我有這個病，為什么不告訴我
冰冷的儀器發(fā)出滴滴聲，我把藏在心底數(shù)年的秘密和盤托出。
半晌，沈泊希緊攥的掌心終于松開，袖口濡濕一片。
他扯扯嘴角，卻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僵硬麻木。
是我。
是我親手斬斷了自己的生路，對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別開了臉。
呵。他發(fā)出一聲嗤笑，帶著濃重的鼻音，我自以為掌控一切，設計你和孩子，設計我們的感情…
愛和真心是不能設計的。
他猛地一顫，恍然抬頭看向我，眼中盈盈有淚。
你為我考慮了那么多，以身試藥…我卻設計爆炸害你流產(chǎn)…
我不是人，沉沉…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面前，扯著我的衣袖聲淚俱下。
你要信我，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聽了葉桉的唆擺，想讓她的孩子先生下來…
我沒有真的要害你，只是想等等，等她的月份大些穩(wěn)了，再和你懷一個…
我垂下眼瞼輕笑。
不知怎的，看著面前痛哭流涕的男人，猛然便想起了最純愛那年他跟我求婚的模樣。
那時，沈氏爭產(chǎn)風波終于落幕。
沈泊希作為最后勝利者，接管公司和大宅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包下九十九架直升機。
在鼎天大廈的上空拉豎幅向我求婚。
他捧著獨家定制的婚紗和戒指朝我下跪，全城的人都為我們歡呼。
那時我以為，此生再也不會有遺憾。
可我錯了。
如今看著他再次痛哭流涕，心里竟異常平靜，泛不起一絲波瀾。
你想我救你，對嗎
沈泊希揚起臉，眸光微動。
你想問的應該是，我試藥一年，體內(nèi)血液應該有藥物殘余…
如果我穩(wěn)定給你輸血，也許就能保住你這條命，是不是
精心偽裝的懺悔被戳破，沈泊希瞳孔顫動。
我太了解他。
一個能親手害死自己孩子的男人，能是什么好東西
至此，對沈泊希的所有憐憫，對回憶的眷戀通通煙消云散。
我冷笑著甩開他的手。
對不起，我做不到。
為什么…，他跪著朝我爬過來，我答應你，這輩子再也不會有其他女人…等我好起來，我就把沈氏奪回來，咱們再要一個孩子…
以后好好過日子，我會把所有都留給他…
沈泊希緊緊扯住我的衣擺，雙臂環(huán)繞住我的腰不肯放松。
松手！
一聲怒吼，他應聲倒地。
鄭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踢翻，將我扯到身邊。
你沒救了。
從你設計爆炸毀掉姜沉，毀掉實驗室開始，生路就變成了死局。
沈泊希驟然吸了一口冷氣，緩緩抬頭。
目光從鄭祁身上挪向我。
記得醫(yī)生說我什么嗎渾身血液感染面臨衰竭。
你猜我是怎么活下來的
換血。
9
沈泊希永遠都不知道，從爆炸發(fā)生起這大半個月我經(jīng)歷了什么。
失去孩子的痛苦。
全身血管磅礴的劇痛。
不知何時心臟停擺的恐慌。
以及換血昏迷時，一只腳踏進閻王殿的迷惘。
直到此刻，他依然不會考慮我。
不會去想如果長時間輸血給他，我的身體是否能承受得住
器官衰竭很疼，是不是
我掐起沈泊希的下巴，我給你試藥后，每天都要忍受嘔吐、暈眩的副作用。
你只需要勾勾手指，我便要承受胎盤剝離身體的痛苦。
很疼嗎我更疼。
我在病房煎熬，你在跟葉桉暢想未來，我承受著身心雙重痛苦，這樣的感覺你應該也體會到了吧
不是我不救你，是我沒法救你。
如果我不換血，就會死…可你不值得我獻出生命…
說完這些，我頭也沒回。
身后的沈泊希已經(jīng)哭到幾近昏厥，趴在地上求我再回頭看他一眼。
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可我只是閉上眼，聽著最后的哀求與嚎哭，然后拉上了門。
沒幾天，沈泊希的死訊傳來。
關(guān)湘打給我時，我正在鄭祁的陪同下前往國外療養(yǎng)院做身體檢查。
結(jié)果盡如人意。
換血后，我身體各處器官并沒有出現(xiàn)排斥現(xiàn)象，反而運轉(zhuǎn)得比之前更好。
曾因為沈泊希而生出的小毛病都痊愈了。
保持身心舒暢，定時復查。
醫(yī)生的叮囑鄭祁牢牢記下。
關(guān)湘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進耳朵，我以為自己至少會落一滴淚。
可是沒有。
我只是停下腳步，靜靜盯著自己的腳尖片刻，直到鄭祁拖著行李箱回頭。
怎么了
我沒說話。
他頓時會意，有些語塞，沈泊�！瓫]了
嗯…中午十二點走的，全身器官衰竭…
風聲汩汩，從機場的四面八方灌進身體，傳到耳邊成了嗚咽。
別難過，這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
我扯扯嘴角，仰起頭。
還好，我只是可惜。
可惜了自己的一腔真心。
但真心瞬息萬變。
可惜那個還沒來到世上的孩子，被父親親手殺死，骨灰被制成項鏈掛在心口。
我捏著吊墜，長長吁了口氣。
鄭祁的大手覆上來，至臉頰發(fā)紅都沒有松開。
束縛住我的藤蔓，在那一刻都被斬斷。
晚霞灑落他的側(cè)顏，有種恍若隔世的美好。
我沒有掙脫，順勢反手與他十指相扣。
鄭祁驚詫，眉宇覆上喜色。
你…
你原來姓王，對吧
他怔了怔。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做化學實驗被炸爛屁股的人，怎么就當上客席教授了呢
鄭祁的臉唰地紅了。
看著他站在原地，語無倫次努力找補的模樣，我忍俊不禁。
還不過安檢，咱們今晚就得在機場過夜了！
輕輕拽著他的手揣進口袋，往安檢口狂奔而去，
溫暖熱烈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