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乾朝的科舉和華夏古代倒是沒多大區(qū)別，通過縣試、府試和院試，就能成為秀才，這三門考試又被合稱為童試，然后是參加鄉(xiāng)試成為舉人，接著是會試、殿試。

    這舉人雖然沒有過會試，但在縣里那也是連知縣都要禮讓的存在，畢竟成了舉人就有了做官的機(jī)會，誰也說不準(zhǔn)眼前的窮酸書生，那天就成了自己的同僚甚至是上司！

    一般當(dāng)夫子都是秀才，王老爺能請動這樣的人過來教書，這可不容易。

    很快，兩人就到了小書房。門半開著，王嵐腳步明顯凝滯了下，而且越靠近走得越慢，最后跟蝸牛差不多。

    孫昀抬頭往里瞧，透過半開的門能瞧見里面坐了個老夫子，按理說王嵐辰時前就該到小書房等夫子來，現(xiàn)在都過辰時半個時辰了，可想而知謝老夫子在里面等了多久。

    王嵐磨蹭了半天，才慢騰騰地挪到門口，卻又踟躇起來，像是不敢進(jìn)去。

    “少爺，請去讀書吧。”孫昀忽然正襟斂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語氣態(tài)度都恭敬不已，半點(diǎn)瞧不出他不久前才揍了“大少爺”的屁股。

    王嵐面色奇怪的瞥了眼孫昀，這狗奴才鬼上身了？

    怎么忽然又這么恭敬地跟她說話？你剛才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察覺到王嵐在想什么，孫昀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悄悄翻了個白眼。

    逢場作戲還不懂？你可真是個棒槌��！

    在外人面前，書童還能隨便摸少爺屁股嗎？

    那不得好好保持一下主仆的人設(shè)？不然要是讓有心之人覺察出什么不對勁，大禍臨頭！

    少爺，你是個女兒身這件事，想必你也不想被別人知道吧？

    王嵐雖然不知孫昀心中所想，但是她瞥見孫昀低眉垂首的樣子，想起昨天這奴仆嘲諷她“書讀到狗肚子里”，哼道：“一道進(jìn)去。”

    還敢嘲笑她？她今日非得找回場子，讓這孫石頭知道，讀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是考不中，可這孫石頭怕是連書都看不懂！

    孫昀倒是想，但書童雖然要陪讀，卻不能未經(jīng)夫子同意就進(jìn)去聽課的。

    “少爺說笑了，小人只是書童，哪里能進(jìn)去聽夫子講課？”孫昀暗示性道：“若是不經(jīng)夫子同意就進(jìn)去，會冒犯了夫子的�！�

    誰知王嵐半點(diǎn)沒聽懂話里的暗示，不以為然道：“有什么不能進(jìn)的，只要你不打擾夫子講課，多個人少個人，又有何關(guān)系。”

    屋內(nèi)垂首看書的謝起聞聲抬頭看來，目光饒有趣味地在孫昀身上打了個轉(zhuǎn)，王嵐沒聽出這書童話里的意思，他可聽出來了，這書童是想進(jìn)來聽課的。

    他慨嘆了聲，招呼道：“你這書童倒是解得規(guī)矩方圓，但禮法不礙向?qū)W心，你們二人都進(jìn)來吧。”

    孫昀心下一松，得虧這夫子聽見了，否則他還不知道要暗示這憨貨多少回！

    而王嵐邁過門檻后，小心翼翼地覷了眼謝起，作揖行禮道：“學(xué)生見過老師，因早間吃壞了肚子所以來晚了，還請老師見諒�！�

    瞎話也是章口就來，看來是很久之前就熟能生巧了。

    對此，孫昀心理暗暗翻了個白眼。

    謝夫子淡淡點(diǎn)頭：“嗯，身體不適確非小事，少爺此刻還有不舒服嗎？”

    “沒沒了�！睕]想到夫子直接就信了她的鬼話，王嵐不禁臉色有些微紅。

    睡懶覺確實(shí)是件大事，孫昀暗自腹誹。

    也跟著朝謝起彎腰行禮，同時暗中打量這位已經(jīng)是舉人的夫子。

    謝起須發(fā)如霜雪，梳理得一絲不茍，頭戴玄色方巾，穿了身半舊的直裰，袖口沾了點(diǎn)墨漬，明明等了半個多時辰，卻氣定神閑，半點(diǎn)都不生氣。

    這氣息作派，孫昀前世只在那些德高望重的師長上見到過，這老夫子，明顯是浸淫經(jīng)書典籍幾十載的老學(xué)究，看上去也不迂腐。

    畢竟換作旁人等這么久，早就吹胡子瞪眼了，何況據(jù)說他還是舉人。

    嘖，這王嵐真是撿到寶了。

    謝起隨意地?fù)]揮手，“都坐吧，我看了你之前的功課。”

    話音剛落，王嵐就繃緊了肩背，緊張得頭都快埋到胸前，不敢去看謝起。

    之前每次夫子提起功課，都會將她訓(xùn)斥一通，把她的功課批得一文不值，可她本來就不愛讀書，也不是讀書料子。

    若不是爹非要她參加科考，她才不會坐在這讀書聽課。

    王嵐想到前日落榜后，前夫子直言她朽不可雕也，憤而離開了，她爹這才重新請了個夫子。

    也不知道待會夫子會怎樣訓(xùn)她。

    然而謝起只提了這句，就輕飄飄揭過了，轉(zhuǎn)而道：“你之前學(xué)完了《酒誥》，我們就接著看《堯典》�！�

    “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勛。欽明文思安安”

    孫昀坐在王嵐旁邊的小桌子，立馬聽出了這夫子講的是《尚書》，五經(jīng)之一。

    他一邊聽，一邊認(rèn)真翻看大乾朝讀書人要學(xué)的經(jīng)書典籍。

    四書五經(jīng)都有，和華夏古代科考內(nèi)容差不多，都是以儒學(xué)經(jīng)典為主，不同的是，這里的注書不一樣，而且注書很多，光是《尚書》就有三四本不同人寫的注書。

    而且王家全部都收錄了，王老爺估計是想讓王嵐全都學(xué)，覺得學(xué)得越多越好。

    殊不知不同人寫的注書，對四書五經(jīng)的解讀各不相同，甚至有的互相矛盾，全都一股腦學(xué)的話，反而會混亂，等到考試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寫誰的，還會記混。

    孫昀粗略翻了遍，挑了本他覺得還算可以的注書來看，不過在他看來，這本關(guān)于四書的解讀，比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差遠(yuǎn)了。

    就在孫昀認(rèn)真翻閱典籍時，王嵐卻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謝起將一切看在眼里，卻沒生氣，反而在簡單講完《堯典》后，忽地笑道：“老夫首日授課，不妨對聯(lián)消遣，若能得妙句，今日就放你二人離去，賞賞這滿園春色也是樁美事�！�

    什么？

    沒聽錯吧？

    王嵐驚得回過神來，這意思是，只要能對出來，今天就能放假？

    今天才上了半個多時辰的課，放在以前，她連中午用膳休息都只有半個時辰，放假更是想都不敢想！

    王嵐”唰”地站起，雙眼亮晶晶的，”請夫子賜題！”

    “哈哈哈！”謝起捋著長須，朗聲道：“春讀書秋讀書春秋讀書讀春秋。”

    說著，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王嵐。

    王嵐沒發(fā)現(xiàn)，她被連著幾個“讀書”砸得耳朵嗡鳴，咬著唇想半天，腦袋還是空空如也，一個字都想不出來。

    她有些尷尬地站著，余光瞥見孫昀神色從容的模樣，鬼使神差地看了過去。

    孫昀看書看得入神，冷不丁被人拽了下衣角，他抬頭望去，就見王嵐求助似地看著他。

    “你叫什么名字？”謝起忽然問道。

    孫昀起身后，腦中靈光閃過，趁機(jī)道：“小人孫石頭，但另外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孫昀�！�

    謝起有些訝然，重新打量起孫昀，“昀，日光也，比皓字少一分張揚(yáng)，又較熙字多一分明朗，你這名字倒是起得好�！�

    這可不像普通書童能起的名字，且方才在門口，這書童還堅持要得他首肯才進(jìn)來。

    書童說到底也是富貴人家的奴仆，少爺準(zhǔn)他進(jìn)來聽課，按理說早就興高采烈進(jìn)來了，少有這般知禮的，還一個勁暗示自家少爺幫忙問夫子。

    謝起來了點(diǎn)興趣，嘴角微微翹起。

    “既然你家少爺看中你，你身為書童，那就由你來對下聯(liá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