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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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
冰冷、粘稠,帶著鐵銹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腥氣,從鐵穹那高不見頂、布滿污漬和苔蘚的合金蒼穹邊緣,永無止境地滴落。它敲打著下方層層疊疊、歪斜堆砌的貧民窟棚屋,敲打著銹蝕的管道和暴露的鋼筋骨架,最終匯入地面渾濁、漂浮著可疑油污和垃圾的積水溝。空氣沉甸甸的,飽含著濕冷和絕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摻了鐵屑的冰水。
零蜷縮在一截被遺棄的巨大磁懸浮貨運車廂的陰影里,肋骨下的劇痛一陣陣抽緊,幾乎讓他窒息。每一次微弱的吸氣都牽扯著胸前那道被能量獵犬爪牙劃開的傷口,新鮮的血液混合著臟污的雨水,在他那件破爛得幾乎看不出原色的合成纖維外套上暈開深色的、令人作嘔的圖案。冰冷刺骨的濕氣無孔不入,貪婪地吮吸著他本就所剩無幾的體溫,身體控制不住地篩糠般顫抖。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嘗到的只有雨水骯臟的咸澀和傷口滲出的鐵銹味。胃袋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擰絞著,發(fā)出空洞而焦灼的鳴叫。超過四十小時了。上一次吞下那半塊過期、帶著怪異酸腐味的合成蛋白塊,仿佛已經(jīng)是上個紀元的事情。饑餓,這頭潛伏在鐵穹陰影里最兇殘的野獸,正用它的利齒,一點一點啃噬著他的內(nèi)臟和僅存的意志。
視線因失血和寒冷變得模糊,整個世界都在冰冷的雨幕中搖晃、扭曲。遠處,垃圾場深處那片由廢棄金屬和建筑殘骸構成的、如同巨大異獸骸骨般的陰影里,突兀地傳來幾聲尖銳、亢奮的犬吠。
是它們。
零的心臟猛地一沉,隨即像失控的引擎般瘋狂擂動起來,撞擊著疼痛的胸腔,幾乎要炸開。冰冷的恐懼如同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脊椎,帶來更劇烈的戰(zhàn)栗。他本能地往更深的陰影里縮去,試圖把自己變成一堆不起眼的垃圾,一塊冰冷的廢鐵。
腳步聲由遠及近,沉重、雜亂,粗暴地踐踏著泥濘的水坑,濺起渾濁的水花。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那是獵犬項圈上沉重的鐵鏈拖拽過地面廢料的聲音。
“媽的!那小子屬耗子的?鉆哪兒去了?”一個粗嘎、帶著濃重鼻音的男聲在雨聲中咒罵,充滿了不耐煩的暴戾。
“耗子也逃不過‘剃刀’的鼻子!血跡還沒沖干凈呢!他跑不遠!”另一個聲音回應,尖利而亢奮,如同刮擦鐵皮。
零屏住呼吸,身體繃緊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幾道冰冷、貪婪的“視線”正如同實質(zhì)的探針,在這片由垃圾堆砌成的迷宮中反復掃掠。獵犬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喉音就在他藏身的廢棄車廂另一側(cè)響起,濕熱的腥氣似乎穿透了冰冷的空氣和厚重的金屬壁板,噴在他的臉上。它們的爪子扒拉著車廂外壁的銹蝕鐵皮,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刮擦聲,每一次都像是刮在他的神經(jīng)上。
無處可逃了。
這個念頭像一塊冰冷的巨石,轟然砸進他早已被恐懼和絕望填滿的腦海。他緊緊攥住藏在破爛外套袖口里的東西——那截從垃圾堆里翻找出來的、前端被磨得異常尖銳的合金管。冰冷的觸感透過皮膚傳來,卻無法帶來絲毫安全感,只有一種與死亡貼身肉搏的麻木。
肋骨下的傷口再次傳來一陣撕扯般的劇痛,眼前陣陣發(fā)黑。零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住喉嚨里即將沖出的痛哼。意識像風中的殘燭,在劇烈的痛楚和徹骨的寒冷中搖曳,似乎下一秒就要徹底熄滅。
就在那黑暗即將完全吞噬他的瞬間——
嗡!
一種奇異的、無法用耳朵捕捉的震動,毫無征兆地在他頭顱深處炸開!那不是聲音,更像是一種純粹的信息洪流,帶著冰冷的金屬質(zhì)感,蠻橫地沖垮了他所有的感官屏障。
劇痛、寒冷、恐懼、絕望……所有屬于“零”這個個體的感覺瞬間被剝離、被淹沒。他的視野猛地向內(nèi)塌陷,又瞬間被一種無法理解的景象取代!
不再是冰冷的雨,不再是銹蝕的金屬,不再是泥濘的垃圾。
他看到了一片光。
不是溫暖的光,而是無數(shù)道冰冷、銳利、飛速流動的藍色光線,如同億萬條細密的電路,在他眼前瘋狂交織、鋪展、構建!它們編織成一個巨大無朋、結(jié)構復雜到令人眩暈的立體網(wǎng)格,覆蓋了目之所及的一切——那截廢棄車廂粗糙的銹蝕表面、腳下泥濘污濁的水洼、遠處堆疊的垃圾山輪廓、甚至那冰冷的、永不停歇的雨絲……都在這個由純粹藍色光線構成的網(wǎng)格中獲得了全新的、冰冷的定義。
整個世界,在他眼中,被瞬間解構、重組,變成了一個由冰冷數(shù)據(jù)和規(guī)則構成的巨大程序!
緊接著,更讓他靈魂為之凍結(jié)的景象出現(xiàn)了。
在那片飛速構建、閃爍不定的藍色網(wǎng)格背景上,幾團刺目的、不祥的猩紅光暈猛地“點亮”了!就在車廂的另一側(cè),與他僅僅隔著一層薄薄的、銹蝕的鐵皮。
光暈快速凝聚、穩(wěn)定,勾勒出三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和一個匍匐在地、形態(tài)猙獰的獸形輪廓。每一個輪廓的頭頂上方,都懸浮著幾行同樣由猩紅色光線構成的、不斷跳動的字符!
左邊那個輪廓(粗嘎男聲):
【生命狀態(tài):活性(中等)】
【核心弱點:左膝半月板(陳舊撕裂)】
【能量反應:低】
【威脅等級:低】
【倒計時:14年8個月7天】
中間那個輪廓(尖利聲音):
【生命狀態(tài):活性(高)】
【核心弱點:頸椎第三節(jié)(輕微骨裂)】
【能量反應:低】
【威脅等級:低】
【倒計時:21年3個月1天】
右邊那個輪廓(沉默者):
【生命狀態(tài):活性(高)】
【核心弱點:無顯著外部弱點】
【能量反應:低】
【威脅等級:低】
【倒計時:32年11個月】
最前方那個匍匐的、散發(fā)著強烈暴戾氣息的獸形輪廓:
【目標識別:基因改造獵犬(剃刀III型)】
【生命狀態(tài):活性(高)】
【核心弱點:鼻部傳感器(高度敏感)】
【能量反應:中等(戰(zhàn)斗興奮狀態(tài))】
【威脅等級:高】
【倒計時:1年2個月】
猩紅的字符冰冷地跳動著,每一個數(shù)字的減少都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指向終結(jié)的冷酷意味。那是對生命本身最赤裸、最無情的標注——一串串冰冷的倒計時,如同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而緊隨其后的“核心弱點”,則像是為行刑者貼心標注的下刀處。
零的大腦一片空白。劇烈的頭痛仿佛被這詭異景象凍結(jié)了,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靈魂被抽離軀殼般的冰冷戰(zhàn)栗。他無法理解眼前看到的一切。芯片?植入?生命代碼?收割?這些詞匯碎片般地在意識里沖撞,卻無法拼湊出任何有意義的認知。他只知道,自己似乎窺見了某種絕對不該被凡人知曉的、關于生命本身的冰冷真相。
就在這時,那個代表獵犬“剃刀”的猩紅光暈猛地躁動起來!它頭頂?shù)摹就{等級】瞬間從【高】跳成了刺眼的【極高】!代表【核心弱點:鼻部傳感器】的那行字符更是瘋狂閃爍,亮度陡增!
“嗚——嗷�。�!”
一聲狂暴、嗜血的咆哮穿透雨幕和鐵皮,震得零的耳膜嗡嗡作響!那只名為“剃刀”的獵犬,顯然捕捉到了他無法完全掩蓋的血腥氣和恐懼的味道,徹底鎖定了他的位置!
“在那邊!車廂里!”尖利的聲音帶著狂喜響起。
沉重的腳步聲和獵犬拖著鐵鏈狂奔的刮擦聲如同死神的鼓點,瞬間逼近!廢棄車廂那扇早已銹死的側(cè)門被巨大的力量猛烈撞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整個車廂都在震動,銹蝕的鐵皮簌簌落下!
完了!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零。他甚至能想象出下一秒,那扇破門被撞開,獵犬布滿利齒的血盆大口和幫派打手手中冰冷的武器會將自己撕成碎片!
不!
一股源自基因深處、被饑餓和死亡逼到絕境的兇悍野性,混合著剛剛目睹“生命代碼”所帶來的、某種冰冷而陌生的“洞悉感”,如同熔巖般轟然沖垮了所有的恐懼和理智!
視線死死鎖定在那扇被瘋狂撞擊、隨時可能破碎的車門上。視野中,那片冰冷的藍色網(wǎng)格和網(wǎng)格上躁動的猩紅光暈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代表著獵犬“剃刀”的那個輪廓正瘋狂撞擊著代表“車門”的一片密集藍色網(wǎng)格結(jié)構。每一次撞擊,那代表車門的網(wǎng)格結(jié)構就劇烈閃爍一下,一個微小的、代表結(jié)構損傷的紅色光點便悄然浮現(xiàn),并迅速擴大、連接成危險的裂紋。
【結(jié)構弱點分析:車門鉸鏈(左)—應力過載—即將失效】
一行冰冷的藍色提示字符在代表車門的網(wǎng)格旁一閃而過。
就是現(xiàn)在!
零像一頭被逼入死角的困獸,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向車廂深處滾去,同時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那截磨尖的合金管,狠狠刺向車廂內(nèi)壁上一塊早已銹蝕得異常薄弱、在藍色網(wǎng)格中閃爍著代表“脆弱”灰光的金屬板!
嗤啦!
尖銳的金屬撕裂聲刺耳地響起!那塊銹蝕的金屬板應聲向內(nèi)凹陷、破裂!一個僅容一人勉強擠過的破洞瞬間出現(xiàn)!外面污濁的光線和冰冷的雨水猛地灌了進來!
零沒有絲毫猶豫,不顧一切地將自己瘦削的身體從這個破洞中硬生生擠了出去!粗糙、鋒利的金屬邊緣瞬間割破了他破爛的外套和皮膚,帶來火辣辣的疼痛,但他渾然不覺!
身體重重摔落在車廂外冰冷泥濘的地面上,泥水飛濺。刺骨的冰冷和撞擊的疼痛讓他眼前發(fā)黑,但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晚了!
幾乎就在他落地的同時,那扇飽經(jīng)摧殘的車廂門發(fā)出了最后一聲金屬扭曲的哀鳴,轟然向內(nèi)倒塌!一個高大、渾身散發(fā)著暴戾氣息的身影堵在門口,雨水順著他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流淌,眼神如同毒蛇般瞬間鎖定了泥水中掙扎的零。
“小崽子!看你往哪跑!”疤臉男獰笑著,手中一根纏著絕緣膠帶的沉重合金短棍,帶著撕裂空氣的嗚咽聲,毫不留情地朝著零的腦袋砸了下來!動作快如閃電,封死了他所有躲閃的角度!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零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冰冷的絕望再次攥緊了他。太快了!根本來不及反應!他甚至能看清短棍上沾染的、不知是誰留下的暗褐色污跡!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那詭異的藍色網(wǎng)格視野再次自動聚焦!疤臉男在他眼中瞬間被猩紅的光暈輪廓包裹,頭頂那幾行跳動的字符清晰地映入零的意識:
【核心弱點:左膝半月板(陳舊撕裂)】
【倒計時:14年8個月7天】
【威脅等級:低】
“左膝!”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聲音,仿佛來自他靈魂深處那枚剛剛蘇醒的芯片,直接在他的思維中炸響!那不是語言,而是一種純粹的本能指令!
零的身體在思維做出反應之前,已經(jīng)遵循了這源自“洞悉”的本能!他放棄了所有徒勞的格擋或后退,幾乎是貼著砸落的短棍,用盡全身殘余的力氣和剛剛摔落時積蓄的沖勢,將整個身體像一顆炮彈般,狠狠撞向疤臉男支撐身體重心的那條左腿!
目標精準無比——左膝外側(cè)!
砰!
沉悶的撞擊聲和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老舊皮革撕裂般的異響同時響起!
“呃啊——�。�!”
疤臉男口中爆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嚎!那張滿是橫肉的臉瞬間因劇痛扭曲變形!他砸向零的短棍失去了所有力量,軟軟地從手中脫落,砸在泥水里。支撐身體的左腿以一種怪異的角度向外側(cè)猛地彎折,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破麻袋,轟然向前栽倒!
零被疤臉男倒下的巨大身軀撞得再次翻滾出去,渾身沾滿污泥,肋骨下的傷口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昏厥。但他強撐著,用手肘死死抵著冰冷的泥地,掙扎著抬起頭。
視野中,疤臉男頭頂?shù)男杉t字符劇烈地閃爍起來:
【生命狀態(tài):活性(急劇下降)】
【核心弱點:左膝半月板(嚴重撕裂粉碎)】
【威脅等級:極低】
【倒計時:00:00:59…
00:00:58…】
猩紅的數(shù)字冰冷地跳動著,無情地倒數(shù)著疤臉男最后不足一分鐘的生命。那行【可收割】的字樣,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烙印在零被恐懼和劇痛填滿的視網(wǎng)膜上,燒灼著他的靈魂。
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從胸前撕裂的傷口和全身的擦傷處一波波涌來,啃噬著零僅存的意志。冰冷的泥水貪婪地吸走他最后一點體溫,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他掙扎著,用手肘死死抵著污穢的地面,試圖撐起上半身,視線因失血和寒冷變得模糊不清,世界在雨幕中旋轉(zhuǎn)、搖晃。
疤臉男倒在不遠處,身體痛苦地蜷縮抽搐,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每一次痙攣都讓那條以詭異角度扭曲的左腿牽扯出更劇烈的痛苦。他頭頂那猩紅的倒計時數(shù)字冷酷地跳動著:【00:00:32…
00:00:31…】。那行【可收割】的字符,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紅光,在零模糊的視野中異常刺眼。
“疤臉!”尖利的聲音帶著驚駭和狂怒在車廂破口處炸響。
零猛地扭頭。視野中,代表另外兩個幫派成員的猩紅光暈正急速逼近!那個尖利聲音的輪廓頭頂,【核心弱點:頸椎第三節(jié)】的字符瘋狂閃爍;另一個沉默者的輪廓則顯得更為厚重,【核心弱點:無顯著外部弱點】的字樣透著一股難以撼動的冰冷。
更致命的是那只獵犬“剃刀”!它擺脫了疤臉倒下的阻礙,腥紅的電子眼死死鎖定零,喉嚨里滾動著低沉致命的咆哮,強健的后肢在泥濘中蹬踏,如同一道裹挾著死亡氣息的黑色閃電,凌空撲來!張開的巨口里,森白的利齒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寒光,濃烈的腥風撲面而至!【核心弱點:鼻部傳感器】的字符在它頭頂瘋狂跳動!
死亡的氣息瞬間凝為實質(zhì)!
零的瞳孔驟然收縮!身體的本能快過思維,在“剃刀”撲至半空、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瞬間,他沾滿污泥的右手猛地從身側(cè)的爛泥里抓出一把黑乎乎、黏糊糊的東西——那是混雜著腐敗有機物和工業(yè)油污的惡臭泥漿!
“吼——!”
獵犬的咆哮近在咫尺!
零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手中那團散發(fā)著刺鼻氣味的污泥,狠狠砸向“剃刀”那張開巨吻的口鼻之間!目標精準無比——那在藍色網(wǎng)格視野中被高亮標記出的、代表【核心弱點:鼻部傳感器】的位置!
噗嘰!
惡臭的污泥糊滿了獵犬的口鼻!
“嗚嗷——!�。 �
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嚎瞬間取代了嗜血的咆哮!“剃刀”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龐大的身軀在半空中猛地一僵,隨即失去了所有協(xié)調(diào)性,像塊沉重的破布般重重摔落在零身旁的泥水里!它瘋狂地甩動著頭顱,前爪拼命抓撓著自己的口鼻,發(fā)出痛苦不堪的嗚咽和干嘔,電子眼中紅光亂閃,顯然那高度敏感的傳感器被惡臭的污泥徹底堵塞、摧毀,帶來了難以忍受的痛苦和混亂!
【威脅等級:高
→
極低】
“媽的!弄死他!”尖利聲音的打手眼見獵犬瞬間失去戰(zhàn)斗力,驚怒交加,繞過還在泥水里翻滾的“剃刀”,手中的砍刀帶著寒光直劈零的脖頸!他身后的沉默打手也悶不吭聲地逼近,手中握著一根前端帶著倒刺的短矛,眼神冷酷。
零剛剛擲出污泥的動作耗盡了他最后的氣力,身體重重摔回泥濘,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致命的刀光逼近!尖利打手頭頂那【核心弱點:頸椎第三節(jié)】的字符在視野中急速放大,清晰得如同索命符!
沒有時間思考!沒有退路!
零的眼中瞬間只剩下那一點猩紅的標記!身體里最后殘存的那一絲被逼到絕境的兇性,混合著芯片賦予的冰冷“洞悉”,轟然爆發(fā)!他幾乎是憑借本能,在砍刀即將及體的剎那,身體在泥水中猛地向側(cè)方一扭!
嗤啦!
冰冷的刀鋒貼著他的肩頭劃過,割開了破爛的外套和皮膚,帶起一溜血花!劇痛讓零眼前一黑,但他強忍著沒有昏厥,扭身帶來的沖勢尚未結(jié)束,沾滿污泥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五指張開,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狠狠抓向尖利打手暴露在雨中的后頸!
目標——頸椎第三節(jié)!
指尖觸碰到了濕冷的皮膚和凸起的骨節(jié)!零的腦中只有一個冰冷到極點的念頭,如同芯片下達的最終指令:捏碎它!
“呃?!”
尖利打手身體猛地一僵,劈砍的動作瞬間停滯!他臉上猙獰的表情凝固了,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驚駭和劇痛!緊接著,他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前撲倒,手中的砍刀當啷一聲掉在泥水里,濺起渾濁的水花。他倒在地上,四肢開始無意識地抽搐,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怪響,眼神迅速渙散。
【生命狀態(tài):活性(終止)】
【倒計時:00:00:00】
【收割完成】
猩紅的字符在倒下的身體輪廓上方冷漠地跳動著,最終定格。
零的手臂無力地垂落,剛才那一下爆發(fā)徹底榨干了他。他癱在冰冷的泥水里,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鉆心的疼痛。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他臉上的污泥和血污,卻沖不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空虛感。
他“收割”了。
就像芯片冰冷的提示那樣。他遵循了那“洞悉”的本能,精準地終結(jié)了一個標記為【可收割】的生命。沒有恐懼,沒有猶豫,甚至沒有多余的情緒波動,只有一種執(zhí)行指令般的……麻木。
還剩下最后一個。
零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看向那個沉默的打手。
那個沉默的打手停下了逼近的腳步。他站在幾米外,雨水順著他那張毫無表情、如同巖石雕刻般的臉龐滑落。他看了看倒在泥水里痛苦抽搐、氣息奄奄的疤臉(倒計時:【00:00:03】),又看了看脖子扭曲、已然斃命的同伴,最后,他那雙冰冷的、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睛,落在了癱在泥濘中、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零身上。
沉默打手頭頂?shù)男杉t光暈穩(wěn)定地跳動著:
【核心弱點:無顯著外部弱點】
【威脅等級:低
→
中】
【倒計時:32年11個月】
【狀態(tài)評估:警惕評估中】
沒有【可收割】的標記。
他沉默著,沒有進攻,也沒有后退。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石像,隔著冰冷的雨幕,靜靜地“注視”著零。那眼神中沒有憤怒,沒有仇恨,只有一種純粹的、評估獵物價值的審視。
零也看著他,或者說,看著對方頭頂那串代表漫長余生的倒計時數(shù)字。身體里殘存的最后一點力氣正在飛速流逝,寒冷和劇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將他淹沒。與沉默打手那冰冷的眼神對視,零的嘴角,卻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那不是笑。
那更像是一種宣告。一種來自深淵底層,剛剛品嘗過死亡與“收割”滋味的掠食者,對另一個潛在獵物發(fā)出的、無聲的警告。
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零的意識在劇痛和極度的疲憊中,終于沉入了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