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門收徒大典上,當(dāng)世第一宗門萬仙門長老親自遞來入門玉牌。
林玄眼皮都沒抬:不去。
輕飄飄兩個字,如同九天玄冰墜入滾油,炸得整個喧囂鼎沸的登仙臺瞬間死寂。
萬仙門長老臉上的笑容僵成石雕,玉牌停在半空,仿佛被無形的寒冰凍住。
第一章:開局拒入萬仙門
登仙臺。
巨大的漢白玉廣場懸浮于萬仞云海之上,仙氣蒸騰,霞光萬道。今日是萬仙門十年一度的開山收徒大典,人聲鼎沸,喧囂直沖云霄。來自下界九州四海、億萬生靈中篩選出的數(shù)千名少年天驕,如同等待檢閱的星辰,密密麻麻擠滿了廣場。他們眼中燃燒著渴望,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息,目光齊刷刷聚焦在廣場盡頭那座高聳入云的巍峨山門——萬仙門。
那是此方天地的頂點,是凡人一步登天的唯一階梯。
山門前,數(shù)名身著萬仙門標(biāo)志性云紋白袍的長老端坐高臺,神情肅穆,周身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靈壓,如同九天神祇俯視凡塵。負(fù)責(zé)主持大典的,正是外門首席長老,趙無極。他面如冠玉,三縷長髯飄灑胸前,目光如電,掃過臺下每一個緊張又期待的面孔。每一次他念出名字,都伴隨著一道璀璨光柱落下,被選中的少年少女狂喜叩拜,在無數(shù)艷羨目光中,被接引仙光帶上云端。
……王騰!
這個名字被趙無極以蘊含靈力的聲音洪亮念出,登仙臺上瞬間爆發(fā)出更大的騷動。只見一名身著華貴錦袍、眉眼間帶著天生傲氣的少年越眾而出,他腰間玉佩靈光閃爍,行走間龍行虎步,氣勢逼人。正是下界大炎王朝的絕世天才,年僅十六,便已筑基圓滿,被譽為百年難遇的仙苗。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粗壯、都要耀眼的金色光柱轟然落下,精準(zhǔn)籠罩王騰。光柱中甚至隱隱有龍吟鳳鳴之聲回蕩。高臺上,幾位原本閉目養(yǎng)神的長老也微微睜眼,頷首示意。趙無極臉上更是露出難得的滿意笑容,親自起身,將一枚溫潤剔透、刻有萬仙門云紋的入門玉牌遞了過去。
王騰,天資卓絕,根骨清奇,可入內(nèi)門,拜入天璇峰首座門下。此乃你的機緣,亦是宗門之幸。趙無極的聲音帶著一絲嘉許。
王騰臉上傲色更濃,嘴角勾起志得意滿的弧度,在萬眾矚目中,雙手高舉,便要接過那枚代表著無上榮耀和未來的玉牌。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聲音,如同投入滾油中的一滴冰水,驟然響起,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囂和金光:
等一下。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讓整個登仙臺瞬間一靜。所有目光,包括王騰伸出的手,趙無極遞出的玉牌,高臺上長老們略帶訝異的神情,全都循聲聚焦。
聚焦在人群邊緣,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粗布麻衣的少年,緩緩抬起了頭。他身形有些單薄,站在一群華服天才之中,如同混入珠玉中的一粒塵埃。他叫林玄,一個在資質(zhì)檢測時,只引動測試石微弱灰光、勉強達到雜役弟子標(biāo)準(zhǔn)的平庸者。此前,他一直微垂著頭,仿佛被這煌煌仙威壓得抬不起身。
此刻,他抬起了頭。臉上沒有任何激動、緊張或卑微,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如同古井無波。
趙長老,林玄的聲音依舊平淡,目光越過呆滯的王騰,直接落在趙無極臉上,我的結(jié)果,似乎還沒宣布
短暫的死寂后,是壓抑不住的嗤笑和低語。
這人誰啊
林玄那個灰光雜役
他瘋了吧這時候跳出來
嘩眾取寵,不知死活!
趙無極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眉頭微蹙,眼底掠過一絲被打斷的不悅。他身后的執(zhí)事弟子立刻翻動名冊,很快朗聲道:林玄,下界青州人士,骨齡十七,資質(zhì)……丙下,引氣入體初期。按宗門規(guī),可錄為外門雜役。
丙下、雜役幾個字,被執(zhí)事弟子刻意加重了音量,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更多的嘲笑聲毫不掩飾地響起,王騰更是嗤笑出聲,眼神輕蔑地掃過林玄,如同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螻蟻。
趙無極恢復(fù)了威嚴(yán),目光淡漠地看著林玄:林玄,結(jié)果已定。雜役亦是仙緣,勤勉修行,未必沒有出路。退下吧。他揮了揮手,示意執(zhí)事弟子將一枚最普通的、灰撲撲的雜役木牌遞過去。那木牌粗糙簡陋,與王騰手中那枚流光溢彩的玉牌相比,云泥之別。
執(zhí)事弟子快步走下高臺,臉上帶著不耐煩,將灰撲撲的木牌隨手遞向林玄,動作敷衍,如同施舍路邊的乞丐:拿著,去外門執(zhí)事堂報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戲謔、憐憫或純粹的看熱鬧心態(tài),聚焦在那個布衣少年身上,等待著他或羞憤、或狂喜、或麻木地接過那枚象征著底層身份的雜役木牌。
林玄的目光,平靜地落在遞到眼前的木牌上。粗糙的木紋,黯淡無光,代表著一條被規(guī)劃好的、漫長而卑微的仙路起點。
就在執(zhí)事弟子的手指即將觸碰到他,就在王騰嘴角的譏諷弧度拉到最大,就在趙無極準(zhǔn)備宣布下一位入選者名字的剎那——
林玄動了。
他沒有去接那塊木牌。
他抬起右手,動作并不快,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磐石般的穩(wěn)定和決絕。在執(zhí)事弟子愕然的目光中,在所有人驟然凝固的視線里,林玄的食指和中指,輕輕捏住了那塊灰撲撲的木牌。
然后,在死寂得能聽到云海流動聲音的登仙臺上,響起了一聲清晰無比、令人心頭發(fā)緊的——
咔嚓!
脆響。
那塊代表著萬仙門雜役身份的木質(zhì)令牌,在林玄的兩指之間,如同朽木枯枝般,應(yīng)聲而斷!裂口整齊,碎屑簌簌落下。
時間,在這一刻被徹底凍結(jié)。
趙無極臉上的威嚴(yán)徹底僵住,瞳孔驟然收縮,捏著王騰那枚玉牌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節(jié)發(fā)白。
王騰臉上志得意滿的笑容瞬間凝固,轉(zhuǎn)化為極度的驚愕和難以置信,仿佛看到太陽從西邊升起。
高臺上,幾位長老原本古井無波的面容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震動,其中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甚至猛地前傾了身體。
臺下數(shù)千名少年天才,臉上的表情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集體扭曲,化作一片呆滯的空白。所有的嘲笑、議論、呼吸聲,全都消失了。偌大的登仙臺,只剩下云海翻涌的低沉嗚咽,以及那兩塊斷裂木牌落地的輕微嗒、嗒聲。
死寂,絕對的死寂。連風(fēng)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在這片足以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心,林玄緩緩收回手,仿佛只是撣去衣袖上的一粒微塵。他微微抬起下頜,目光平靜地迎向高臺上趙無極那雙蘊含著驚濤駭浪和難以置信的眼睛,嘴唇輕啟,吐出的字眼清晰無比,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冰珠砸在玉盤上,回蕩在凝固的空氣中:
萬仙門
他的聲音里沒有憤怒,沒有怨恨,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疏離,一種俯瞰塵埃般的漠然。
不去。
輕飄飄兩個字。
卻比九天神雷轟擊在登仙臺上,炸得所有人魂飛天外!
趙無極手中的玉牌,啪嗒一聲,失手掉落在冰冷的漢白玉地面上。那清脆的聲響,在絕對的死寂中,如同喪鐘敲響。
第二章:宗門狂笑螻蟻狂
那碎裂的木牌殘片,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萬仙門威嚴(yán)的基石之上。
趙無極長老胸膛劇烈起伏,寬大的云紋白袍無風(fēng)自動,獵獵作響。他死死盯著林玄,那雙平日里蘊藏星辰、洞悉世情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被螻蟻噬咬后的狂暴怒火。他堂堂外門首席長老,元嬰大修士,親自主持收徒大典,竟被一個下界來的、連雜役資格都勉強的廢物,當(dāng)眾拒絕,并毀掉宗門信物!這已不是打臉,這是將萬仙門的臉面丟在地上反復(fù)踐踏!
放肆!趙無極須發(fā)戟張,聲如九天驚雷炸響,無知螻蟻,安敢辱我仙門!跪下!最后一個跪字吐出,磅礴如山的元嬰威壓再無保留,轟然爆發(fā)!目標(biāo)直指林玄!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鋼鐵,沉重得讓人窒息。無形的巨力當(dāng)頭罩下,漢白玉地面以林玄為中心,蛛網(wǎng)般的裂紋咔嚓咔嚓瞬間蔓延開數(shù)丈!周圍離得稍近的少年少女們,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胸口,悶哼聲中口噴鮮血,慘叫著被狠狠壓趴在地,動彈不得!整個登仙臺,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拍擊,劇烈震動!
在這毀天滅地般的威壓中心,林玄身上的粗布麻衣猛地向后飛揚,緊緊貼在他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身形。他腳下的地面深陷,碎石飛濺。他微微晃了一下,脊梁卻如同扎根大地的古松,依舊挺得筆直!只是臉色瞬間褪盡血色,變得慘白如紙,嘴角一絲刺目的鮮紅,無聲地蜿蜒而下。
他沒有跪。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依舊平靜地看著暴怒的趙無極,平靜得近乎詭異。
趙長老息怒!一個清脆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yán)的女聲響起。高臺上,那位須發(fā)皆白的長老身側(cè),一位身著淡紫云裳、氣質(zhì)清冷如月的女長老站了起來。她玉手輕拂,一道柔和的紫色光暈蕩漾開來,如同水波般抵消了部分狂暴的威壓,護住了那些被波及的少年。她是云霞長老,內(nèi)門天樞峰首座。
此子狂悖無禮,自絕仙緣,自有天懲地劫。今日乃我萬仙門收徒大典,不宜見血污穢,更不可因此等螻蟻,污了仙臺清凈,折了宗門顏面。云霞長老的聲音清冷,不帶絲毫情緒,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瑣事。她看都沒看林玄一眼,目光掃過全場,大典繼續(xù)。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林玄,已是一個死人,無需再為他浪費精力,更不值得萬仙門此刻出手,平白墮了身份。
趙無極胸膛起伏,眼中怒火熊熊,但云霞長老地位尊崇,所言更是為了維護宗門此刻的體面。他強壓下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殺意,狠狠瞪了林玄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尸體。他深吸一口氣,猛地一甩袍袖,收回了那恐怖的威壓,冷哼一聲,不再看林玄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臟了他的眼。
凝固的空氣驟然一松,那些被壓趴在地的少年天才們才得以喘息,狼狽不堪地爬起來,看向林玄的目光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更深的鄙夷與怨毒——都是這個瘋子,差點害死他們!
短暫的死寂過后,是壓抑不住的、如同火山爆發(fā)般的哄笑與喧囂!
哈哈哈哈!我聽到了什么一個雜役……拒絕了萬仙門還捏碎了令牌
瘋了!絕對是失心瘋了!他以為他是誰
丙下資質(zhì),引氣初期這種廢物,給我當(dāng)藥童我都嫌手腳笨!他哪來的臉拒絕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萬古未有之奇聞!螻蟻撼樹,不自量力!
嘲諷聲、嗤笑聲、怒罵聲、驚叫聲……如同開了閘的洪水,瞬間淹沒了整個登仙臺。聲浪滾滾,匯聚成一股充滿惡意和快意的洪流,沖擊著中央那個孤零零的身影。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最鋒利的刀子,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鄙夷、嘲弄和幸災(zāi)樂禍,狠狠剮在林玄身上。
王騰站在金色的接引光柱中,此刻已從最初的驚愕中完全恢復(fù)過來,臉上重新掛滿了倨傲和快意。他看著林玄嘴角的血跡和蒼白的臉,如同看著一出絕妙的滑稽戲。
嘖嘖嘖,王騰搖著頭,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部分喧囂,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玩味,林玄我記住你了。勇氣可嘉,蠢得更可嘉!他微微揚起下巴,用眼角的余光睥睨著林玄,笑容里充滿了殘忍的興味,下界螻蟻,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你拒絕了什么你拒絕的是你祖墳冒青煙都求不來的通天路!你拒絕的是你十輩子輪回都修不到的仙緣!
他向前微微傾身,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煉氣圓滿的靈壓逼向林玄,一字一句,如同冰錐:你拒絕的,是你這條賤命唯一的價值!
林玄的身體在這股針對性的靈壓下再次微微一晃,嘴角溢出的鮮血更多了些。他抬起手,用粗布衣袖,緩慢而用力地擦去嘴角的血跡。動作有些艱難,卻依舊穩(wěn)定。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因為王騰的羞辱而偏移半分,依舊平靜地看著前方,仿佛穿透了喧囂的人群,穿透了巍峨的山門,投向了更遙遠、更不可知的地方。
滾吧,廢物!別污了這仙家圣地!王騰見林玄毫無反應(yīng),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頭更怒,厲聲喝道。
滾出去!
不知死活的東西!
快滾!別在這里礙眼!
附和聲、驅(qū)趕聲四起,群情激憤。少年天才們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將剛才在元嬰威壓下受的驚嚇和屈辱,盡數(shù)轉(zhuǎn)化為對林玄這個罪魁禍?zhǔn)椎呐鸷捅梢�。有人甚至撿起地上的碎石,狠狠砸向林玄�?br />
碎石砸在林玄的肩頭、后背,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他依舊站著,脊梁挺直,如同狂風(fēng)暴雨中一桿沉默的標(biāo)槍。粗布麻衣上,沾染了塵土和血跡,顯得更加狼狽,卻也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絕。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不再看那高聳入云、霞光萬道的萬仙門山門,不再看高臺上那些漠然或震怒的仙師,不再看周圍那些面目猙獰、肆意嘲笑的天之驕子。他的目光,投向登仙臺邊緣,那翻滾不休、深不見底的茫茫云海。
那里,是離開的路。
他邁開了腳步。一步,踏在布滿裂紋的漢白玉地面上,腳步有些虛浮,卻異常堅定。向著云海的方向。
每一步,都踩在震耳欲聾的哄笑和唾罵聲浪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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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啊!那廢物要‘滾’了!
哈哈哈,像條喪家之犬!
今日之后,此獠之名,必成九州笑柄!遺臭萬年!
嘲笑聲愈發(fā)肆無忌憚。王騰看著林玄一步步走向云海邊緣那孤零零的、通往下方荒蕪山崖的破舊石階,臉上露出勝利者施舍般的、殘忍的笑容。他志得意滿,享受著這萬眾矚目的時刻,享受著將不識抬舉的螻蟻徹底踩進泥里的快感。他甚至覺得,林玄的出現(xiàn)和拒絕,反而成了他王騰絕世天才之名最好的襯托和墊腳石!
高臺上,云霞長老已重新閉目養(yǎng)神,仿佛下方的一切喧囂都與她無關(guān)。趙無極臉色依舊鐵青,但眼中怒火已轉(zhuǎn)為冰冷的殺意和徹底的漠視——一個將死之人,不值得再費心。
云端之上,幾只負(fù)責(zé)接引的仙鶴優(yōu)雅盤旋,發(fā)出清越的啼鳴,仿佛也在為這場鬧劇增添注腳。其中一只體型格外神駿、翎羽如雪的白鶴背上,端坐著一名負(fù)責(zé)巡守的萬仙門內(nèi)門弟子。他面容俊朗,此刻嘴角卻噙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冷笑,目光如同看著垃圾般,俯視著下方那個正一步步走向懸崖、走向毀滅的渺小身影。
林玄終于走到了登仙臺的邊緣。下方是翻滾的云海,深不見底,罡風(fēng)凜冽如刀。那條孤懸的、布滿青苔的狹窄石階,如同垂向地獄的繩索,在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耧L(fēng)吹得他單薄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獵獵作響,仿佛隨時要將他撕碎卷入無底深淵。
他停下腳步,微微側(cè)頭。
身后,是鼎沸的、充滿惡意的喧囂,是金碧輝煌、仙氣繚繞的萬仙門。身前,是未知的、兇險的茫茫云海和通往荒蕪之地的絕路。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霞光萬丈、象征著無上仙道起點的登仙臺,以及臺上那些面目模糊卻充滿優(yōu)越感的身影。眼神深處,沒有任何留戀,只有一片荒蕪的平靜,和一絲……難以察覺的、塵埃落定般的釋然
然后,他沒有任何猶豫,一步踏出,踩上了那濕滑、冰冷的石階。
身影,瞬間被下方涌動的濃白云霧吞沒,消失不見。
哈哈,滾了!終于滾了!
自尋死路!
下面可是‘葬仙淵’,罡風(fēng)絕域,連筑基修士都不敢輕易深入,這廢物引氣初期,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便宜他了!
登仙臺上的哄笑和議論達到了頂點,充滿了大仇得報般的快意。林玄這個名字,連同他那荒謬絕倫的拒入仙門之舉,注定將成為今日最大的笑料,迅速在人群中口耳相傳,添油加醋。
云端,仙鶴背上的內(nèi)門弟子嘴角的冷笑擴大,輕蔑地?fù)u了搖頭,駕馭仙鶴翩然飛向更高遠的山門。高臺上,趙無極長老冷哼一聲,拂袖轉(zhuǎn)身,徹底將那個不知死活的螻蟻拋諸腦后。云霞長老依舊閉目,仿佛入定。王騰沐浴在金色的光柱中,享受著眾人重新聚焦的、更加熾熱的崇拜目光,意氣風(fēng)發(fā),仿佛剛才的小插曲從未發(fā)生。
萬仙門的收徒大典,在短暫的騷動后,恢復(fù)了它應(yīng)有的、莊嚴(yán)而榮耀的流程。金色的光柱再次落下,接引著新的幸運兒和天之驕子踏上云端仙路。歡呼聲、贊嘆聲重新響起。
沒有人再去關(guān)注那條消失在云海深淵中的破敗石階,更無人留意到,在林玄身影消失的剎那,他腳下登仙臺邊緣,幾株早已枯萎、緊貼著石縫的焦黃雜草,無聲無息地,燃起了一簇極其微弱、近乎透明的蒼白火焰。
那火焰一閃而逝,仿佛錯覺。
與此同時,九天之上,極高遠的、尋常修士根本無法感知的虛空深處,傳來一聲沉悶至極、仿佛源自洪荒的……嘆息
那嘆息聲過于宏大,過于模糊,瞬間便被下方鼎沸的人聲和仙鶴的清鳴徹底淹沒,不留一絲痕跡。
第三章:天泣雷劫驚寰宇
轟隆——�。�!
不是雷鳴!是比九天神雷更加宏大、更加沉重、更加……悲愴的巨響!仿佛整個世界的基石被狠狠撼動,又如同亙古沉默的洪荒巨獸,發(fā)出一聲撕裂心肺的痛嚎!
整個葬仙淵,乃至整個天地,都在這無法形容的巨響中劇烈震顫!狂暴的罡風(fēng)驟然一滯,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扼住了喉嚨!
林玄猛地抬頭!
原本漆黑如墨、只有罡風(fēng)呼嘯的葬仙淵上空,那厚重的、隔絕一切的云層,竟被一股無法想象的偉力硬生生撕開了一道橫貫天際的巨大裂口!
裂口之后,并非璀璨星空。
是血!
無邊無際、粘稠如漿、散發(fā)著令人靈魂顫栗的悲愴氣息的——血紅色!如同蒼穹被生生剜開,流出了覆蓋整個世界的、絕望的血淚!
緊接著,那血色的天穹深處,傳來了聲音。
不是雷聲。是哭聲。
低沉、壓抑、連綿不絕,如同億萬生靈在絕望深淵中同時發(fā)出的哀泣,又似天地本身在承受著無法言說的劇痛!這哭聲直接作用于靈魂,林玄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巨手狠狠攥住,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苦,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無邊無際的悲涼和絕望瞬間淹沒了他!他喉頭一甜,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在冰冷的巖石上瞬間凍結(jié)成凄厲的圖案。
天……泣一個荒謬絕倫的念頭,如同閃電劈入林玄混沌的意識。蒼穹泣血,萬靈同悲!
這僅僅是開始。
吼——!
唳——!
嗚——!
葬仙淵深處,無數(shù)從未聽聞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嘶吼猛然爆發(fā)!那是被囚禁在深淵最底層的古老兇物、殘魂怨念,它們被這天泣之音徹底驚醒、刺激,發(fā)出了瘋狂而痛苦的咆哮!漆黑的淵藪中,亮起了無數(shù)雙猩紅、慘綠、幽藍的巨瞳,密密麻麻,如同地獄之眼睜開!狂暴的能量亂流混合著更加兇戾的罡風(fēng),從深淵底部沖天而起,帶著毀滅一切的惡意!
與此同時,淵壁之上,那些歷經(jīng)罡風(fēng)億萬年打磨、早已失去所有生機的漆黑巖石縫隙里,那些枯死不知多少歲月、如同焦炭般的苔蘚和雜草殘骸,竟簌簌抖動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純粹到極致的悲傷氣息從它們腐朽的軀殼中彌漫而出,仿佛死去的草木之靈,也在為這蒼穹血淚而共鳴哀慟!
葬仙淵,這座吞噬了無數(shù)生靈、象征著死亡與絕境的深淵,在這一刻,因天泣而徹底沸騰、暴走!化作了比平時兇險百倍、千倍的生命禁區(qū)!
林玄被這天地劇變徹底震撼,心神劇顫。他死死抓住巖石,抵抗著來自靈魂深處的悲慟沖擊和下方更加狂暴的毀滅性能量。身體在恐怖的壓力下咯咯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解體。
就在這時——
嗤啦!
一道血紅色的、扭曲的、如同蒼穹巨大傷口中流淌出的粘稠血液般的閃電,撕裂了血色天幕,帶著審判萬物的毀滅氣息,無視空間的距離,精準(zhǔn)無比地朝著林玄所在的狹窄崖壁,當(dāng)頭劈下!
速度之快,威勢之盛,遠超任何修士渡劫的天雷!這是天泣之怒!是天道法則對引發(fā)這劇變的源頭——林玄的抹殺!
死亡的陰影,冰冷而粘稠,瞬間籠罩了林玄的每一寸感知。他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在絕對的天威面前,他渺小得連塵埃都不如!
血色的電光映亮了他慘白卻依舊平靜的臉。就在那滅世血雷即將觸及他天靈蓋的千分之一剎那——
嗡!
林玄的心口,那股微弱卻堅韌的暖流,如同被徹底激怒的兇獸,猛地炸開!
這一次,不再是暖意。
是蒼白!
一種冰冷到極致、純粹到極致、仿佛能凍結(jié)時間、焚盡萬物的——蒼白火焰!
它并非從林玄體表燃起,而是直接從他心口深處迸射而出,瞬間覆蓋了他的全身!沒有溫度,卻散發(fā)著讓周圍狂暴的罡風(fēng)、沖天的兇戾之氣、甚至那毀天滅地的血色雷霆都為之凝滯的恐怖氣息!
蒼白火焰出現(xiàn)的瞬間,那道滅世血雷,竟詭異地……遲滯了那么一瞬!
轟�。�!
血雷終究還是狠狠劈在了被蒼白火焰包裹的林玄身上!
沒有想象中的灰飛煙滅。
刺目的血光與冰冷的蒼白之光轟然對撞!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間本身被強行撕裂、又強行粘合的怪異聲響!以林玄為中心,周圍數(shù)丈的漆黑巖壁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湮滅消失!形成一個光滑的、規(guī)則的巨大凹坑!
林玄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被這恐怖的對撞之力狠狠拋飛出去,撞向更深處、更陡峭的淵壁!他身上那蒼白的火焰在血雷轟擊下劇烈搖曳、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熄滅,卻頑強地護住了他的身體沒有直接汽化。
噗!
一大口混雜著內(nèi)臟碎塊的暗紅鮮血狂噴而出,林玄眼前徹底被黑暗和劇痛吞噬。意識沉淪的最后一刻,他感覺自己撞在了一片異常光滑冰冷的巖石上,然后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下滾落……滾落……墜向更深的、未知的黑暗……
蒼白火焰,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倏地縮回他心口深處,只留下皮膚上一道道細(xì)密的、如同瓷器冰裂紋般的蒼白痕跡。
第四章:規(guī)則崩改萬界悚
噗——!
趙無極如遭萬鈞巨錘當(dāng)胸猛擊,雙眼暴凸,一口滾燙的、蘊含著精純元嬰本源的金色血液狂噴而出,如同血箭般射在對面光潔的洞壁上,嗤嗤作響,瞬間腐蝕出深深的坑洞!
他身下那方萬年不化的千年寒玉臺,咔嚓一聲,遍布蛛網(wǎng)般的裂痕!
劇痛!前所未有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每一寸經(jīng)脈、每一塊骨骼、每一絲神魂都在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撕扯、扭曲、碾壓!那尊原本寶相莊嚴(yán)的元嬰小人,此刻如同被投入滾油之中,痛苦地蜷縮、哀嚎,體表金光劇烈明滅,竟隱隱有潰散之象!
道…道基反噬!這不可能!趙無極心中駭浪滔天,魂飛天外!元嬰修士道基穩(wěn)固,與天地法則隱隱相合,除非走火入魔或遭受無法抵御的外力重創(chuàng),絕無可能發(fā)生如此恐怖的本源反噬!
幾乎同一時間。
萬仙門核心,象征著陣法樞紐、鎮(zhèn)壓一宗氣運的周天星斗殿內(nèi)。
嗡——嗚——!
刺耳的、如同瀕死巨獸哀鳴的警報聲驟然撕裂了殿宇的寧靜!殿頂那由無數(shù)璀璨星辰寶石模擬周天星斗運行的巨大穹頂,此刻光芒亂閃,星位瘋狂錯亂、移位!原本按照玄奧軌跡緩緩運行的星辰,此刻如同被頑童狠狠攪亂的棋子,互相碰撞、湮滅、爆發(fā)出混亂刺目的強光!巨大的穹頂在令人牙酸的呻吟聲中劇烈搖晃,簌簌落下粉塵!
星軌紊亂!道則沖突!護山大陣根基……不穩(wěn)!一名值守的長老須發(fā)皆張,臉色煞白如紙,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變調(diào),他雙手瘋狂地掐訣,試圖穩(wěn)住中樞陣盤,但那陣盤如同燒紅的烙鐵,符文明滅不定,狂暴的反噬之力震得他虎口崩裂,鮮血淋漓!
轟隆隆——!
整個萬仙門群山,地動山搖!無數(shù)亭臺樓閣、仙家宮闕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靈泉倒灌,仙禽驚飛,靈獸哀嚎!一道道粗大的、肉眼可見的靈氣亂流如同失控的狂龍,在群山之間橫沖直撞,所過之處,陣法光幕明滅不定,靈田枯萎,一些根基稍淺的山峰甚至開始崩塌!
天��!發(fā)生了什么
護山大陣!大陣在崩潰!
我的靈力…我的靈力不受控制了!啊——!
道基…我的道基在震蕩!救命!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間席卷了整個萬仙門!無論外門弟子還是內(nèi)門精英,無論金丹執(zhí)事還是元嬰長老,在這一刻,都感受到了源自修行根本的恐怖動蕩!低階弟子直接吐血昏厥,中階修士靈力亂竄走火入魔,高階修士道基震顫,人人自危,驚恐萬狀!
這還僅僅是開始!
萬仙門主峰之巔,那柄倒插于峰頂、沐浴日月星光、凝聚萬仙劍道氣運、傳說乃開山祖師飛升前留下的鎮(zhèn)宗仙劍——斬岳,此刻發(fā)出了低沉而痛苦的嗡鳴!那足以斬斷山岳、分江斷海的煌煌劍意,此刻竟如同風(fēng)中殘燭般劇烈搖曳、明滅不定!劍身之上流轉(zhuǎn)的仙光符文,大片大片地暗淡、崩解!一道細(xì)微卻觸目驚心的裂痕,悄然出現(xiàn)在古樸的劍鄂之上!
祖師仙劍……道痕崩解!剛剛穩(wěn)住體內(nèi)暴亂靈力、驚魂未定的趙無極,神識掃到主峰之巔的景象,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這柄仙劍是萬仙門的象征,是氣運所系!它出了問題,意味著宗門根基,正在被動搖!
天樞峰地火暴動!
藥王谷萬載靈根枯萎!
藏經(jīng)閣…藏經(jīng)閣道韻玉簡成片碎裂!
一道道更加絕望的傳訊,如同喪鐘般在萬仙門高層的神識交流中瘋狂炸響!整個萬仙門,這個屹立萬年、俯瞰人間的龐然大物,此刻如同被抽掉了基石的巨塔,正在從最核心的規(guī)則層面,發(fā)生著不可逆轉(zhuǎn)的、毀滅性的崩潰!
規(guī)則……是天地規(guī)則在改寫!一個嘶啞、充滿了無盡恐懼的聲音,在萬仙門最深處的禁地中響起,那是閉關(guān)數(shù)百年、早已不問世事的一位太上長老,有人在撼動…不!是強行篡改支撐此界的本源法則!反噬…這是整個修行界的反噬!萬仙門首當(dāng)其沖!
這聲音如同最后的審判,徹底擊潰了所有高層心中僅存的僥幸。篡改天地本源法則這是何等瘋狂、何等不可想象的力量!萬仙門,竟成了這場天地劇變中,第一個被規(guī)則反噬的犧牲品!
而此刻,引發(fā)這一切的源頭——那個被他們視為螻蟻、棄如敝履的林玄,正渾身浴血、筋骨寸斷、生死不知地躺在葬仙淵深處,一塊冰冷光滑、布滿奇特古老紋路的巨大黑石之上。
他周身皮膚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蒼白裂痕,心口位置,那微弱的蒼白火苗,正貪婪地吸收著從黑石紋路中逸散出的、絲絲縷縷的、混亂而原始的……規(guī)則碎片
第五章:劍冢倒懸跪求入
林玄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一片昏沉。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塊巨大無比、表面異常光滑冰冷的黑色巖石上。巖石并非天然形成,上面布滿了古老、繁復(fù)、仿佛蘊含天地至理的玄奧紋路,這些紋路此刻正散發(fā)著極其微弱、混亂的幽光。
四周不再是垂直的絕壁,而是一個巨大得望不到邊際的、如同巨獸腹腔般的幽暗空間。頭頂極高處,是翻滾著墨色濃云和血色殘留的天穹,下方則是深不見底、散發(fā)著死寂氣息的黑暗。他所在的黑石,如同漂浮在這片黑暗虛空中的孤島。
那低沉的脈動,正是從身下這塊巨大黑石深處傳來,越來越響,越來越急,震得他本就殘破的身體如同散了架,劇痛鉆心。
轟隆隆隆——!�。�
突然,毫無征兆地,整個黑暗空間劇烈地傾斜、翻轉(zhuǎn)!
林玄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甩了出去!他死死抓住黑石上冰冷的紋路凸起,才沒被甩飛。整個世界在他眼中倒轉(zhuǎn)過來!
不!不是世界倒轉(zhuǎn)!
是這塊如同孤島般的巨大黑石,連同它所承載的這片幽暗空間,正在……緩緩地、無可抗拒地……向上抬升!以一種顛覆物理法則的方式,向著那血色殘留的天穹……倒懸而上!
巨大的黑石摩擦著無形的空間壁壘,發(fā)出令人牙酸的、仿佛星辰崩裂般的轟鳴!整個葬仙淵深處,那些古老的兇物殘魂似乎被這恐怖的動靜徹底驚駭,發(fā)出更加凄厲混亂的嘶嚎,卻如同被扼住了喉嚨,迅速沉寂下去,只剩下純粹的、源自本能的恐懼顫栗!
倒懸!上升!
罡風(fēng)在耳邊發(fā)出鬼哭般的尖嘯,空間在扭曲、擠壓!林玄感覺自己像是被釘在一塊逆流而上的隕石上,承受著撕裂般的重壓。他死死咬著牙,嘴角不斷溢出混合著內(nèi)臟碎塊的鮮血,身體緊緊貼在冰冷刺骨的黑石表面,依靠那微弱的蒼白火苗維系著最后一絲生機。
視野在顛倒、模糊、旋轉(zhuǎn)中,掠過了下方急速遠離、深不見底的黑暗淵藪,掠過了兩側(cè)如同巨獸肋骨般猙獰嶙峋、布滿了古老戰(zhàn)斗痕跡的漆黑崖壁……然后,他看到了光!
不是登仙臺的霞光,而是一種……肅殺、孤寂、蘊含著無盡鋒芒與死亡氣息的……劍光!
就在巨大黑石倒懸上升的軌跡前方,在那片血色天穹的下方,赫然懸浮著一座……墳場!
一座由無數(shù)斷劍殘兵堆積而成的、巨大無朋的懸浮山巒!
劍冢!
數(shù)不清的劍!折斷的、銹蝕的、布滿裂紋的、甚至只剩下劍柄的……長槍、巨斧、殘破的塔盾、碎裂的玉尺……所有形態(tài)的兵器殘骸,都失去了往昔的光澤,覆蓋著厚厚的歲月塵埃,如同巨大的、冰冷的尸骸,層層疊疊,堆積成山。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混合著鐵銹、死亡、不甘與極致鋒芒的悲愴氣息,如同實質(zhì)的浪潮,撲面而來,幾乎要將林玄殘存的神魂凍結(jié)、撕裂!
這就是葬仙淵真正的核心埋葬了無數(shù)上古大能、仙神魔佛的……葬兵之地
巨大黑石,載著林玄,正以一種決絕的姿態(tài),朝著這座懸浮的劍冢之山,轟然撞去!速度越來越快!
林玄瞳孔驟縮!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撞上那密密麻麻、蘊含了無數(shù)殘存殺意的斷劍殘兵,瞬間就會被絞成肉泥,神魂俱滅!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嗡——�。�!
劍冢之山,那沉寂了不知多少萬年的死寂墳場,猛地……活了!
不是山崩地裂!是……跪伏!
數(shù)不清的斷劍殘兵,無論大小,無論形態(tài),無論生前是何等驚天動地的神器魔兵,此刻都如同被無形的、至高無上的意志所支配!
錚!錚!錚!錚!錚!
億萬聲清越、悲鳴、臣服的金鐵交擊之聲,瞬間撕裂了葬仙淵的死寂!形成一股席卷一切的恐怖音浪!
所有的兵器殘骸,無論是插在山巔的巨劍,還是深埋山腹的殘槍,在這一刻,全都劇烈地顫抖起來!它們掙脫了塵封的束縛,脫離了原本的位置!
然后,在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驅(qū)使下,它們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
劍尖向下!槍頭低垂!斧刃貼地!
如同最卑微的臣民,朝著那倒懸而來的巨大黑石,朝著黑石上那個渺小、殘破的身影——林玄——做出了一個最虔誠、最卑微、最不可思議的……跪拜姿態(tài)!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遮天蔽日!
整個懸浮的劍冢之山,在巨大黑石撞上它的前一刻,轟然解體!化作一片由億萬跪拜殘兵組成的、浩瀚無邊的……金屬海洋!
它們懸浮在倒懸上升的黑石前方,如同迎接君王的儀仗!又如同阻擋滅頂之災(zāi)的……臣服之盾!
巨大的黑石,毫無阻礙地撞入了這片跪拜的兵器海洋!
沒有碰撞!沒有毀滅!
如同君王踏入跪拜的臣民之中!
林玄的身體,被這億萬兵器跪拜的奇景徹底震撼,心神失守!他眼睜睜看著那些散發(fā)著恐怖煞氣和古老氣息的殘兵,如同溫順的羔羊,在他身下的黑石經(jīng)過時,頭顱(劍尖、槍頭)垂得更低,甚至發(fā)出細(xì)微的、如同嗚咽般的顫鳴!
他甚至看到一柄斷成三截、卻依舊散發(fā)著斬滅星辰氣息的暗金色巨劍殘骸,主動飛至黑石下方,穩(wěn)穩(wěn)托住了黑石的一角,如同最忠誠的坐騎!
一條由無數(shù)斷裂鎖鏈纏繞而成的道路,從跪拜的兵器海洋中自動延伸出來,鋪展在黑石前方,直指那血色天穹的裂口!
倒懸!上升!穿越跪拜的兵海!
林玄站在(或者說趴在)黑石之上,如同駕馭著一艘由萬古神兵開道的逆天之舟!蒼白的火焰在他體表的裂紋中微弱跳動,映照著下方億萬臣服的殘兵,映照著他慘白卻沾染血跡的臉龐,眼神深處,第一次不再是荒蕪的平靜,而是翻涌起滔天的驚濤駭浪!
這……就是拒絕的代價還是……拒絕后,世界本來的面目
第六章:仙門老祖嚇跪了
葬仙淵邊緣,罡風(fēng)依舊凜冽如刀,但比起淵底的狂暴,已顯得溫和許多。
趙無極形容枯槁,臉色灰敗如同死人,原本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長須凌亂不堪,沾滿了塵土和干涸的血跡。他身上的云紋白袍多處撕裂,靈光暗淡。強行壓制體內(nèi)道基反噬帶來的重創(chuàng),讓他元嬰萎靡,氣息虛浮不定,境界都隱隱有跌落之險。
他身邊站著王騰。這位昨日還意氣風(fēng)發(fā)、傲視群雄的絕世天才,此刻如同驚弓之鳥,臉色慘白,嘴唇哆嗦,眼神渙散,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他華麗的錦袍破爛不堪,氣息更是混亂不堪,顯然也遭受了嚴(yán)重的規(guī)則反噬,根基受損。他手中那柄流光溢彩、象征著內(nèi)門天璇峰弟子身份的本命飛劍,此刻劍身嗡嗡哀鳴,靈光晦暗,甚至劍鋒處出現(xiàn)了一絲細(xì)微的卷刃!
兩人身后,還跟著十幾名勉強能行動的金丹期執(zhí)事,個個帶傷,氣息不穩(wěn),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懼。他們?nèi)缤瑔始抑�,狼狽地站在葬仙淵邊緣那孤零零的破舊石階旁,望著下方翻滾的、深不見底的墨色濃云,如同望著通往地獄的入口。
趙…趙長老,我們…我們真要下去王騰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看著下方那吞噬一切的黑暗,雙腿發(fā)軟。葬仙淵的兇名,足以讓任何修士望而卻步,更何況是剛剛經(jīng)歷了天地劇變、道基受創(chuàng)的他們。
閉嘴!趙無極低吼一聲,聲音嘶啞,眼中布滿血絲,充滿了怨毒、恐懼和最后一絲瘋狂的掙扎,不下去等著宗門氣運徹底崩滅,等著你我道基盡毀,淪為廢人,被其他虎視眈眈的宗門生吞活剝嗎!那該死的螻蟻……必須找到他!必須讓他平息……不!是求他!求他高抬貴手!
求他兩個字從趙無極牙縫里擠出來,帶著無比的屈辱和血腥味。他堂堂元嬰長老,竟要去求一個被他視為螻蟻、親手打入深淵的廢物!這比殺了他還難受!但宗門根基崩解在即,那柄裂痕蔓延的斬岳仙劍如同懸在頭頂?shù)腻幍叮S時會落下!他別無選擇!
就在這時——
轟隆隆隆�。�!
下方那濃稠如墨的云海,猛地劇烈翻騰起來!如同燒開的巨釜!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古老、肅殺、悲愴、以及一種凌駕于萬物之上的原始威壓,猛地從深淵底部沖天而起!
咔!咔!咔!
葬仙淵邊緣的巖石,在這股威壓下,如同脆弱的餅干般寸寸龜裂、崩塌!趙無極等人臉色狂變,齊齊噴出一口鮮血,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恐怖威壓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連元嬰期的趙無極都感覺神魂欲裂,如同被太古神山鎮(zhèn)壓!
那…那是什么!一名金丹執(zhí)事目眥欲裂,發(fā)出絕望的嘶喊。
只見翻騰的墨色云海,被一股無形的偉力硬生生排開、撕裂!
一座巨大無朋、倒懸而上的黑色巨巖,如同破開水面的遠古神山,緩緩升起!巨巖表面光滑冰冷,布滿古老玄奧的紋路,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混沌氣息。
而更讓趙無極、王騰等人魂飛魄散、肝膽俱裂的景象,出現(xiàn)在巨巖下方!
億萬殘兵!
斷劍!折戟!碎盾!殘槍!所有形態(tài)的、散發(fā)著古老而恐怖煞氣的兵器殘骸,如同最卑微的臣子,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懸浮在倒懸巨巖的下方,托舉著它!所有的兵鋒,都朝著巨巖的方向——低垂!跪伏!
它們組成了一片浩瀚無邊的、臣服的金屬之海!肅殺、悲愴、卻又帶著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朝拜!
而在那片跪拜的億萬殘兵拱衛(wèi)的中心,在那倒懸巨巖的最高處——
一個身影,靜靜佇立。
他身形依舊單薄,穿著那件早已破爛不堪、浸滿暗紅血痂的粗布麻衣。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蛛網(wǎng)般細(xì)密的、散發(fā)著微弱蒼白光芒的裂痕。臉色慘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干涸的血跡,氣息微弱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
正是林玄!
他站在那里,如同站在由萬古神兵鋪就的王座之上!腳下是臣服的兵海,頭頂是殘破的血色蒼穹!他微微低垂著眼瞼,深潭般的眸子平靜地俯瞰著下方,如同俯瞰著……塵埃。
那眼神,和昨日登仙臺上,他拒絕雜役令牌時,一模一樣!
平靜!漠然!視萬物如芻狗!
轟——!��!
趙無極、王騰,以及所有在場的萬仙門弟子,大腦徹底空白!如同被億萬道九霄神雷同時劈中!所有的認(rèn)知、所有的驕傲、所有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眼前這顛覆想象的恐怖景象,轟擊得粉碎!
劍冢朝拜!葬道黑石為座!這……還是那個被他們唾棄、視為螻蟻、打入深淵的廢物嗎!
不…不可能…幻覺…一定是幻覺…王騰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眼神渙散,如同瘋魔。他無法接受!他引以為傲的天才身份,他視為通天階梯的萬仙門內(nèi)門玉牌,在那倒懸黑石、億萬神兵跪拜的景象面前,簡直比塵埃還要渺小,還要可笑!巨大的心理落差和恐懼,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
我的劍…我的劍!王騰突然發(fā)瘋似的尖叫起來,他猛地舉起手中那柄哀鳴的本命飛劍,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假的!都是假的!給我破!他雙目赤紅,竟不顧一切地催動殘存靈力,狠狠一劍,朝著那倒懸巨巖上的林玄,隔空刺去!
這是他最后的瘋狂,也是他道心徹底崩潰的證明!
劍光微弱,卻帶著王騰歇斯底里的殺意和絕望!
然而——
嗡!
那柄哀鳴的飛劍,剛剛脫離王騰的手掌,飛射出不足三尺!
劍身猛地一僵!
然后,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柄屬于王騰的本命飛劍,竟如同受到了至高無上的召喚,又像是遇見了無法抗拒的天敵——
它猛地調(diào)轉(zhuǎn)劍尖!
不再指向林玄!
而是……朝著它曾經(jīng)的主人——王騰!
以比去時更快十倍、百倍的速度!帶著一股決絕的、仿佛要洗刷自身被玷污的恥辱般的恐怖殺意!
嗤啦——!��!
血光迸濺!
王騰臉上的瘋狂和絕望瞬間凝固,化作極致的、無法理解的恐懼!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
那柄他蘊養(yǎng)多年、視若性命的本命飛劍,洞穿了他掐著劍訣的右手手掌!然后毫不停留,帶著一溜刺目的血線,瞬間貫穿了他的右肩!強大的慣性帶著他殘破的身體,狠狠向后倒飛出去,砰地一聲,死死釘在了后方一塊巨大的、布滿裂紋的巖壁之上!
呃啊——!��!凄厲到非人的慘嚎響徹云霄!王騰如同被釘在墻上的破麻袋,右手手掌被自己的飛劍徹底貫穿撕裂,右肩一個恐怖的血洞前后透亮,鮮血如同噴泉般涌出!劇烈的痛苦和本命法器反噬帶來的神魂撕裂感,讓他瞬間昏死過去,身體無意識地抽搐著。
本命飛劍……弒主!
這比任何言語都更具沖擊力!徹底擊碎了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一絲僥幸!
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除了被釘在墻上的王騰,包括那些金丹執(zhí)事在內(nèi),所有人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頭,膝蓋一軟,重重跪倒在地!身體篩糠般抖成一團,頭死死磕在冰冷的碎石地面上,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趙無極沒有跪。他呆呆地站著,如同泥塑木雕。他看著巖壁上如同死狗般的王騰,看著那柄沾染著主人鮮血、微微顫鳴的飛劍,再緩緩抬頭,看向那黑石之上、被億萬神兵拱衛(wèi)、平靜俯視著下方如同螻蟻般跪倒一片的林玄。
那張慘白平靜的臉,那雙深潭般漠然的眼睛,此刻在他眼中,比葬仙淵最深處的魔神還要恐怖!
昨日登仙臺上,他高高在上,視林玄如草芥,一句跪下蘊含元嬰威壓,差點將其碾碎。
今日深淵之畔,他道基崩壞,宗門傾覆在即,對方腳踏黑石,受萬兵朝拜,平靜俯視。
強烈的對比,極致的羞辱,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趙無極的每一寸神魂!他苦心經(jīng)營數(shù)百年的元嬰道心,在這巨大的沖擊下,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崩裂!
嗬…嗬嗬……趙無極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嘶啞聲響。他臉上肌肉瘋狂地抽搐著,眼神從呆滯,到茫然,到極致的恐懼,再到徹底的崩潰!
噗通!��!
他終于再也支撐不��!
不是普通的跪下!
是五體投地!
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山狠狠拍擊,重重地、毫無尊嚴(yán)地?fù)涞乖诘兀☆~頭狠狠撞擊在尖銳的碎石上,瞬間皮開肉綻,鮮血橫流!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雙手死死摳進冰冷的泥土碎石之中,指甲崩裂,鮮血淋漓!
饒……饒命!林…林前輩!饒命�。。�!趙無極的聲音扭曲變形,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和崩潰的哭腔,他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老狗,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嘶喊:
是晚輩有眼無珠!是萬仙門狗眼看人!前輩!前輩饒命!饒了萬仙門吧!
晚輩該死!晚輩該死��!求前輩開恩!求前輩開恩�。�
只要前輩息怒!晚輩愿做牛做馬!萬仙門愿奉前輩為主!求您高抬貴手!高抬貴手�。。�!
他一邊哭喊,一邊用額頭瘋狂地撞擊著地面,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每一次撞擊都帶起一蓬血花和碎石。卑微!恐懼!絕望!哪里還有半分元嬰大修士、外門首席長老的威嚴(yán)
在他身后,那些跪伏在地的金丹執(zhí)事們,更是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連頭都不敢抬,只能跟著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充滿恐懼的嗚咽和求饒聲。
整個葬仙淵邊緣,只剩下趙無極那崩潰的哭嚎、額頭撞擊地面的悶響,以及巖壁上王騰無意識的抽搐和滴答的血聲。
倒懸的葬道黑石,緩緩?fù)V沽松仙�,懸浮在血色天穹之下�?br />
林玄站在黑石之巔,周身蒼白裂痕在幽暗中散發(fā)著微光。他平靜地看著下方那片狼藉:被釘在墻上如同死狗的王騰,五體投地、磕頭如搗蒜、額頭血肉模糊的趙無極,以及一群抖如篩糠、連大氣都不敢出的金丹執(zhí)事。
他的眼神,依舊如同古井深潭,不起波瀾。仿佛下方上演的,不過是一場……螻蟻的鬧劇
許久,就在趙無極的哭嚎聲都變得嘶啞微弱,幾乎要昏厥過去時。
林玄終于動了。
他緩緩抬起腳,向前邁了一步。
腳下,并非虛空。那跪伏的億萬殘兵之中,一柄巨大無比、劍身布滿裂紋卻依舊散發(fā)著斬滅星辰氣息的暗金巨劍殘�。ㄕ侵爸鲃油信e黑石的那柄),如同最溫順的階梯,瞬間飛至他腳下。
林玄踏上了那冰冷的、布滿歲月塵埃和戰(zhàn)斗傷痕的暗金巨劍。
巨劍載著他,平穩(wěn)地、無聲地,向著葬仙淵邊緣,向著那群崩潰跪伏的身影,緩緩降落。
每降落一分,下方的趙無極等人,感受到的威壓和恐懼就濃重一分!趙無極磕頭的動作更加瘋狂,鮮血染紅了身前一大片地面。
終于,暗金巨劍懸停在距離地面不足三尺的高度。
林玄站在劍身之上,微微低頭,目光平靜地落在五體投地、幾乎將臉埋進血泥碎石中的趙無極那劇烈顫抖的脊背上。
他沒有說話。
只是抬起腳。
那只穿著破爛草鞋、沾滿血污泥濘的腳,在趙無極絕望而卑微的感知中,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
輕輕地、隨意地……
踏在了趙無極那沾滿血污和塵土的后頸之上。
如同踏著一塊……墊腳的頑石。
然后,林玄就這么踩著萬仙門外門首席長老、元嬰大修士趙無極的脖子,一步,踏上了葬仙淵邊緣那布滿裂紋的冰冷地面。
他微微偏頭,目光掃過這片昨日將他拒之門外、今日卻在他腳下匍匐顫抖的土地,掃過那遠處崩塌的宮闕、黯淡的山門。
嘴唇微動,吐出的字眼平淡無奇,卻如同萬載寒冰,凍徹了所有人的骨髓:
這路,太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