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謝大人一表人才
越往南,流民越多,到后面幾乎寸步難行。
百姓流離失所,見著顯貴些的馬車便一擁而上,有求吃的,也有求救命的。
再一次被流民圍住后,沈棠梨推開車窗朝外看。
“殿下。”
玉蘭想阻止,生怕流民暴起傷了自家寶貝公主,沈棠梨卻不理,只皺著眉看前方一個婦人抱著滴水的襁褓,哀嚎聲驚天動地。
這樣的場景一路上她看得太多了,還是不免動容。
“謝大人來施粥了!”
剛剛還圍著沈棠梨一行人的流民瞬間散開,朝聲音跑去。
沈棠梨朝君長鈺使了個眼色,他秒懂,飛身下了馬車,過了半刻鐘又回來了。
“是當地的縣令,謝將時�!�
“然后呢?”
“?”君長鈺。
“我是耳朵聾了嗎,剛剛那個人叫得那么大聲,是個傻子都知道謝大人是什么人物了吧,我是讓你去表明身份,我們今晚留在這!”
君長鈺秒懂,再次飛身下馬車。
沈棠梨氣得胸口上下起伏,玉蘭低著頭憋笑,柔軟小手不停安撫著,可不敢讓公主瞧見她的表情。
很快一個穿著淺綠色官服的年輕人就急匆匆朝他們走來,近了,沈棠梨才發(fā)現此人一表人才,氣宇軒昂,合身的官服整齊勾勒出他的寬肩窄背,即便跪下行禮,也看不出絲毫狼狽。
“謝大人,”沈棠梨搶在他前面開口:“我不便暴露身份,你隨便叫個人帶我們去住處就行,此地還離不開謝大人。”
謝將時到喉嚨的話咽了下去,改口道:“小姐仁慈,下官一時半會確實走不開�!�
接著他朝旁邊招了一下手,就有個小姑娘蹦蹦跳跳跑過來,看見沈棠梨時猛地頓住,臉上迅速閃過一絲異樣。
“小七,你帶這位小姐回家,切記不可懈怠�!�
“知道了哥哥�!彼掌鹆诵�,低聲嘟嚷完,不情不愿地轉身朝山上走去。
果然。
沈棠梨還是比較適合跟聰明人打交道。
她惡狠狠地睨了一眼遠處躲在樹冠中不敢露面的某個人。
下了馬車跟在小七后面走。
來時他們已經爬了好久的上坡路,到這里地勢剛平緩,沈棠梨還是看見謝將時在人群里喊話,讓百姓吃飽肚子繼續(xù)往高處走,但是回應的人寥寥無幾。
只因為天空早就放晴,曾經淹沒村莊的洪水退得無聲無息,當務之急不再是逃命,而是填飽肚子。
沈棠梨的目光從滿臉焦急的謝將時身上收回,安心跟著小七爬了一小段坡道。
不多時他們就來到一條鄉(xiāng)間小道上,道路兩旁的莊稼綠油油的,根部都泡在水里。
道路盡頭有一個小院。
小七引沈棠梨二人進入,臉色僵硬地倒了水給她們喝,又跑到屋后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
玉蘭從懷里掏出銀針,細細挑去水里的雜質,才端著喂給沈棠梨。
“殿下,此地甚是簡陋,還不如睡馬車上呢�!�
沈棠梨抬手戳了她腦袋一下:“本殿下是那種貪圖享樂的人嗎,自然是有別的用意�!�
“還是殿下聰明。”玉蘭驚嘆。
“從現在開始,要叫小姐�!�
“是,小姐�!�
主仆二人小聲嘀咕,直至暮色降臨,小道上才有一個高大的人影緩緩歸來。
那人影見院中燃了燭火,遙遙行了一禮:“小姐還沒歇息?”
“謝將時,你上前來回話�!�
“是�!�
說是上前,也只是跨進了院子里,一副彬彬有禮的讀書人做派。
“你身為縣令,為何不住府衙,倒是跑到這荒郊野外來施粥?”
“府衙已淪陷,城內百姓潰逃,下官也是局勢所逼�!�
“府衙淪陷,那粥米何來?”
“是下官家中存糧�!�
沈棠梨皺眉:“我出京時,賑災糧緊隨其后,現下還沒到?”
她一路上并不是馬不停蹄,遇到災情嚴重的,她還會多停幾日,賑災糧不應該比她還慢才對。
謝將時聞言苦笑一聲:“知府大人并未提及,倒是聽說欽差大人前日到了�!�
誰是欽差?
沈棠梨懵了。
難道沈臨川還派了別人來?
她垂眸思考了一會,突然站起來說:“白天我觀察了一下,此地地勢雖高,雨水卻久聚不散,不知謝大人有高見否?”
直到這時,謝將時的眼睛才亮了一下。
“請小姐跟我來�!�
這晚的月亮高高掛起,萬里星空照著大地,目之所及,亮如白晝。
鄉(xiāng)道上的蛐蛐你方唱罷我登場,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美麗。
很難想象這個地方前不久剛剛經歷了天災的洗禮。
沈棠梨在謝將時旁邊站定,她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么,雙腿已經軟了。
“鄔縣之所以叫鄔縣,就是因為這里是鄔江的源頭�!�
謝將時指著前面一座大壩,若是站在下方,只覺得高聳入云,令人生畏。站在上方,就能將整座大壩一覽無余。
那是怎樣的一種震撼!
沈棠梨甚至不敢再看,月色下波光粼粼,讓她一陣眩暈,幾乎要站不住腳。
水壩的水已經完成溢出來,千里長堤,形成一道寬長的瀑布,水聲轟隆,嚇得沈棠梨臉色發(fā)白。
她從小最怕水了。
“三年前,下官就發(fā)現大壩的水位遠遠高出正常水位,多次向知府大人提起,卻還是……”
謝將時語氣充滿無力,要修整大壩需要多大的財力,人力,他只是一個小小縣令。
當地百姓不能強征,上面的人又沒有作為,他夾在中間,焦頭爛額。
“如果沒有這次天災,這座大壩興許還能撐個兩年,但是現在,隨時都有崩塌的可能。”
謝將時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他突然發(fā)現自己的胳膊貼上一片柔軟。
“謝大人,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吧�!�
沈棠梨緊緊抓著謝將時的衣袖,生怕一個暈厥跌進水里。
謝將時這會才反應過來,連忙扶著沈棠梨要往回走,結果她雙腿發(fā)軟,根本邁不開步了。
“謝大人,麻煩你了�!�
她朝他張開雙手。
謝將時頓了頓,還是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是下官思慮不周,不知道小姐怕水�!�
“無妨。”
沈棠梨心安理得地窩在男人懷里,非是她不知廉恥,而是她的概念里,就沒有這四個字。
她是公主,是君,她就是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