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梁翊躺在他的臂彎里，仰著頭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再三考慮下，他還是決定坦白，如果讓十九歲的靖霖耽于異形花織就的夢境中，他的精神力或許會被完全吞噬。

    到底要讓靖霖重溫多少次這樣的痛才能結(jié)束這場鬧劇，讓一切回歸平靜，梁翊深感無力，這不僅是對靖霖的折磨，對他也是一場凌遲。

    “有個好消息，有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梁翊以一個很老套的開場白打開話匣子。

    靖霖右邊眼皮突突跳了兩下，大腦中拉起莫名的警報聲——不要選，都不要選。

    他沒說話，梁翊自顧自說下去，“先說好消息吧�！�

    “我沒有死，你離開之后我在領(lǐng)域里活了下來。緩慢恢復(fù)精神力等待仙貝重新凝結(jié)，帶著你的小雪鸮伺機(jī)逃了出來。已經(jīng)過去七年了，我們結(jié)了婚，現(xiàn)在你正躺在我身邊睡著，這里是異形花殘留物制造的夢�！�

    靖霖定定看著他，雖然是個很好的好消息，但是心底的不安卻越來越強(qiáng)烈，他直覺梁熠口中的壞消息是個非常壞的消息。

    “壞消息是——”他頓了頓，抬起眼看向靖霖，確認(rèn)他的情緒，“小棋他們沒有活下來，被異形種還有趙珩老師殺了。”

    好消息由三句話組成，壞消息只有一句話。但是壞消息如同曠野的風(fēng)，傳播得飛快，刮得人睜不開眼，無處躲藏，耳朵嗡鳴。

    靖霖握拳又松開，握拳又松開，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像無論怎么做，身體都不能正常呼吸。

    梁翊坐起來緊緊抱住他，把他的腦袋按在胸膛上，“靖霖靖霖聽我說，這七年你長大了，變成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大人，成了許多人景仰的上校。你把當(dāng)初燒掉孤兒院的兇手揪了出來，讓一個臭名昭著的公會受到審判�！�

    “退役之后回圣所軍校當(dāng)了老師，學(xué)生們也都很喜歡你，我弟弟梁赫還記得嗎。那時候他還是個小屁孩，現(xiàn)在也進(jìn)入圣所軍校了，你是他的老師。梁赫經(jīng)常跟我說你上課特別用心，講解淺顯易懂�！�

    “你現(xiàn)在有很多朋友，還有你的精神體，叫青羽，我們的家有小鳥，有小貓，還有一個漂亮的花園。爺爺奶奶一直問我什么時候再帶你回去吃飯，有很多人很想你，需要你�！�

    十九歲的靖霖被動地聽著二十七歲的梁翊對他的評價，他不知道同樣年紀(jì)的自己是怎么忍受著伙伴死亡后活得這么肆意精彩的。

    梁翊接著道：“你剛從迷霧領(lǐng)域出去的時候因?yàn)樘珎���，圖景很不穩(wěn)定，所以白塔對你使用了定格消除，讓你忘記了一些事情。但是這么多年來你很堅強(qiáng)，也很努力，所以你不需要自責(zé)。小棋他們看見你這么努力地生活一定會為你感到高興的�！�

    無言對峙半晌，山谷中起了一陣風(fēng)，吹得異形花搖搖晃晃。

    靖霖聲音很輕，問：“真的嗎？”

    梁翊肯定地告訴他，“真的，很多很多人都知道，靖霖上校特別好。”

    “梁熠——”他吸了吸鼻子。

    雖然道理都懂，但到底只有十九歲，靖霖還沒能很好地處理自己的情感。梁翊把他抱到大腿上，溫柔吻去他臉上的淚，抵著他的額頭，“因?yàn)榘l(fā)生了一些意外，異形花現(xiàn)在長在你身上，需要你本人掙開這個夢，我們才能真正的，永遠(yuǎn)的在一起�！�

    “我”靖霖淚眼模糊地看著他，不住地?fù)u頭，“醒來之后還有你嗎？如果醒來之后是休眠艙怎么辦，我不想睡休眠艙，我不想自己一個人。”

    靖霖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樣的話，而且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他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沉默地承受，沉默地接受，沉默地活著。梁翊此刻真真切切讀到了當(dāng)初他獨(dú)自一人從迷霧領(lǐng)域出去后的崩潰。也理解了為什么定格消除這么危險的事情，邢一鶴和冷秋時都一致同意給靖霖做。

    “我就在你身邊，別怕�！�

    靖霖緊抿著唇不敢哭得太大聲，但是忍不住吸鼻子。他緩緩閉上眼睛，然后又忍不住睜開，用顫抖的聲音喊：“梁熠——”

    “別怕�！�

    “再親親我吧�！彼麘┣蟮�。

    梁翊的喉嚨像是被濕棉花堵住，他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眼睛、鼻梁，最后是嘴巴。在嘴巴上停留的時間很久，久到靖霖流干了眼淚，久到靖霖動用精神力把自己的美夢打碎，就為了讓他們能夠真正的、永遠(yuǎn)的在一起。

    十九歲的靖霖，也是最勇敢的靖霖。

    自主行動

    梁翊睜開眼睛，

    第一時間打開小夜燈看向枕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