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jié)
孫父:“……”
知子莫若父,道理反過來也是成立的。
孫父沒理他,繼續(xù)說:“怨煞太多,
靠他的陣法封印并不牢固,
別掉以輕心,
去叫人一起加固封印,如果你不想以后露宿街頭的話�!�
孫又青:“……”
封印的法陣只是一個提醒,
身處鬼域,
想徹底凈化一座城市的人是不可能辦得到的,但如果只是封印,
就簡單許多。
影鬼事件時,
寅遲送出去幾百個羅盤,借著“警民大合作”把羅盤和里面隱藏的陣法分散到了城市里的各個地方。
玄門中人注重風(fēng)水,
為了避免邪祟入侵,在自己居住的地方多會設(shè)置一些驅(qū)邪的東西,就算羅盤里的聚陰陣啟動,將怨煞引入,一時半會也對住所里的人造不成傷害。
而突然洶涌變得有攻擊性的怨煞之力,分散流往幾百個羅盤所在的地方,將戰(zhàn)場從整個林江市縮小到了羅盤聚陰的地方,只要守好那些地方,市民就不會被影響。
就算有幾個漏網(wǎng)之魚,全市的民警也足以搞定。
鬼域是岳正揚的主場,他有著全知視角,很快通過“窺視”弄清楚了來龍去脈,不由得憤怒到面容扭曲。
那些抓影鬼的羅盤……他居然從那個時候就做了準備了!
“沒辦法啊!”寅遲尤嫌給他的刺激不夠,嘆息道:“我又不會鉆耗子洞,要一個一個去找你留的后手,效率太低了。”
岳正揚被他氣得要吐血,眼睛死死地瞪著,他漆黑粘稠的身體上有微弱的白光閃過,他新?lián)寔碇鸬男拍畹钠琳喜粔蚶喂蹋蛩那榫w波動,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裂痕。
他在背后凝出了一只手,伸向黑霧中的某個位置,那是他擄掠而來有著堅定信念的人,他們確實各個難纏,要奪取他們的信念之力極為不易,但也不是所有人的防御都那么密不透風(fēng)。
這世上沒有人能做到堅定如一,還能堅持,只是遭受到的痛苦還不夠而已!
他在黑霧的掩蓋下精準地抓到了一個人。
他以為他抓到了一個人。
卻在他用力要把人拽至身前時,手里卻抓了個空,鎖鏈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瞳孔一縮,猛的偏離了原地,勾魂鎖從黑霧里沖出,差點把他穿胸而過。
他腿都沒了的身體自然不太站得穩(wěn),不倒翁一樣在低空劃了一個半圓,還沒來得及直起身,三頭犬近身一聲咆哮,三團火球從三個方向?qū)⑺鼑�,火焰從他臉�?cè)擦過,焚毀了他的一邊鬢角,一只眼睛被燒掉了一半,眼珠子連著被燒焦的半邊顴骨,整張臉猙獰又可怖。
這還沒完,在他倉皇躲避火球時不小心在地面落了一下腳,就在他落腳的位置,陡然升起一個法陣,由陰氣連成,卻蘊含著能將他鎖住的功德之力。
岳正揚早已經(jīng)狼狽至極,幾乎被逼到了絕境,他黔驢技窮,只能舍了被困住的肉身,漆黑的液體從姚思宇的身體中脫離,隱沒在了濃霧的黑霧之中。
“嘖,比泥鰍還滑溜�!�
寅遲淡淡地收了手,又看向空中“不分你我”的那些黑霧,苦口婆心地勸道:“不過你現(xiàn)在連最后一具軀殼也沒了,你這副樣子連避雷針?biāo)汲霾涣耍c其同我們僵持在這里在這個蝸牛殼里東逃西竄,不如乖乖回地府,你覺得怎么樣呢?”
“……”
空氣中的怨煞翻涌了一陣,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還有陣陣回音:“回地府?去體驗十八層地獄的酷刑嗎?”
他怎么可能會去?
他會變成這副樣子,本身就是逃脫地府的刑責(zé),輪回早夭,不過是地府刑責(zé)的其中一種。
就算他意外得到了輪回鏡,就算他帶著記憶轉(zhuǎn)生,也逃脫不了輪回的痛苦。
他初生平庸,既然得到了輪回鏡,那就是他的造化,是上天給予他的賞賜,合該由他來享受的。
那一世,他靠著竊取那些玄門高手的記憶,習(xí)得了玄門中那些不予外傳的絕技,也曾在玄術(shù)界有過一席之地。
他不復(fù)往日低賤,被萬人敬仰。
他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可他再怎么高貴,也免不了生老病死。
他死了。
死后入了地府,被審判,喝了孟婆湯,又入輪回。
他想象中的后世,是他如話本里一樣重啟人生,帶著比別人多一世的記憶,在世人的夸贊與崇拜中,用不了多久就會重回往日巔峰。
可故事不是這樣的。
輪回鏡留存了他上一世的記憶,只有記憶而已。
他從一個胚胎到出生,從一個嬰兒長成到幼童,到他勉強能理解他經(jīng)�?吹降哪切┯洃洿碇裁�,就花了他足足七年。
他注定早夭啊。
七年的時間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
噩夢卻遠不止如此。
因為他的輪回是懲罰,他注定不會有什么建樹,他資質(zhì)平庸,就算擁有著玄術(shù)界的百科全書,從一片空白重新開始研究,也比不上那些玄學(xué)世家有天賦的小輩的進度。
他還是那么平凡,他再怎么努力,也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重拾前世的風(fēng)光,而在他好不容易有了點成績之后,他病了。
病來如山倒,請來的郎中告訴他,他沒幾年可活了。
多么諷刺?
他那么拼命,那么努力,到頭來還沒開始享受努力的成果,他就又要死了。
他不甘心!
如果他就這樣去輪回,他的下一世又會是什么樣子?無非是重蹈覆轍而已。
所以他做了決定,他不會再去輪回了。
他用他剩余的時間,翻遍了所有玄術(shù)高手的記憶,終于找出了逃脫輪回的辦法。
他開始煉魂,開始不停地更換宿體。
他的記憶不會再丟失,他學(xué)過的東西不會再忘記,他不管換了誰的身份,都是“天縱奇才”,都是注定會被人仰望崇敬的存在。
這才是他憧憬的人生!他已經(jīng)做到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一具完美的,能永久使用不用再更換的身體。
被人仰望了太久,他不甘于再當(dāng)一個“人”。
而且到了近代,地府在人間設(shè)立了辦事處,給他煉魂尋找宿體增添了不少阻礙,他更加迫切地尋找一具不會被侵蝕的身體。
就在二十多年前,他遇到了一個人。
一個驚才絕絕,天賦是他三百多年所見的人里,絕無僅有的一個少女。
他們是在玄術(shù)交流大會上認識的。
那個少女的出現(xiàn),她身上璀璨的功德之力,讓岳正揚看到了希望。
他同樣竊取了少女的記憶,根據(jù)她的記憶,偽裝成最能打動她的樣子,接近她,俘獲她,他們一起完成委托,進出鬼域,他們水到渠成地走到了一起。
最后一次進鬼域,他假死脫身,是因為她有了孩子,他不能給她一個名分,因為他不能引人注目。
他暗地里關(guān)注著他們娘倆,他看著他的兒子長大,他完美地擁有了能最大限度承受怨煞侵蝕的太陰體,同時也完美繼承了他母親在玄術(shù)上的天賦。
那簡直是為了他量身定制的一副軀體。
他明明差一點就能成功。
就只差一點!
事到如今,他夢寐以求的人生被別人占取,占取他人生的人居然還勸他放棄他本可以唾手可得的一切,他有什么資格?
他憑什么?!
“就算是永世不得超生,我也要拉所有人給我陪葬!”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岳正揚凝出形體的瞬間,他的魂體就被鎖定了,三個方向突發(fā)的攻擊卻沒人觸碰到他,他在凝形的同時,數(shù)十個人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將他團團圍住,其中正對方棋的,剛好是方鐸那張“睡”得人事不知的臉。
勾魂鎖在觸及活人鼻尖時倉促折返,重新落回方棋手里,他頓時眸色一凜。
寅遲也沉了沉眸道:“傀儡術(shù)!”
“……”
活人傀儡的片刻阻攔,岳正揚的魂體已經(jīng)不見了蹤跡。
幾秒鐘后,地動山搖。
他們正處一座避雷塔下,但是現(xiàn)在,地面翻覆,支撐著高塔的地基瞬間塌陷,原本落在避雷針上就消弭不見的驚雷,分毫不講理地朝著蝸牛建筑底部的陣法中心而來。
兩人一犬在巨塔傾塌時就躲到了半空,眼看著象征著天罰的天雷落下,落在他們剛剛待過的地方,巨響震徹之后,蝸牛建筑霎時只剩下一片廢墟。
驚雷落地之后并沒有停下,隨著一團黑霧追蹤而去,黑霧所過之處,紫色的驚雷毀天滅地,帶著撕破虛空的長風(fēng),掀起煙塵滾滾,連空中聚集的烏云都被攪成了粉碎。
照這么下去,整個林江市,非得被夷成一片平地不可!
……
怨天
幾次三番被避雷塔引走的天雷像是終于找準了目標(biāo),
轟響的雷鳴聲震耳欲聾,南岸公園所在的地區(qū)被照得亮如白晝,同時也驚醒了剛脫離傀儡術(shù)的控制,
從噩夢中蘇醒過來的數(shù)十個人。
方鐸剛一睜眼,就差點被當(dāng)空劈下來的雷光閃瞎了眼,
他緊急避了個險,
垂眸抬手,
遮住了光,卻又差點心臟驟停。
他居然是浮在半空中的。
不只是他,
他周圍還圍了一群人,一個熟面孔都沒有,各自身份不明,
一個個茫然四顧,
下一秒肝膽俱裂。
在他們驚叫出聲之前,一陣劇烈的失重感襲來,腳底一震,他們又踩在了實處,
仿佛剛剛的凌空踏步只是剎那間的錯覺。
“這到底……”
“帶他們?nèi)プ罱呐沙鏊?br />
看好他們�!�
“……”
等人帶著未落的話音走遠了,
方鐸才驀地反應(yīng)過來,那句話似乎是對著他說的。
可……這里是什么地方?
最近的派出所又在哪兒?
……
岳正揚在他們忙于救人之際,
轉(zhuǎn)眼竄出了千米之外,
朝著人群密集的市區(qū),他的目標(biāo)明確,
是那些被羅盤上的法陣匯聚而去的聚陰之地。
最近的一個封印地被他撞破,
一道漆黑如墨且粘稠的怨氣柱拔地而起,直入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