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夏凌霜的眼神動了一下，艱難道：“崇高，孩子們這些天過得很不好，他們本來身體就不好，又沒有了你的照顧……”
“我知道。”他打斷她，從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這是我從前給他們做的成長日記，從出生到現(xiàn)在，照顧他們需要注意的事項，都在這里了。還有過敏清單、用藥記錄，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小了，我相信你可以照顧好他們的�！�
夏凌霜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顫聲道：“你這是什么意思？我不想要這些……崇高，你……你難道不懂嗎？我們只想要你回來�！�
顧崇高沒有看她，而是低頭諷刺地笑了一下，緩緩卷起了左袖，露出一道猙獰的疤痕來。
“記得這個嗎？是顧煜推我下樓時撞碎的玻璃劃的�！彼Z氣平靜，“那一晚，我去醫(yī)院縫了整整十二針，而那個時候，你們和霍斯珩在家里其樂融融，母慈子孝�！�
顧煜的小臉?biāo)查g失去血色，他驚恐地看著那道疤，嘴唇顫抖著：“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顧崇高輕輕搖了搖頭，又掀開了褲腳，露出腿上那道可怖的傷痕來。
巨大蜈蚣一般的傷疤橫貫在他腿上，幾乎像是剜出了一塊肉一般。
“這是那次，我和霍斯珩一起被關(guān)在電梯里，你說他還要彈鋼琴，所以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我�！彼曇艉茌p，卻像刀子一樣鋒利，“差一點，只差一點，我的這條腿可能就保不住了。”
“你們每個人都說，自己不是故意的�！鳖櫝绺叩哪抗廪D(zhuǎn)向夏凌霜，帶著絲毫不加掩飾的諷刺，“就像你們故意污蔑我給你們吃芒果，故意在所有人面前說討厭我一樣。那我呢？我受到的這些傷害，只是因為你們一句輕飄飄的‘不是故意的’，就應(yīng)該被視而不見嗎？”
顧玥突然大哭起來，撲上來想抱住他的手臂：“可是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錯了！爸爸你回來好不好？我們再也不那樣了！”
顧崇高看著哭成淚人的女兒，心里竟然很平靜，再也泛起熟悉的絞痛。
他只是靜靜地坐著，等哭聲漸弱。
“我曾經(jīng)……”他慢慢說，每個字都像從胸腔里擠出來的，艱澀極了，“我曾經(jīng)真的非常愛你們，顧玥早產(chǎn)時只有四斤八兩，我在保溫箱旁守了七天七夜。顧煜被同學(xué)欺負(fù)不敢上學(xué)，我每天陪他到教室門口……你們每個人的生日，我都放在心里，親手為你們做好蛋糕……可是愛是會被消耗光的。”
“當(dāng)你們把我推下樓梯，說永遠(yuǎn)不想見到我，還有選擇霍斯珩做爸爸的時候……我們之前的情分，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們�！鳖櫝绺哒酒鹕�，將咖啡錢壓在杯底，一字一句道：“我不會回去了，這不是懲罰你們，只是因為，我已經(jīng)有了自己嶄新的人生，不想再陷在從前的泥潭里，和你們做無所謂的牽扯了。”
他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往外走，顧玥撕心裂肺的哭聲在身后響起來，但他的腳步?jīng)]有絲毫遲疑。
“爸爸！求求你！別不要我們！”
顧崇高推開咖啡館的門，街對面，宋清婉牽著橙橙正在車旁等他。
小女孩一看到他，立刻掙脫小姨的手飛奔過來。
“小顧哥哥！”橙橙撲進(jìn)他懷里，小手緊張地摸著他的臉，“你還好嗎？他們有沒有欺負(fù)你？”
顧崇高彎腰抱起小女孩，在她柔軟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哥哥沒事，我們回家吧�！�
宋清婉走過來，什么也沒問，只是輕輕挽住他的手臂。
三人走向車子的背影，在陽光下顯得那么和諧。
咖啡館內(nèi)，顧玥的哭聲漸漸弱了下去。
夏凌霜怔怔地望著窗外，看著顧崇高坐進(jìn)那輛陌生的轎車，看著那個小女孩親昵地靠在他懷里，而那個陌生女人，溫柔地為他系好安全帶……
“爸爸，”顧煜拽了拽她的衣角，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恐懼，“爸爸是不是……真的不要我們了？”
夏凌霜沒有回答，來之前心中的篤定，如今已經(jīng)半分也不存在。
這次……他們似乎真的徹底失去了顧崇高。
顧崇高站在露臺上，看著院子里正在給花圃澆水的橙橙。
小女孩穿著嫩黃色的連衣裙，哼著不成調(diào)的兒歌，蹦蹦跳跳的，看起來開心極了。
“在想什么？”
一雙溫暖的手從背后環(huán)抱住他，宋清婉的下巴輕輕抵在他脊背。
她身上還帶著醫(yī)院消毒水的氣息，顯然是剛下班回來。
“我在想……”顧崇高還沒有轉(zhuǎn)過身，就先情不自禁笑了出來，“想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帶著橙橙來買繪本的樣子�！�
宋清婉低笑一聲，眸子盛滿溫柔：“那時候我就想，這個小學(xué)弟怎么過了這么長時間，還是這么帥氣�！�
“好會貧嘴�！鳖櫝绺咻p笑兩聲，笑得樂不可支。
他們的笑聲驚動了院子里的橙橙。
小女孩丟下水壺，像只小蝴蝶一樣飛奔上樓：“小姨！小顧哥哥！你們在說什么悄悄話？”
宋清婉彎腰抱起侄女，在她沾著泥土的小臉上親了一下：“我在問小顧哥哥，愿不愿意和我們永遠(yuǎn)在一起。”
橙橙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小手緊緊抓住顧崇高的衣角：“真的嗎？小顧哥哥要和我們一直在一起嗎？”
顧崇高的心像被溫水浸泡過一般柔軟。
他接過橙橙，在小女孩期待的目光中點了點頭：“如果橙橙愿意的話�！�
“我愿意！我愿意！”橙橙歡呼著摟住他的脖子，又轉(zhuǎn)頭看向宋清婉�！鞍⒁炭旖o小顧哥哥戴戒指！就像電視里演的那樣！”
宋清婉耳尖微紅，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紅色絲絨的小盒子，遞給了他。
“顧崇高，”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你愿意……”
“我愿意�！边�沒等她問完，顧崇高就堅定給出了回答，雖然眼中帶著淚，但嘴角卻帶著幸福的弧度。
他們的婚禮定在了三個月之后。
婚禮當(dāng)天，陽光出奇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