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你要我說什么”她劇烈地呼吸著,一次又一次地拔出簪子,刺進(jìn)去,“你以為我是誰”
“你以為一把劍就能嚇住我”
嗤,嗤,嗤,簪尖刺透肌肉發(fā)出黏膩的聲響,血在少女的臉上噴出猩紅的斑點(diǎn)。
她的肩膀顫抖著,她的睫毛被血腥沾染,可她的手沒有絲毫猶豫。
韓蒙的臉扭曲成一團(tuán),他栽下去,痙攣著向一側(cè)爬了幾步,嬴鴉鴉舉起簪子釘進(jìn)他的后頸,他用力地呃了一聲,不動了。
嬴鴉鴉沒有看地上的尸體,她慢慢站起身,踩著一地猩紅,蹣跚地向著后門走過去。
有客來訪
萇濯是在私宅別院外找到嬴鴉鴉的。
裴紀(jì)堂寄來的加急密信只比第五爭給韓其寄來的晚一天半,
信上什么多余的話都沒有,直截了當(dāng)?shù)木褪蔷謩菸�,速離蒿城。
淡河這群人都知道第五爭是個莽的,
但縱然是他裴紀(jì)堂也沒想到這人能莽成這樣。
淡河的人還在這里,
他就寄了個槍斃通知過去還請韓其收拾收拾自己去領(lǐng)死,
是個人都得急眼。
萇濯收拾了幾份重要文書,
也沒回住處,拔腿就往嬴鴉鴉那邊趕,正趕上嬴鴉鴉從后門撞出來,
抬手差點(diǎn)給他一下子。
“是我!”萇濯是半個練家子,
將將閃過鴉鴉的手。后者愣了一下,
慢慢地定住了。
他才意識到面前這個小姑娘身一身都是血,
臉上的血應(yīng)該是胡亂地擦過沒洗過,
殘余的血跡已經(jīng)凝成了不勻的暗褐色。
她身上的衣服還算干凈,但細(xì)看就能看出端倪是反穿著的,袖口衣領(lǐng)隱隱約約能窺見一點(diǎn)血斑。
一把簪子反攥在她手里,
上面的血也已經(jīng)凝了。嬴鴉鴉眼睛睜得大大的,面無表情,
嘴唇白得嚇人。
“傷著了嗎”萇濯看看她身上,
沒有什么明顯的傷痕,嬴鴉鴉緩慢地?fù)u頭,手里仍舊死死攥著簪子。
“我殺人了。”她平直地,
一字一頓地說。
萇濯聽到這話稍微松了一口氣,她臉色慘白不是受傷,
是驚著了。
“別怕,
還能走路嗎”他伸手過去想扶她,嬴鴉鴉卻板板正正避開了他的手,
目光在他臉上虛浮一下又移開。
萇濯只當(dāng)是她殺人見血,一時(shí)間有點(diǎn)魂魄不穩(wěn),也不細(xì)問,伸手在她眼前晃晃,確定她能聽明白自己的話,就拉著她往外跑。
往出跑去沒多久,正好撞上匆匆趕回來的嬴寒山。她身上有點(diǎn)血?dú)�,但沒濺上血也沒受傷,看著比嬴鴉鴉干凈不少。
“鴉鴉!……萇濯。沒事吧”
嬴鴉鴉被萇濯拉著,眼神木登登的,聽到嬴寒山的聲音才抬起頭。當(dāng)啷一聲,簪子從她手里掉落在地,小姑娘扁扁嘴,哇地一聲哭出來。
“阿姊!”她喃喃著,“我殺人了,我把韓蒙殺了�!�
嬴寒山騰出手來抱住她,把她的臉頰按在肩膀上。
“殺得好,”她也不問是出了什么事,只是用力拍拍嬴鴉鴉的肩膀,把她那身血外披脫了披了自己的上去,“可惜臟了我們鴉鴉的手�!�
萇濯從懷里拿出裴紀(jì)堂遣人送來的密信:“應(yīng)當(dāng)是第五爭送了信來,把韓其逼得走投無路,鋌而走險(xiǎn)了。”
嬴寒山感到一陣無可奈何的好笑。“要不是知道這人真沒這個腦子,我?guī)缀鯌岩伤枪室獾模?br />
萇濯搖頭:“他倒不太有可能,但有沒有人故意推波助瀾,不好說�!�
他一句話在嬴寒山脊背上激起了輕微的粟粟,她又想起來之前那種被毒蛇窺視一樣的不安感了,那種被觀察,被設(shè)局,被算計(jì)的感覺似有若無,像是一縷黏在臉上的蛛絲,怎么也抹不下來。
萇濯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匆匆轉(zhuǎn)到另一邊去:“接下來如何那個送信的人還在,現(xiàn)在還能車馬出城么”
嬴寒山的目光越過墻頭,她有點(diǎn)后悔自己怎么沒捅死韓其再來找他們,但她也知道仙人也沒長前后眼,她那時(shí)沒法預(yù)知鴉鴉和萇濯平安。
“我先送你們出城吧,”她說,“老板讓人來送信,他自己肯定也帶兵往這里動了,我送你們走一日的路,然后你們?nèi)ズ屠习迮鲱^�!�
“那你呢”
嬴寒山又看了一眼墻頭。
“了孽�!彼f。
月里十七,兇不宜葬。
天上的月亮說滿不滿,像是被人磕了一邊的盤子,多了個圓圓的缺口。照下來的光霧蒙蒙的,籠著韓家院子里的掛白。
兩天多前蒿城淡河翻臉,韓家沒殺成淡河使,反而賠了個縣令兒子進(jìn)去。
家仆在院子角的門后找見了自家郎君的尸骨,喉嚨胸口被不知道什么東西豁開,戳得像白蟻咬過的絹。
大夫人看了一眼兒子就哎呀一聲昏過去,剛剛被從鐘里救出來,瘸了一條腿的韓縣令老淚縱橫。
他是做好了搭自己進(jìn)去的準(zhǔn)備,沒做好搭自己兒子進(jìn)去的準(zhǔn)備。
他不年輕了,再培養(yǎng)一個及冠的繼承人不知道要花多少心力,為著這個,蒿城就不能和淡河輕易了了。
韓蒙停靈家中,韓其給兒子操辦了壽材,收拾停當(dāng),預(yù)備著停靈三天下葬之后就派人去知會城外塢堡主們糾集起兵力。
他淡河畢竟是剛剛經(jīng)歷了一役,又流民纏身,士氣低落,蒿城打不贏八千水軍,但淡河要是敢來,碰一碰誰輸誰贏還不好說。
但韓蒙死得湊巧,正好趕上十七十八,七不埋八不葬,這靈就只能多停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