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滾!……千軍!”

    峨眉刺從手中甩出，卷著怪物們與周圍障壁一齊被割碎甩開，罡風(fēng)卷走了覆蓋在

    踞崖伏殺（三）

    夜風(fēng)凜凜，

    夜梟銳鳴，嬴寒山手里拎著那張面皮，低頭拍拍那個躺著的青年人的臉。

    他不動，

    臉上還有些低燒的紅色，

    看著應(yīng)該不是裝昏。

    其實嬴寒山早就該發(fā)覺這不是第五爭了，

    這人明顯是個文人，

    身骨比第五爭單薄一些，全靠衣服穿得厚以及身上蓋的東西遮掩。

    他骨相沒有第五爭那么明顯，但看著應(yīng)該算是個北方人。

    就在她低頭的這幾秒鐘內(nèi)，

    周遭又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夜色陰燃起來，

    它像是一枚巨大的蟲卵，

    正在緩慢開裂，

    釋出里面蠕動的幼蟲。

    嬴寒山不知道有多少剛剛那樣的怪物藏在暗中，

    她只能聽到它們骨節(jié)輕微的咔嗒和布料摩擦的窸窣。

    遠處有火把亮起來了，正有士兵向這里集結(jié)。“誰都不要過來!”

    她向著那個方向吼了一句，但效果不大，

    黑暗中的那些東西有一部分飛快地向士兵們爬過去，驚呼和搏斗的聲音升起來。

    留下來的那些不敢靠近嬴寒山，

    它們竊竊私語，

    逐漸聚攏成一個環(huán)形。

    嬴寒山抽出三支箭拉開逐鹿弓，箭羽割破夜幕直沖出去，又被黑暗吞下，

    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射中。

    那圈子短暫地散開，然后再次聚攏，

    有輕柔的聲音從它們之中響起來。

    【至善至德，

    白蓮化身，承我壽宮，

    擔(dān)我諸業(yè)。】

    【膏我以脂，涂我以血，速去舊軀，度我得仙……】

    一開始只是零星的聲音，最后逐漸變得整齊，仿佛無數(shù)蜜蜂振翅嗡鳴。

    那聲音難聽極了，像念咒，像嘟囔，像鼻塞喉腫時的哼唧，嬴寒山又一次感覺到煩躁，她抽出一支箭，再抽出一支箭，瞄也不瞄地射向聲音來的地方。

    那聲音沒有減弱，反而像是海潮一樣覆蓋上來，難以計數(shù)的嗓子里飛出沒有起伏的念誦聲，嬴寒山有種自己被蚊群淹沒的錯覺。

    “用峨眉刺。”她聽到系統(tǒng)的聲音，“你的箭不夠，宿主。”

    “我倒是想，”嬴寒山抽出峨眉刺，“但千軍拋出和收式之間有時間空隙，我只有一個人，防不住他們�！�

    “不，宿主，你至少還有一個同盟。現(xiàn)在，聽我的”

    嬴寒山緩慢俯身，一手抄起躺在地上的那小哥，驟然騰空的同時峨眉刺出手，月輪般劃過夜幕，黑暗被刃光隔開一道口子，原本緊密圍攏的圈子一瞬被打散，黏黏糊糊的誦經(jīng)聲散成一片尖叫。

    “右邊�！毕到y(tǒng)的話音伴隨著箭鳴飛出，嬴寒山用肩膀擔(dān)住那個人，頭也不回地向著右側(cè)擲出余下那支峨眉刺。

    “身后�！�

    被氣牽引的第一支峨眉刺飛回，又被再度投出，她仿佛一個盲眼的擲飛刀者，只憑借著耳邊的提示收割。

    當(dāng)帶著腥氣的峨眉刺飛轉(zhuǎn)回她手中又再次脫離時，嬴寒山忽然有了一種玄妙的感覺。

    周遭的黑暗不再是黑暗，它是一張巨大的蛛網(wǎng)，而她是蛛網(wǎng)中間的蜘蛛。她完全不再依靠眼睛或者耳朵，只憑借本能一樣的感知開始殺戮。

    “千軍!”

    不知道什么時候系統(tǒng)已經(jīng)不再出聲，她也不再在乎黑暗中有什么，敵人有多少，嬴寒山感到自己每一寸皮膚，每一根頭發(fā)都被奇異的滿足感浸滿。

    這甚至和之前那種撼動神志的殺戮欲不同，她甚至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在做什么，這是修道，這是在與天地建立聯(lián)系這是在以殺聯(lián)系一切生靈。

    沒有人看到她的臉，那張在黑暗中露出入定般玄奧微笑的臉。

    日光逐漸從東方浮現(xiàn)出來，白色滲上暗青的天幕。士兵們攙扶起受傷的同伴，抬走今夜的犧牲者。

    他們恭敬地為這里的主人讓開一條道，青簪夫人換了一件厚實些的斗篷來抵擋清晨的露水，她穿過人群，在距離醫(yī)帳幾十步遠的地方站住了。

    地面上落滿了碎骨和破布，被切斷的脊椎和刺穿的顱骨散落在土中，像是一路拋灑的白色花瓣。

    在白色環(huán)形的正中央，嬴寒山正站在那里。她單手架著誰，另一只手拎著峨眉刺，在晦暗不清的天光下，那身影幾乎不像是人類。

    任何一個看到這個畫面的人都會疑心有一位天神在昨夜降落在此，把靠近的邪祟連同帳篷一起碾碎。

    嬴寒山輕輕抬了抬頭，她望向青簪夫人，又很不自然地把頭歪向另一側(cè)。這一瞬間所有站在這里注視到她的人都感到了壓力。

    她看著他們，用并非人類的眼睛看著他們。

    突然，倚靠在嬴寒山手臂上的那個青年人咳嗽起來，他急促地抽著氣，仿佛要醒過來了。幾秒內(nèi)人類的靈魂回到嬴寒山的身軀，她搖晃一下，用力拍拍額頭。

    “喂!有人嗎!夫人你在嗎我看到你了你找個醫(yī)生來!”

    將軍帳里燃起了火盆，青簪夫人脫掉沾著露水的披風(fēng)，架在火苗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