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弓弦嗡鳴,羽箭脫手,銳鳴著直直射入高空,一團黑氣應(yīng)聲而落,在半空中碎作骨茬和破布。隨著這一箭的射出,天地仿佛被劃開一道口子,大朵的白花從天空的缺口落下,落地就化作暗紅色血水。
天雨曼陀羅花,大紅花,大白花,諸佛降臨了。
身披各色斗篷,頭戴面具的人影們隨著繁花而下,在空氣中仿佛無數(shù)飄游的水母,他們的衣擺抖動著,上面的花紋像眼睛像舌頭像生滿了牙齒的口腔。
影子密密匝匝地在嬴寒山頭頂組成嵌套的圓環(huán),她仰頭看向這似仙似魅的畫面,花瓣在她的衣服上融成血。
“芬陀利華降臨了,”嗡嗡的聲音合成一團,“你該了悟,褪去凡身,加入我們了�!�
“你們該死了!”嬴寒山說。
她飛身而起,電光隨之落下。沒有山石草木阻礙的高崗上,所有人都是天道的活靶子。峨眉刺從她手中甩出,錚錚的銀光割開沖上來的人影,他們的斗篷被撕裂,露骨被擊碎,如同香花一樣美麗的布帛和面具下仍舊是畸形的身體。
雷擦著嬴寒山過去,劈落纏上她手臂和咽喉的芬陀利華教眾,也撕開她的衣服和肌膚,血被電光霎時蒸發(fā),只留下暗紅色的傷口。
他們不是披著破布的怪物,他們比它們更有智慧。落上她手臂的花瓣生出尖刺扎進皮膚,又被嬴寒山拽出連根拔起。
離她最近的教眾手持嵌寶金剛杵,在被她斬作兩節(jié)之前將尖刃插進她的肩膀。
血飛濺出來,染紅她的眼睛。
“賊老天,給我看準(zhǔn)了劈!”
嬴寒山仿佛褪去人形,成為一只銀翼的大鳥,峨眉刺就是她精鋼的鳥羽。
殺生道者不擅法術(shù),不會結(jié)陣,他們有的只有手中的武器與殺意。
被碾碎的骨頭上滲出涓涓紅色,上升成為無數(shù)細線與嬴寒山手中的峨眉刺連接,她身上撕裂的傷口被這血色縫合,顯露出嫩紅的新皮膚來。
以血化生,這才是真正的以血化生,萬物之血皆為我續(xù)生!
沒有人能真正靠近她,金丹以下的人在近前之前就被峨眉刺切碎。
甩,刺,劈,切,她的動作幾乎不能被看到,只有凜凜銀光與雷光相接,照亮每一個人的眼睛。
“那是異教的非天,是嗜殺的惡鬼,”她聽到絮絮的低語,“讓尊者們?nèi)ザ然伞!?br />
不知何時轉(zhuǎn)圈的教眾已經(jīng)退開,有五六個修為更高者從人群中冒出,壓向她。
“宿主,留意,情況在變化。”系統(tǒng)說。隨著他們緩緩現(xiàn)身,這些人的修為居然在急速下降,一直到與嬴寒山持平。腎上腺素的激素分泌讓嬴寒山感覺不到痛苦,她的大腦快速運轉(zhuǎn),在一瞬間意識到不好。
“你何名何姓”某一個頭戴彩繪面具的人緩緩出聲。
你何名何姓!你何名何姓!你何名何姓!你你何名何名何姓何名何姓!
銳叫嘟囔咆哮怪笑一切聲音在嬴寒山耳邊炸開,雷霆聲甚至都被這聲音壓下去,好像有一團銳物正在她頭顱里左沖右突,幾乎要把她的顱骨擊碎。是芬陀利華教問名借壽的套路,他們正在強迫她說出名字。
在爆炸一樣的聲音里,有輕柔的,潺潺的山泉從嬴寒山的頭頂灌入,它像是最脂膩的酥油,最清冽的泉水,輕柔地蓋上嬴寒山的意識
“只要說出名姓,就能解脫了……”
嬴寒山攥住手中的峨眉刺,它的鋒刃嵌入掌心。稀薄的痛苦釘住她的神志。
這幾個人的修為都在她之上,他們能壓低修為和她持平來引誘她回答,就能拉高修為直接擊殺她。殺生道者可以越階強殺其他修士,殺生道者如何越階強殺其他修士
做個連天道都敢利用的瘋子,就可以殺掉任何修士。血在她的胸腔里沸騰,嬴寒山的聲音被殺意帶起的癲狂燒得顫抖。
“系統(tǒng),”她咬牙切齒地說,“給、我、把、剩、下、的、技、能、點、加、在、以、血、化、生、上。”
“好的,宿主�!�
就在幾秒鐘之內(nèi)她撞了上去,抱住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峨眉刺穿過他,像是穿一串肉一樣從他身體里穿出。
這樣的傷口對那修士來說幾乎算不了什么,他甚至沒有掙扎,但接下來
【染我斑斕袍】
下雨了,
下雨了,一場好大好大的雨。
雨聲像壞掉的八音盒,怎么轉(zhuǎn)發(fā)條也只有沙沙的聲音。
不,
那不是雨的聲音,
那聲音從她的身體里爬出來,
覆蓋裸露的血管和肌肉。那是骨骼重新接回,
皮膚生長的聲音。
嬴寒山睜開眼睛,天幕是重重的白色,浸了水的紗一樣垂得很低。她躺在被暴雨沖刷的沙礫上,
感覺自己身體的輪廓有點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