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面紗從美人的臉上落下來了,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消化那張過于驚人的美麗面容和橫貫那張臉的古怪傷疤意味著什么,美人就動了起來……
……從袖中抽出了一把劍。
與此同時,一個山匪慌慌張張地跑到了宴上,他跑得那么急,甚至沒看清楚腳下摔了一跤,一頭搶到桌前被滿桌的油腥撒了一身。
雷頭目厭惡地皺了皺鼻子:“做什么慌慌張張,瞎了眼蒙了心似的�!�
“官……官兵,官兵不知……不知怎地,悄悄摸到山上來了……”
話音未落雷頭目和身邊的師爺霍地站了起來,比他們更快的是剛剛還有醉態(tài)的海石花。
她一腳踢翻桌子。接力縱身而起,抽刀砍下了那報信山匪的頭顱。
血隨著刀光甩出,在地上綻出圈環(huán)形的血花。頭目大駭,伸手去拔桌上的刀,海石花早有準備,抽手用刀尖挑起它甩出兩步,向前把這兩個老匪逼向角落。
跟隨著她的白門衛(wèi)士們也一并睜開了眼睛,他們鷂子一樣躍入已經喝得步履不穩(wěn)的其他匪徒中,如同切割羊肉一樣旋下他們的頭顱。
血腥氣和火把燃燒的油脂氣混合在一起,蒸出滿堂血色的霧氣。
“你!你沒醉!”雷頭目伸手顫抖著指向海石花,后者冷笑一聲。
“你阿祖我龍王酒都喝過四五回了,這東西還不如我三歲時漱口的水來得烈!”
韋師爺用眼光瞥著那飛在他旁邊幾步遠的刀,慢慢俯身跪下:“您有話好說,不知您是哪路的豪杰,您是官府的貴人是我們不識得……”
他一邊絮絮地說著一邊壓低肩膀作叩首狀,膝蓋卻悄悄地向著那把飛在地上的刀挪過去。
貉子奸,貉子狡,貉子滑如油,以往刀尖舔血的營生里他靠著先服軟這一招不知道制了多少強敵。
韋師爺眼看著這女人并不拿正眼看自己,突然兩手用力一撐膝蓋向后一滑,伸手摸到刀柄就要抽刀捅她的腹部。
海石花仍舊不看他,但突然抬腿把支在腳邊的一個燈架子踢倒,滿架子的燈油嘩啦啦地灑在他身上,火一瞬間就著了起來。
這黃毛貉子嗷地一聲跳起來想要沖出去找水,她在這個間隙里飛快地在手中旋了一個刀花砍斷他的一條胳膊。那
著火的貉子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蠕蠕地在地上哀嚎,而殺完了堂中匪徒的衛(wèi)士們擦干臉上的血,緩緩地圍了過來。
金紅的火光跳動在他們的發(fā)絲與刀刃上,也照在海石花持兵玄女一樣的臉上。她轉過手中刀,指向眼前的匪首。
“跪下�!�
大部隊到了。
循著白日里留下的記號,白鱗軍沿山道摸到了寨子門前,一路上遇到的游哨都被盡數(shù)斬殺,直到那面白地青鱗紋的旗子在匪寨中展開,這一干山匪才反應過來。
剛剛還爛醉的士兵從地上爬起來,眼睛里濺出凜凜的殺意。
驚呼聲,刀刃刺入身軀的黏膩聲,哀求聲讓夜幕喧鬧起來,遠處山林中有鳥被驚飛。
不時有認出了對方是哪里人的匪徒跪下討?zhàn)垼恐际怯懮畹男值�,你們干過,我們也干著,求求手下留情,給條生路。年輕的白鱗軍士向他臉上啐一口,拔刀捅進哀求的山匪胸口。
“老子有阿娘有阿妹,不作伊這種畜生事�!�
在一片血腥的混亂里嬴寒山從樹梢躍下,她敏捷地穿過廝殺的戰(zhàn)場,來到那輛靜靜停著的馬車旁。它還是那么干凈,被月光照得好像銀,好像玉石。
當嬴寒山靠近它時,車簾從里面掀開了,一顆人頭咕嚕嚕滾落在地,血開始緩慢地滴瀝出來。
萇濯手里提著那把軟劍,對著車外抬頭。
他的臉上濺上了一線血,是斬首時噴濺的痕跡。那雙冷色調的眼睛,那張蒼白的面孔忽然因為這血跡而露出了近乎妖異的艷麗。
斑斑血點在他青色的衣衫上綻開,好似啜血而生的梅花。
萇濯與嬴寒山對上視線,悚然一驚,低頭把臉頰側到一旁。
“別看我,”他輕聲說,“血弄臟了。”
而仿佛鬼使神差,嬴寒山慢慢伸出手,蹭了蹭他臉上未干的血跡,它像是胭脂一樣在她指腹下暈開。
真是莫名其妙,她想。
她的心臟在這一刻突然開始悸動。
淡河婦聯(lián)(上)
夜深了,
喧囂的林間安靜下來。
血腥被逐漸落下的夜露洗干,在地面凝成淡紅的一層。白鱗軍軍士們把地上的尸首拖到一起,清理出一塊可以走的空地。雖然大家都沒怎么留手,
但好歹還留下了些及時丟掉武器跪在地上的山匪沒有殺。他們被捆手捆腳地穿在一起,
綁在堂前的柱子上。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嬴寒山確定環(huán)境安全之后,
就叫人去接那些被關在后院的女人。他們帶上披風,
推著板車,藉由站在門口那個姓關的少年之手,把披風分發(fā)給屋里衣不遮體的女人們,
幫忙將已經不能行走的那些人抱上板車,
現(xiàn)在這瑟縮的,
裹著披風的女人們像是一群大雪天的羊一樣緊緊地擠在一起,
蹣跚地穿過來來往往的白鱗軍。
她們看起來已經精神過載了,
以至于看到地上堆積起來的尸首時沒有一個人尖叫。女人們肩膀挨著肩膀,前胸挨著后背,繞著撐在同伴的車一點一點地挪動著。
當海石花把那個已經捆成粽子的雷姓匪首從屋里拖出來時,
她們的腳步短暫地停滯了幾秒鐘,這群女人沉默地看著跪在地上,
正在向外啐著嘴里淤血的雷頭目,
渙散的眼睛開始慢慢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