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敬受命!”

    風(fēng)拂過飛揚(yáng)的旗幟，拂過裴紀(jì)堂的額發(fā)，他闔上眼去，露出一點感嘆的神色。

    誰能想得到有今日呢。

    嬴寒山第二個走上去，下面的士兵再一次安靜下來，他們的目光交匯在她身上，等待這金眼睛的將領(lǐng)開口。

    其實她沒什么話好說了，剛剛裴紀(jì)堂已經(jīng)差不多把場面話說完，她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綴筆。在幾秒鐘的沉吟之后，嬴寒山很輕松地開口了。

    各位，想活嗎

    “剛剛大差不差的話我老板已經(jīng)說過了，天氣挺冷的，我也就不再說一遍湊數(shù)了�！�

    “我只問各位一個問題，想活嗎”

    “我來沉州已經(jīng)三年，這是第四年初，我記得我來時也是一個冬天，淡河城外百里無人煙，城內(nèi)疫重，家家有病故者�！�

    “三年時間!這里又恢復(fù)了生機(jī)，城外又一次生出漫野的青禾來，好日子又來了，是不是”

    臺下人猶猶豫豫，有稀稀落落的聲音在答是。

    “不是!”嬴寒山抬高嗓音，臺下稀稀落落的聲音被拍散了。

    “看看你們周遭的同袍，那些剛剛拿起武器，自臧州而來的新兵!問問他們，他們是否在故鄉(xiāng)勤勤懇懇地耕種經(jīng)營，他們是否未曾辜負(fù)任何人，只想安然地生活”

    “然而此刻他們背井離鄉(xiāng)，來到這里，失去了往日的生活!這難道是天災(zāi)嗎不，這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峋陽王帶來的人禍!”

    “峋陽王幾次三番悍然入侵，意圖吞并沉州。如果有一日，我與刺史懸首城上，這里的所有百姓就會回到原本那樣隨時可能死去的日子�！�

    “我不能保證你們每一個人都能活著回來，就連我也曾懸于生死邊緣，但我會盡力帶你們每一個人活著回來。如果今日我們不拿起武器反抗，來日沒有一個人能夠幸存�！�

    “各位，想活嗎!”

    想!第一個回答的人聲音高且干脆，不用眼睛去看她就知道是海石花。白門人最先應(yīng)聲，他們知道他們的主將在說什么，他們經(jīng)歷過生和死，應(yīng)和她幾乎成為一種本能。周邊的人被應(yīng)答的核心點燃了，校場上空的空氣被應(yīng)和聲蒸騰起來。

    “我們想活!”

    在沸騰的人聲里，嬴寒山的表情歸于肅然，站在點將臺之下的將領(lǐng)們仰起頭，他們被這威武不可侵犯的神情激勵著。主將尚且嚴(yán)陣以待，他們怎可疏忽!

    ……而嬴寒山只希望他們快點喊完快點讓自己下去。

    憋噴嚏太難受了她要繃不住了，到底是誰在背后罵她呢。

    大軍分兩路開拔，在出淡河后燕字營會從北方來與嬴寒山匯合。出城時百姓相送，守官相隨，杜澤穿著官服走在前列，目光跟著裴紀(jì)堂又跟上嬴寒山。

    他個子不矮，肩背寬闊，穿一身武官的衣服很像樣子如果忽略掉他旁邊伸手拽著他衣袖的杜雪仔的話。

    “耶耶!耶耶!”杜雪仔看父親不理她，就伸手開始夠他的蹀躞帶，三拽兩拽幾乎要把他的腰刀拽下來。

    杜澤旁邊的妻子想把這孩子抱起來，她卻死活不肯撒手。杜澤笑著搖搖頭，索性自己把雪仔抱了起來。

    “耶耶!”雪團(tuán)子一樣的小姑娘歡呼了一聲，伸出藕節(jié)一樣的小手指著馬上的嬴寒山。

    “將軍!將軍!將軍……打勝仗!”

    清脆得像是小鳥兒的聲音掠過軍陣，嬴寒山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馬鞭，算是對這個小姑娘的祝�；囟Y。

    “老杜，淡河交給你了。”她高聲對著杜澤喊，“回來一起喝酒!”

    馬蹄揚(yáng)起塵埃，淡河的紅土把磚石涂上一層赤色，一直到大軍行至城門口，嬴寒山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神仙姊!”

    她再回頭已經(jīng)看不見那個喊這個稱呼的小人兒了，只是隱隱約約覺得有個身影在人群中跳來跳去，拼命地把手伸高，希望她注意到自己。

    “神仙姊……嬴將軍!”那個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傳過來，“要早點回來，打個勝仗回來!到時候我也長大了，我就長高了!我也要和你一起去打仗!”

    哎呀，這小子。

    嬴寒山一勒馬韁，直起身子看向前方，遠(yuǎn)處青空萬里，被出征的刀光照亮。

    “我是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打仗啊�！�

    從淡河向北行軍，與率騎兵馳來的趙一石會師后，嬴寒山麾下這萬余步兵，并著已經(jīng)擴(kuò)張到三千人的白鱗軍以及趙一石帶來的千余騎，林林總總毛兩萬兵向臧州北進(jìn)發(fā)。

    烏觀鷺也作為向?qū)щS軍，她沒有來過這片地方，只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瞥見過峋陽王的輿圖一角，能夠模糊地復(fù)述出大概。

    臧州北邊陲有三座規(guī)模不太大的城池，像是連線的星子一樣封住邊疆。

    任何一座城都經(jīng)受不住兩萬人的攻擊，但三座城合在一起就不一定了。全面開花哪個都打是蠢人的做法，單獨攻擊其中一座又會被其他兩座的援軍繞背。

    他們并不需要擊潰來犯者，只需要拖到峋陽王援軍來，和嬴寒山正面對上就可以。

    在邊界和敵人對上顯然不是一個好選擇，就好像人家家門沒進(jìn)去，一摁門鈴里面沖出來十五個手拿扳手的壯漢一樣。根本沒法打，不如滑跪一個大哥大嫂過年好。

    士兵們不知道前方有什么，軍中的官吏知道一些目前的情況，但是誰也吃不準(zhǔn)嬴寒山的打算。這兩萬人從迫近臧州北開始行軍速度就逐漸放慢，仿佛一條探頭探腦的蛇，在找能鉆的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