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出家人不得動心猿,縱意馬,但說到底這佛寺供奉的宗教已經(jīng)和原本的佛教大相徑庭,以往送入這寺中的婦人若有貌美的,順從的,也會被他的師兄們帶走“宣講正道”,為何他們使得,他就使不得
這么想著,他往那個被捆著手的女人那邊湊了一湊。
那個女人看起來二十幾歲,皮膚不算光滑,被太陽曬得有些黑,身段也并不纖細或許是因為天氣冷,穿得太厚實吧。她感覺到這個沙彌的靠近,但不出聲,也不抬頭,只是緩緩地隨著隊伍邁入寺門。
“女施主,”他在她耳邊說,“你從何處來此佛國如此羈旅勞頓,可要去禪房歇息片刻今日早間已然備下齋飯……”
這群人是從雪災(zāi)中活下來的幸運兒,然而在青黃不接的季節(jié)里,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們一定饑餓,恐懼,還被押送著走了這么遠,現(xiàn)在這些人一定是軟弱又好引誘的,只要告訴她有熱飯,熱湯,有保住性命的地方……
那個女人抬起頭來。
在她微黛的臉上,露出一雙眼睛。一雙含著輕蔑和怒火的眼睛,那絕不是麻木的農(nóng)民的眼睛。
她手上的繩索不知道何時松開了,一把短刃的匕首插進他的腹腔里,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那個沙彌張著嘴,叫不出什么來,只有血不斷地涌出。古怪的是不論她身邊的紅衣士兵還是其他被押送的人都沒有發(fā)出聲音,他們裹挾著這個抽搐著慢慢斷氣的沙彌,走入寺中,關(guān)上了門。
“姊脾氣也太急……”她身邊有人嘟囔,是個白門來的老兵,被她瞪了一眼之后就不作聲了。
“這個寺里,都殺干凈,”海石花擦擦手上的血,回頭對著裝扮成紅衣士兵或是被押送者的白鱗軍說,“別弄出動靜,安安靜靜地殺。”
一瞬間隊伍解散,所有人領(lǐng)命而去,將要明亮的夜色里似乎傳來幾聲悶哼,又隨之不見了。
海石花神情冷淡地背靠著門,不時給察覺到異動想要跑出來的漏網(wǎng)之魚一人一刀。她拎著帶血的刀百無聊賴地看著天。也不知道嬴將軍這次究竟派了幾支隊伍去幾個佛寺。她想。
不過她很快就知道了。
到太陽升起來時,娑婆訶城的城門打開了。所有進城出城的人都被士兵們清理到兩邊,不許喧嘩,也不許站著,他們必須五體投地地跪下去,誰也不許抬頭看一眼。
一頭龐然大物被從門中牽了出來。
那是一頭大象一頭白象。其實它不是天生白色,它的皮膚應(yīng)該是被堊土之類的東西涂過一次,呈現(xiàn)出一種刷過的墻一樣的質(zhì)感。
象的后背上披著刺繡芬陀利華白花的披帛,牙上用金銀帛貼出蓮花的形狀,雙眼用絲綢蒙起。穿著金銀身披紅衣的少女們走在前面為這頭白象開道,在地上拋灑著不知道什么花的花瓣。
在這白象之后,有一架裝飾得異常精美的鈿車正在緩緩移動。
它沒有尋常的車壁,四面都由重重五色繽紛的絲綢與紗幔構(gòu)成,這一層一層的絲綢如此之厚,以至于風(fēng)吹過時搖晃都不搖晃幾下,這華美的鈿車軋過鋪在細黃土上的布匹,軋過少女們拋下的香花。隨著一聲聲升入云端的晨鐘,這些寺廟此地打開門,僧人們出來迎接圣子巡游。
芬陀利華教在此地的圣子,每三日晨巡游一次。
披著有裝飾斗篷的芬陀利華教眾拱衛(wèi)在鈿車四周,如果有人抬頭去看,會發(fā)現(xiàn)原本應(yīng)該占據(jù)四角的四位護法少了一位,有知情的人會說那位護法是出去押送周遭被選中的男女還未歸來,所以今日只有三位護法。
走在最前面的撒花女子們走得很急,她們必須按照某種舞步前進,走在第二的那一個或許是踩到了鋪地布帛,歪了一下一頭栽倒在地。
她身后的少女們立刻繞開她,似乎被這一下摔倒打亂了舞步是更加可怕的事情。摔倒在地的那個女孩掙扎了一下,勉強直起身,卻因為衣裙被懷里的花籃掛住而爬不起來。
那頭白象近在咫尺了。
她露出驚恐的表情,向著人群伸手,祈求離她最近的誰拽她一把,至少把她從這個位置拽出去。然而沒有人理她,所有人都惶恐地跪在地上。巨大的象足像是看不到她在那里一樣踩上去
噗嗤。
尖叫聲戛然而止,跪得最近的人用手擋住臉,顫抖著后退兩步,那個撒花女孩的胸口以下被這一腳瞬間踩碎,血像是一朵大花一樣噴濺出來。蒙眼的大象無知無覺,它仍舊用三條潔白的腿和一條鮮紅的腿行走,那鈿車經(jīng)過的時候倒是稍微繞了一下,從層層紗幔中伸出一只潔白的手,似乎有一張臉頰向外探了一下,然后從車里抓起一把花瓣拋向那個上半身還在抽搐的女孩。
“圣子賜福于她,她必至樂土!”
隨后有人喊了起來,兩邊跪著的人拼命屏息不要吸入血腥,喊得也有點有氣無力。
“不長眼的惡心死了……”紗幔放下來前,站在那里的幾個護法聽到車里人抱怨,“快拿花瓣蓋死!蓋死!惡心死了!”
這白象和車輛終于駛?cè)肓朔鹚庐?dāng)中,隨行的人突然發(fā)現(xiàn)有四五個寺院并沒有開門,它們的門深深地關(guān)著,里面也沒有晨鐘傳來。不等他們詢問,那院墻上突然起來了無數(shù)人影,手持百步弓的白鱗軍一齊張弓,隨著一聲劃破天際的“放”,千百箭矢如雨而下。
“有魔眾來襲”
“保護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