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想吃什么”萇濯問。
不想吃什么,我不吃東西。她想這么回,
突然想起來一點什么。她不吃東西但是萇濯吃,跟著她的這群人也吃東西,
這已經(jīng)在外面耗了多久了,
他們還什么都沒吃呢。
于是嬴寒山很和藹地抬起手,指了指后面跟的那些人:“他們……”應(yīng)該吃點東西了。
一秒鐘沉寂過后,這群人就像是看到籠門開了的鵪鶉一樣,
奔逃起來!
“……”
“……”
“他們跑了,要抓回來嗎。”
餓了怎么辦吃飯。
嬴寒山挺想找裴紀(jì)堂蹭飯的,
不蹭她那份,
蹭萇濯那份,順便還可以翻翻郡守府有沒有酒可以喝。這個年代的酒甜甜的,
挺提升多巴胺。
但守門的親兵抱歉地告訴她刺史很忙,非常忙,忙得腳不沾地,確實沒時間和她一起坐下來吃頓飯。嬴寒山想了想,表示理解,老板一定是還在忙林孖的事情,雖然這次她找他也是說這件事,但是不急。
從郡守府門口離開時,她又一次嗅到了空氣中血氣的甜蜜。
在這座城中,一定有什么地方有一些人死了,他們的血融化在空氣中,就像蜜糖溶化在牛奶里。
不在老板那里蹭飯,那就街邊找個館子吧。
嬴寒山回憶了一下自己下山這么久的日子,驚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正兒八經(jīng)下過館子,主要原因是她不吃飯,別人試圖請她吃飯都是私人oakase,次要原因是……
窮。
真的很窮。
以前她是門客可以嘲笑自己老板發(fā)不出工資,現(xiàn)在她是公司合伙人,只能和老板一起在天臺上感慨十二月的風(fēng)真的好冷。萇濯站在街上那家看起來中規(guī)中矩的酒館前面,回頭看到嬴寒山熱淚盈眶地盯著它的招牌發(fā)呆。
他遲疑地從門前退回來。
“不然……去街邊的茶攤喝一碗茶也可以�!�
嬴寒山熱淚盈眶得更厲害了:“萇啊,我跟你講,我當(dāng)年點外賣20塊錢以下都不看價格的!”
聽不懂,但聽起來是很悲慘的事情。于是萇濯跟著露出了沉痛的表情。
總體來講,古代冬天如果找一個修得很好的房子,點上炭,熏上香,找一把臥榻鋪著厚厚的褥子躺上去,是和現(xiàn)代沒什么太大差別的。但古代夏天不管怎么折騰,都比現(xiàn)代差很多。
這家酒館已經(jīng)是浮泉郡城里不錯的去處了,大堂里沒有滿地亂跑的小型哺乳動物,桌子和坐處沒有二指厚的油,窗戶也垂了草編的簾子隔絕外面的聲音和蚊蟲。但還是悶熱又彌漫著餿了的油的氣息,在客人們嗡嗡的說話聲中變成一曲夏日就餐交響曲。
萇濯滿不在意地坐下,對著來招呼的店小二笑了一笑,后者立刻給他拿了新的坐墊來,又把桌子擦了一下。不為別的,就為這樣的面容,這樣的氣度,必定是新到的那位刺史麾下哪位貴人!
至于坐在他對面那個一臉兇相盯著他看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應(yīng)該不是家仆吧,誰家的美郎君帶這么兇一個家仆出來還這么直勾勾地盯著主人的臉看,一副色中餓鬼的樣子
啊呀!真瘆人。
其實嬴寒山?jīng)]在盯著誰看,她就是在出神。
這頓飯只有萇濯一個人吃,他想了想,點了兩份糖水,一碟有些像是酥酪的東西,豆花上細(xì)細(xì)碎碎地灑了碾碎的松仁和核桃,還有敲碎的冰,看起來很解暑。
他把湯水和那一碗酥酪推到嬴寒山面前,嬴寒山還是在直直地看著他。于是萇濯也坐正,稍稍偏過一點頭來注視著她。這一招可太有效了,她結(jié)結(jié)實實打了個寒戰(zhàn),回過神來。
“寒山在想那些世家的事情�!比O濯說。
“噯,”她用勺子舀面前的糖水,呷了一口,順便把酥酪推回去,“你吃,我辟谷,一點吃的都不碰�!�
“我是在想,我們現(xiàn)在知道了那些世家子是被提前藏在林子里的,知道了有人劫持了他們,知道了他們出行的時間也和林孖對不上,甚至我們都能推算出是誰干的,但是……”
嬴寒山擱下勺子,碎冰當(dāng)啷當(dāng)啷地擦著勺肚浮起來:“但是,有什么用呢”
他們可以擺出證據(jù)來,他們可以有條有理地告訴世家不是我們林將軍干的,是你們的那位王用了一個連環(huán)計,你家的孩子只是這計策的一部分,不幸被捕獲殺死,作為一個挑動沉州軍內(nèi)部不和又讓世家對裴紀(jì)堂施壓的由頭。
他們能理解嗎他們大概能理解,這個時代的士人們也不是草包。他們不懂法醫(yī)但能看明白證據(jù)鏈,也能想明白馬車狂奔三十里是很不合常理的事情。
但他們會就此罷休一拍大腿,表示哦是我們錯怪了林將軍,我們忠心耿耿對王可王居然殺了我們的孩子我們和他勢不兩立嗎
他們不會的。
這場戰(zhàn)爭剛剛開始,雙方方才把牌碼到桌子上,誰也不知道這一局打得怎么樣。要是沉州方贏了,為朝廷平定叛亂收復(fù)失地,他們是毫不吝于在峋陽王的墳頭上吐一口唾沫再踩上一腳,然后抱著裴紀(jì)堂的大腿哭嚎裴公所來何其遲也的。
但如果是峋陽王贏了這一局,就如嬴寒山所說,把她和裴紀(jì)堂一起脖子以下截肢并掛城樓,那這些世家的日子還得過的。到時候死了一個兒子算什么只要他們自己不死,再生就是了。
所以現(xiàn)在他們就很難辦,兇手已經(jīng)指出來了,但他們沒法去向兇手討債。他們當(dāng)然也不能氣勢洶洶地來逼迫嬴寒山和裴紀(jì)堂什么,他們只能s一下拉橫幅躺醫(yī)院門口哭的某些人,往嬴寒山面前一趟嗷嗷我不管我看不懂反正我兒子死你地界,你負(fù)不負(fù)責(zé)吧。都說你們是大好人,你們不負(fù)責(zé)就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