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峋陽王的臉色沒有變化,
在箭飛向他時他只是輕輕合了合眼睛。
直到身后身前一齊炸開驚呼,他才睜開眼,
抬手擦了擦臉上不知是項延禮還是他的血。
那雙眼睛瞥向箭來的山崗。
烏觀鷺的手抖了一下,
她抬起頭看向嬴寒山,表情委屈得像是要哭了。
峋陽王沒有墜馬!那個副將擋了他一下!
嬴寒山慢慢松開握著烏觀鷺的手,臉上倒沒有什么可惜的表情。
烏觀鷺看不到,
她卻看得很清楚,在那支箭即將殺死王的瞬間,
一股紫氣沖天而起。
那也是已經成型的龍氣,
看起來更像是一只生著鱗片的巨熊,它吼叫著撲向落龍箭,
稍稍讓它歪了一點。
她自顧自抽出白羽箭再發(fā)三箭,沒有落龍箭上面螺紋的設計,白羽箭的射程短了不少,但仍舊落到王駕前,一支甚至擦過大纛,在上面刮出了一道口子。
可惜一箭不中再無機會,被激怒的龍氣死死盤護著主人,身邊的親衛(wèi)也早已一擁而上變成了人肉護盾。而在陣型另一邊,同樣的龍氣鱗爪具現(xiàn)。
青布馬車車簾掀開,四五具僵硬的軀殼撲地倒出來,簌簌煙氣和黑影從他們大張的嘴里飛出,發(fā)出嬰兒銳哭一樣的笑聲。
那迅速成型的蛞蝓怪拖拽著長袍飄飛起來,直撲向裴紀堂,又瞬間被無形的東西推開。
它們畏懼地尖叫著,繞過他向他身后的士兵撲過去。
裴紀堂拔劍招架,卻被虛晃一招,不自覺蹙眉。
他不會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修士眼中是什么樣子,那條有翅的應龍振翅揚爪,毫不客氣地叼住靠近的蛞蝓怪摔在地上。
這一團一團的黑氣從車中冒出之后,剩下的就只有蟬蛻一樣不知是死是活的紅衣士兵。
被蛞蝓怪糾纏住的將士們立刻向著之前交代過的陣眼跑,玉成礫所布大陣內可防邪魔外道,外可防妖邪進入,一層一層落下的藍光像是水波一般,先跑入陣眼的人頃刻間就甩脫了嚎叫問名不止的蛞蝓怪。
余下士兵一擁而上預備保護主將,可還沒前進兩步突然齊齊愣住。
車上的紅衣軀殼被踢落在地,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跳了下來。
那人頭戴赤色面具,面具上一朵蓮花像是什么怪物大張開來的口,身形高挑,看不出是男是女。
它輕輕對著裴紀堂歪了歪頭,然后抖抖袖子,探手按在自己的面具上摘了下來
一片驚呼驟然響起,有意志不堅定的甚至倒退兩步,錯口呼出了“嬴大將軍”。
那是嬴寒山的臉。
即使是裴紀堂,看著那張面孔也一陣悚然,那不僅僅是蓋著高妙人皮面具一樣的面容酷似,就連神情也學得十分相像。
嬴寒山不論是戰(zhàn)斗還是平日得閑時都有種漫不經心的淡漠,而現(xiàn)在這淡漠在它臉上如出一轍。
它一甩手,左右銀光就從衣袖中滑出,旋即縱身如一只黑鳥一樣掠過裴紀堂身側。
“呃!”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兵士齊齊僵住,臉上一瞬褪去了血色,半晌才有一抹殷紅緩緩從他們喉嚨滲出。
只是兩個眨眼之間裴紀堂身邊的兵士就倒下了一半,三步之內尸體橫豎一地。
“嬴寒山”輕輕抖了抖手中的武器,它粗看有些像是峨眉刺,仔細看卻并非如此。那更像是一對細長薄刃的小刀,在它手中并不轉動。
“沒事的,”“嬴寒山”用它難以分辨的嗓音說,“是我,別怕。”
“我有話對你說。”
裴紀堂橫劍在身前,表情反而鎮(zhèn)定下來,他搖頭苦笑:“……平日說寒山她說話無稽,總出些奇談怪論,不知何解的俏皮話。”
“現(xiàn)在見了贗作,只覺得她親切了�!�
劍光振起,游龍清嘯隨之而出,紫氣繞劍鋒撲向黑袍。那雙暗金色的眼睛一瞬間睜大了,皮相上浮現(xiàn)出來的錯愕和怒氣惟妙惟肖,說出的聲音卻帶著嘲笑:“怎么了不像嗎”
“哪里不像她是怎樣和你說話的”兩把薄刃小刀交錯,接下裴紀堂一劍,隨即在指尖一旋,嗡嗡飛轉著被甩出割向他脖頸。
裴紀堂劈手打落飛到,轉眼黑袍已經欺身至眼前,裴紀堂一晃,隨即意識到這是嬴寒山的招式,上一次比武她步步殺招,卻并不露殺意,如今這贗品笑語晏晏,手下卻盡是殺機。
遵循著記憶中招架的路數,裴紀堂閃過幾下,一劍斬在它肩膀上,露出來的傷口切面是暗紫色,仿佛沉在湖里已經變成了蠟質的尸體。
它錯愕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咯咯笑起來。
“你看,你也想殺她是不是”
“對著這張臉,你動手很利索呢……”
“告訴我吧!我到底哪里不像她!讓我成為她!人間的一切就全都給你們!”
它尖銳地笑起來,銳痛像是錐子一樣刺入周遭人的腦海,裴紀堂不得不倒退兩步,用劍支撐住身體,這修士一瞬釋放出來的壓迫感即使是他也支撐不住。
尚且還能移動的親兵艱難地靠過來護衛(wèi)主將:“刺史!請退向陣……啊!……我等,必與此妖孽……啊!!”
血從說話那個親兵的耳朵和眼睛里流出來,像是有人用很大的力氣壓碎了他的頭骨。
裴紀堂面色一凜想要提劍再迎敵,視線中卻突兀地撞上一抹藍色。
那很像是那位玉姓仙人法陣的藍光,但細看并非如此。那是無數琉璃一樣半透明的藍色藤蔓,正爆發(fā)式地在地上爬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