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嬴寒山探頭看他臉上的傷,
不太確定這一道是怎么正正好好蓋住原來的傷疤的:“你是撞見什么了”
“穿著黑衣的那種,被抓了一下,”萇濯說,“總是不妨事的,我好好處理過傷口了�!�
“別逞能啊你,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的,怎么什么險都敢去冒,好萇濯,一打十不算多,敢替修士背天雷的鍋……”
他好像嗆住了,捂住臉劇烈咳嗽起來,差點從熏籠上摔下去。
“好了不說胡話了,正事�!�
嬴寒山把他快要掉進火里的頭發(fā)揀出來,替他按著,“老板那邊剛剛打完一場,大家都累,我沒和他們細聊,但我覺得我得抓個人盤盤思路。”
頭發(fā)被按在熏籠上容易烤焦,她索性把它們揀到手里:“項延禮重傷,乜允倒是被救回去了。兩個大將一死一被俘放回,算是挫先軍銳氣,你覺得峋陽王接下來是會守還是攻”
萇濯看了帳頂一會,閉上眼睛。
“王駕已至,就算是他想守,士氣也不會允許。此外,臧州糧草不多,他若要保證補給和士氣就必要從戰(zhàn)爭中獲得戰(zhàn)利品,所以以我之見他會出戰(zhàn),而且很快就會有動作�!�
萇濯說得不錯,雖然嬴寒山覺得把自己放在峋陽王的位置上,自己未必會急于出兵,但峋陽王畢竟是峋陽王。
他是依靠錢財,勢力,戰(zhàn)爭所得喂飽手下那群虎狼的獸群之主,獅虎這類的猛獸是不能露出疲態(tài)的,不然在被獵物發(fā)覺之前,就會被自己族群里的其他野獸突然咬住喉嚨。
即使乜允損失了兩千多士兵,即使派去繞背的那一隊騎兵也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峋陽王仍舊不會善罷甘休。他手中仍舊有雄厚的兵力,不至于讓他只守不攻。
“項延禮并非沖陣的將領(lǐng),乜允……”萇濯突然睜開眼睛,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他大概死了。就算僥幸得生,也無法再上陣了。”
“故而折損這兩個將領(lǐng),對此后作戰(zhàn)無甚影響,真正有影響的是那一隊被全殲的騎兵。于何處折損,便在何處提防,接下來兩軍對峙,我想敵方會著重防御燕字營。”
嬴寒山點著頭,慢慢倒騰著手里的頭發(fā):“上盾兵”
以她自己而言,對方只要不上重騎兵,那就是遠了列陣上盾兵,近了用□□,最壞就是兩邊騎兵上去互相換,誰頭鐵誰取得勝利。
重弩在這個年代還不太普及,弩箭的裝填也需要時間,故而在中世紀(jì)被稱作“一個農(nóng)民手持就可以殺死騎士”的禁忌武器,在這里的戰(zhàn)場上使用率反而不那么高。
不過不管是上盾兵還是上斬馬的敢死隊,嬴寒山都有應(yīng)對方式,輕騎兵迂回速度快,機動性強,只要主將腦子別少根筋非得去沖盾兵陣,盾兵的防護就跟不上騎兵的步伐。
至于敢死隊,那玩意更好處理,原本最白鱗軍中控弦士的射程已經(jīng)能達到三百步,射程之內(nèi)沖鋒根本沖不到馬前。
但這只是預(yù)想,峋陽王能搞什么花出來誰也不知道。
戰(zhàn)勢不過奇正,凡戰(zhàn)者,以正合,以奇勝。真打起來,能靠掐指一算計上心頭的部分還是少。
還是得用人命去換。
好像看出嬴寒山情緒低沉下來,萇濯反而安慰她。
“道義和大勢都在沉州,寒山不必憂慮了,不管怎樣,我們一一應(yīng)對�!�
沒出兵的時候這人天天想找個地方吊死,現(xiàn)在倒是有活氣了,嬴寒山啞然一笑,點點頭,下一秒?yún)s突然抽了一口冷氣。
剛剛自己和他聊天跑神跑了太久,手上抓著他的頭發(fā)也閑,不知不覺之間開始給萇濯編起了辮子,現(xiàn)在回過神來,已經(jīng)滿手花里胡哨的小辮兒。
“頭發(fā)已經(jīng)干了,寒山可以放開我了……”
“寒山……寒山”
他爬起來余光看看自己的頭發(fā),看看嬴寒山的手,又看看自己頭發(fā)。
“不是萇濯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撲哧你這樣挺好看的哈哈哈哈哈來人啊軍師殺主將了啊”
……
站在門前的陸仁某抓了抓頭發(fā)向著帳篷里探頭,想了一下,最后還是沒有進去。
……
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
仆役們端著浸泡血水的布條在營帳前疾行,不多時又打了燒過的溫水進去,醫(yī)官已經(jīng)進了帳篷四五個,又出來四五個。
“項將軍的傷勢,若是放在尋常人身上,縱使不是登時斃命,也熬不到回軍就血流而死了。他能撐住,實在是幸運啊。”最后一個從醫(yī)帳里出來的軍醫(yī)搖著頭嘆氣,“只是能否醒來,還要看造化了�!�
峋陽王一刻之前駕臨過,親自探望了他這位忠心耿耿的將領(lǐng),那個盔甲未卸的藩王臉上仍有箭傷帶來的血痕,因為他臉上無比真切的痛苦和憤怒而又洇出血跡來。
項卿,項卿!汝不可去!他緊緊抓著項延禮的手,低頭仿佛要掩蓋淚水和怒火一樣頓了一刻才起身,有醫(yī)官上前來想要替王擦去臉上的血,被他反手推開。
“孤不過小傷,何須惺惺作態(tài)!若無項卿,今日孤必曝尸陣前,此忠義之士,闔營上下,必要救回項卿!”
這么吼完,他又俯下身去,悲痛地用一邊的布巾擦了擦項延禮的臉。
“項卿,汝冠年即隨孤征戰(zhàn),事孤無二,孤知汝一片丹心。此正建功立業(yè)之時,若汝棄孤而去,這,這……”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孤誓要以那嬴裴二人之首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