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嬴寒山把那把劍在手中一倒,倒著還給裴紀堂:“老板,中軍和右軍要交給你了,仙人的力量和凡人不對等,只有我能上去除掉它。不管我與它打成什么樣子,你只當做看不見。務必要穩(wěn)住陣線,不要讓峋陽王的中軍打亂我們�!�
白鱗軍與敵右翼纏斗,燕字營尚在掣肘,現(xiàn)在中軍與中軍的對抗決定了這場戰(zhàn)爭的結果,所有人已無退路!
裴紀堂接過劍,肅然看著嬴寒山的眼睛。
這一瞬間這馬上的儒將有些恍惚,四年的時間快得離奇,上一秒他尚在因積毒而臥病的榻上,強令她接下一城人的生死,下一秒他們已經在從烏什回返的馬車上,她漫不經心地指著他說帶鉤系反了。
今日之后還有多少時日今日之后又會在何時他再想起這一切
四年前孤燈下的縣令會預見到有朝一日,他將率領萬數人,與她一同搏一個生死嗎
裴紀堂頷首,對嬴寒山一禮。這一禮鄭重得一如當年舉起反旗之時。
“寒山,請務必平安歸來�!�
軍陣相撞,弓箭齊發(fā),戰(zhàn)吼,咆哮,慘呼,兵戈相撞。
兩邊的士兵扭殺在一起,血改變了他們身上甲胄的顏色,又浸入土地之中。嬴寒山棄馬縱身而起,白噪音從她的眉心流向耳后。
“系統(tǒng),”這一次是她先開口,“幫我殺了它�!�
“我的榮幸,野馬宿主。”
天雷震震,盤旋的螣蛇不住嘶鳴,踏在它背上的玉成礫一手捏訣,一手用拂塵揮開不斷撞擊大陣意圖干涉戰(zhàn)場的芬陀利華教怪物。
有羽的龍蛇昂起脖子,清唳著示意她去看天上越來越重的雷云。
天雷感應到殺生道者的飛行了。
“我看到了�!庇癯傻[說。
“天下有殘暴不仁,敲骨吸髓,食人膏脂,涂炭眾生之人,天道不懲�!�
“天道就是要懲罰她,我又有什么辦法!”
這樣說著,她卻抬起手來,頓時周遭藍光大盛,原本還在撞擊陣法的蛞蝓怪物畏懼一樣讓開。
現(xiàn)在這不再是擊退邪魔的陣了,這照耀天幕的藍光隱隱有要與蒼天抗衡的架勢。
“吾怎毋得辦法!我真言宗九旋峰峰主也,今日向天討一因果!真言,起!”
嬴寒山在棄馬起飛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兜頭頂一個雷的準備,但只有天上隱隱雷聲,卻并沒有電光照下來。
她心中一凜,抬頭看向天上,玉成礫結成的大陣已經將天染成不可思議的明亮顏色,現(xiàn)在就算是嬴寒山這樣不通陣法的人,也知道是玉成礫在結陣為她抵擋落雷。
腳下將士在為她廝殺,頭頂修士在背負因果,這一瞬間所有的生死,都是為了半空中這場戰(zhàn)斗。嬴寒山甩出手中峨眉刺,迎上眼前這個“嬴寒山”的目光,
“你覺得你像我嗎”她冷笑著問。
“不像嗎”它反問,“還有什么地方,你能教給我”
還有一顆心!
千軍驟起,峨眉刺裹挾著寒光甩出,嬴寒山緊隨其后與它纏在一起,刃光照亮她的臉頰。
一顆從未把自己當作修士的心。
一顆愚蠢的,用一個境界修為去救陌生人的心。
一顆軟弱的,回避殺戮的心。
一顆狂妄的,擅自叩問天道的心。
一顆不自量力的,想要拯救天下人的心!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不再問為什么,但我永遠不會告訴自己不為什么!
天道苛責我無故,峋陽王濫殺無義,這世道不公無理!勝利從來不應該屬于玩下作手段的那一方,這就是我這幅仙人殼子里盛著的凡人癡心!
以血化生。
系統(tǒng)輕輕地念了出來。
“宿主昔日用血喂養(yǎng)過的人,歸還吧�!�
無數血線從地上升起,那是被刺死的士兵,被踏爛的尸骨,被染成油紫色的土地,那些在這戰(zhàn)場上消逝的生命都化作鮮血的鏈條,與嬴寒山相連。
天上的蓮花觸及地上的血線,被分割成碎片又爆成血霧,兩把峨眉刺上的紅點被這血液洗得殷紅,就著雷霆之勢刺向面前的贗作。
裴紀堂不知道嬴寒山和那個國相打到了什么程度,戰(zhàn)場不允許任何人抬頭看一眼。
右軍被他分給了部將,其中援護燕字營的是大比剛剛提上來的老將賀白河。長牌手轟然如滾石一樣撕開包圍圈,賀白河抹了一下臉上的血,高聲對著遠處的趙一石喊:“趙將軍!右翼來援,請退至我方!”
“嬴大將軍給我們的命令是不退!恕不能從!”燕字營里傳來遙遙的回話,“請守住陣線,勿使敵軍援護中軍!”
燕字營當然不能退,一點點細微的差池都有可能導致乜戈抽身出來,帶著整個左翼回軍包抄裴紀堂帶領的中軍。他們是掛住敵軍的鉤子,即使折斷在這里也不能松開。
賀白河看著不斷倒下的騎兵,雙眼赤紅地回過頭:“我淡河兒郎可畏死”
“他們尚且不畏!我等亦不畏!”
“隨我沖鋒!援護燕字營!”
兩翼與兩翼戰(zhàn)在一起,整個戰(zhàn)場變成巨大的磨盤,咯咯地碾磨著所有置身此地者的血肉。
淡河方的中軍已經前進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主將與主將幾乎是貼臉碰在一起。
現(xiàn)在已經沒有什么章法,什么截斷,什么陣型可言了。沒有人能援護中軍,雙方最重要的人刀劍相向。
峋陽王拔出王劍,遙遙指向前方裴紀堂的位置:“汝本有裂土封疆之機,自立為王之能,卻執(zhí)迷于死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