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但本著“別人要有的我妹妹也要有”的想法,她指指袖子:“繡一只虎上去吧�!�
“虎”
“對,在衣袖上繡一枚虎紋上去吧。”
拿到衣服已經(jīng)是重陽前,嬴鴉鴉又請了一位梳頭娘子,為自己梳了一個簡單的發(fā)簪,簪上淺色的菊花花苞和茱萸。
細小的紅色果子雞血玉一樣從黑發(fā)上垂下來,和襯膚色的衣裙一起襯得人顧盼生輝。
她張開手在鏡子前面轉(zhuǎn)了一圈,望向嬴寒山的表情帶上一點笑:“好看嗎阿姊”
“你阿姊我買的衣服……咳,好吧,主要是我家鴉鴉好看�!�
她摸了摸袖子上的虎紋,繡工不太理解女兒家衣服上的虎應(yīng)該怎么繡,嬴寒山就索性把自己的虎符簡化了一下線條做花樣子讓對方繡。“人人都給女兒家花,”她說,“阿姊卻給我虎啊�!�
“做只老虎吧。誰欺負你,你就吃了他。”
嬴鴉鴉笑起來,托起一邊桌子上盛茱萸的盤子,替嬴寒山插了一支在發(fā)髻上,然后自顧自托著盤子出去,要給領(lǐng)到茱萸的人都看一看阿姊贈她的衣裙和虎。
萇濯受了嬴鴉鴉的茱萸,沉默一下折身回去給她折了一朵花出來。
花大概是院子里的菊花,又有點像是花苞攥得很緊的蓮,沒有開,花苞緊緊收攏著,苞片像是冰一樣白,有種她熟悉的異香。
海石花接過茱萸,被林孖掰了一顆去吃。后面感謝也沒來得及說,只顧給他找水去了。
文官們是傳下去的,武官們比起茱萸更關(guān)心今天有沒有羊湯。等她到裴紀堂面前時,已經(jīng)走過一整圈了。
或許是錯覺,或許是秋風太烈吹開了窗子,在走向裴紀堂的一瞬間,嬴鴉鴉覺得他背后的影子有些晃動。
“刺史,”她說,“重陽的茱萸�!�
裴紀堂慢慢抬起頭,動作像是被浸在冰水里一樣有些僵硬。
她拿起一支茱萸,示意他低下頭為他戴上,裴紀堂怔怔地看著她的眼睛,突然伸手
攥住了那支紅色。
“我自己佩吧。”
空氣在這一瞬間讓人不安地燃燒起來,他身后的影子也好像失去了輪廓,裴紀堂專注地注視著她的臉,似乎有些隱而未發(fā)的怒氣。
嬴鴉鴉莫名其妙地歪頭與他對視,半晌才聽到他很輕地問:“鴉鴉……已經(jīng)走過一趟了嗎”
“是�!�
裴紀堂有些僵硬地笑笑,表示自己收到禮物了,又看著她轉(zhuǎn)身離開。
那支茱萸在他手中攥得太緊,他想大概是有枝茬刺進掌心。
你已經(jīng)走過一趟了嗎
你為每一個人都佩茱萸嗎
我……
他閉上眼睛,血混合著紅色的果實從掌心落下來。
裴紀堂猜到會有這一刻的,但他沒想到這一刻來得這么快。
發(fā)完茱萸之后,嬴鴉鴉換了衣衫去廚下湊熱鬧,做飯在這樣的節(jié)日里也有休閑意味,殺羊這種事自然不必她去,但泡泡菊花酒什么的她可以干。
而就在這樣一個她不在的空隙,嬴寒山找到了裴紀堂。
“……所以,你喜歡我妹”
嬴寒山不是刻意挑這個時間點,但她確實有些考慮。只有在這樣一個忙忙碌碌又閑下來的日子,大家的神經(jīng)才不會緊繃到談不下去這個話題。
也只有在這時候嬴鴉鴉會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去干些輕快休閑的活計。
書房的門半掩著,風把它吹得吱吱作響,裴紀堂蹙起眉,他很想說一句什么來反駁,他很想舉很多例子來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但掌心細小的傷口還在作痛,痛得讓人難以忍受。
“我不知道你們這邊的人怎么想,我也不管你們這邊的人怎么想�!�
“但我們兩個都是成人,我們都知道自己十五十六歲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你或許覺得沒問題,沉州的姑娘們十五十六歲可能已經(jīng)嫁人很久了,但我告訴你,不行�!�
那雙金色的眼睛看著他,裴紀堂感到那個在頭頂被擊碎的薄胎瓶子又回來了。
“如果鴉鴉十八歲,或者十九歲了,我會說好吧,我尊重她。但她還沒有長大,我們是她的長輩,上司,決定她很大一部分人生觀的人,她可以仰慕我們,但現(xiàn)在不是時候�!�
瓶子被一片一片地敲碎,冷水順著他的額角流下去。
嬴寒山嘆了口氣,她記得自己來是帶著一個為之前戰(zhàn)場上事情道歉的目的來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開口就變成了指責。
或許……或許是因為愧疚那一個可能犧牲鴉鴉的夢魘至今沒有離開她,以至于她現(xiàn)在難以遏止自己的過保護
“……老板,我不是說……”
“不要說了,寒山。”
裴紀堂舉起一只手,嬴寒山在他掌心中看到未干的血痕,似乎是他剛剛又一次用指甲戳開的。
“我對此天地發(fā)誓,裴紀堂若是此后對鴉鴉有所覬覦肖想�!�
“便人神共棄,暴尸荒野。”
隨著這賭咒落下的,還有門外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無者的命賭
微風拂開門扉,
露出嬴鴉鴉有些錯愕的臉來。
碗碎了一地,撒出來的湯水還冒著熱氣。
她拎著托盤站了一會,茫然地看看兩人,
又看看腳下先一步祭土地的肉湯。
“哎倒也不必這么嫌棄我”
半晌,
嬴鴉鴉露出一個有些尷尬的笑,
低頭收拾起來碎了的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