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湯灑了,
要喝的話,得自己去伙房盛了�!�
“鴉鴉……!”
才從被撞破的驚愕中回過神來,裴紀堂下意識要伸手去拉門后的少女,
嬴鴉鴉沒有閃開,
也沒有甩脫她,
她扭過頭來,
有點奇怪地看著裴紀堂。
“嗯”
那雙黑漆的眼睛里沒有惱怒也沒有悲傷,
有的只是一點無所適從的尷尬。
清凌凌的眸光照著裴紀堂的臉,卻像是筑出一道銅墻鐵壁般生生擋住他的手。
也望得裴紀堂一悸。
如果有半分情思半分留意,都絕不會是這樣坦然而無喜怒的注視,
她就站在這里,不逃走也不怒斥,
平和得仿佛只是撞破了一件無傷大雅的小事。
他伸手做什么呢剛剛還拿此身起誓,
如果是言出本心,何必要再做解釋的姿態(tài)
如果只是說一句“不是嫌棄”,她的神色又哪里像是在乎伸出的指尖顫動著,
最終無可奈何地垂落下去。
那只黑羽的鳥兒就從他的指尖倏忽一閃,隱沒在門后了。
一片黑色的鳥羽落下,
擦過女人的眉心。
無宜抬頭瞥了一眼羽毛的來處,
那是只在天空中盤旋的寒鴉,但體型稍微比一般同類大了些。
這樣抬眼之間,
數(shù)道銀光直上天空,這只大鳥叫也沒叫一聲,直直地跌到了地上。
咔嚓。那不是血肉墜地的聲音,而更像是木頭或者鐵的聲響。
無宜抬手制止了身后投出飛鏢的無家人上前查看,她慢慢靠上前去,一手壓住這只寒鴉的翅膀,另一只手飛快地向外一撥一轉(zhuǎn)。
咯吱,好像什么軸承被啟動,整只烏鴉從腹部向外綻開。
沒有血,沒有骨頭和內(nèi)臟,鳥兒的羽毛根根脫落,一枚竹筒從它的胸腔升起。
這是一枚鳥形的信筒,依靠著皮質(zhì)的細繩和齒輪轉(zhuǎn)動來模擬鳥類飛行。只有熟悉機巧的人才能看出它的破綻并拆開它。
無宜取出信筒抖了兩下,嗅一嗅邊緣之后屏息打開。
里面沒有她防備的毒粉,只有一小條紙條。她在掌心中展開紙條,嘆了口氣,搓碎扔在地上。
“無者,”跟在她身后的無家人雖然心急,但誰也沒敢違背她的意思往上湊,“此物是”
“是無家玩木頭的那些人做的游鳥,”無宜搖搖頭,“他留了信,說今晚等我前往�!�
“這……”“這豈不是已經(jīng)暴露于敵”
無宜搖搖頭,看著眼前漸漸沉下去的暮色
“不是。我們一路遇險,不如說就是他在請我們過去�!�
與青城一樣,峋陽王的境內(nèi)也存在著數(shù)個防御并不出眾,但作為運糧關鍵節(jié)點的小城。
稷褐就是這樣一個位于國土北部的對稱城池,被諸多重鎮(zhèn)拱衛(wèi)在其中。
從開戰(zhàn)以來,這里就一直作為峋陽王的后勤中轉(zhuǎn)。
人人都說那位新上任的郡守是相當有能的人,雖然家世不顯,但很有一套勸撫農(nóng)桑,中轉(zhuǎn)糧草,降低損耗的方式,還向農(nóng)人授以些沒見過的農(nóng)具的制法。
是以雖然這里仍舊避免不了如王土其他地方一樣的盤剝,但日子過得還算可以。
很快,這位羅秋鳥羅郡守的名聲就傳了出去。
但無宜很清楚這人不姓羅,在無詢天還沒有去世時,她曾經(jīng)在父親的書信里看到過這個名字,那時冠于前面的姓還是“無”。
無秋鳥一直在以書信聯(lián)系心氣未死的無家人,當初無詢天也是被聯(lián)絡的對象之一。
這人原本應該和無宜一道的,如果他沒有投峋陽王的話。
現(xiàn)在還能組織起以“無家”為名號的隊伍的人已經(jīng)很少,無宜的出現(xiàn)就像是夜航時的漁火,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但等待無宜的不是聯(lián)絡,而是接踵而至的謀殺。
這位無冤無仇的無家長輩好像根本不打算和她談什么,設計,謀殺,追逐跟了她一路。
直到她查到他的所在地。
無宜認真思考過他是否真的想殺她,因為這一路的追殺稍微有點用力不足。
對方已經(jīng)違背無家不出仕的原則,效勞于峋陽王,完全可以上奏王上,借用王的力量來鏟除她這個危險分子無家人從來都是被針對的那一份,要么被覬覦,要么被殺害。
但他沒有,他的所有行事都是在“無家”的能力范圍內(nèi)的,這讓無宜隱隱有種預感。
他想作為一個“無家人”與另一個“無家人”當面解決這件事。
秋收剛過,空氣中彌漫著輕微的塵土氣。這是一種干草,灰土,動物皮毛被秋日尚暖的日光發(fā)酵出來的氣味。
在這暖烘烘的,并不難聞的味道里,整個稷褐都籠罩在飽食后的夢中。
而郡守府的書房里還亮著一盞油燈。
郡守是年初才上任,郡中百廢待興,郡守府就沒有多做打理,園子里沒什么珍奇花草,只有一蓬一蓬的竹子長得茂盛。
剛開春時這批竹子往外發(fā)了不少竹筍,把外面的木廊頂出來幾個洞。那一陣子晚上沒有事務的時候,偶爾有人會看到羅郡守在后院挖竹筍。
竹筍一陣不挖就長成小竹,再不能吃,他就把它們砍下來,不知道做什么。
其實屬官和百姓也不太關心郡守做什么,他愛折騰竹子就折騰竹子,別折騰人就行。
誰也沒料到他折騰了幾天竹子,折騰出來一個玩具似的小輪,送去了郡中的匠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