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你起來。”他說。
趙五娘子趴在箱子邊上，沒聲沒息。
“你起來”
他終于有些慌神，俯下身去搖晃她：“娘子娘子”
一條血線慢慢地順著她的下頜落下來，蛇一樣爬到了地上。
當(dāng)我是誰
趙五娘子躺在柜子下，
半睜著眼睛看著帳頂。烏宗耀爬過來晃她的肩膀，被血爬到手上的一瞬間又觸電似地縮了手。
“你……你莫嚇我，我不吼你了，
你起來我給你賠不是了你起來!”
他跪在那里，
愣愣地看了她一陣子，
哆嗦著手去試她的鼻息，
手還沒觸上去就哎呀一聲向后張倒過去，自己也躺在地上了。
烏宗耀的腦袋空白了一會，只是下意識地蜷起來。這怎么辦，
他殺人了
他不是有意要?dú)⑺模?br />
怎么就這么湊巧打了她兩下她就撞到了腦袋他剛剛摸到了門路，
找到人給裴刺史送信，
這節(jié)骨眼里怎么能出這種事
他閉了閉眼睛，
又閉了閉眼睛，好像希望這只是一場夢，等他一會睜開眼睛她就好端端站在那里。
她還是躺著。
烏廷芝聽到動靜醒過來，
七八歲的小男孩爬起來，晃晃悠悠地走到他腿邊，
喊了一聲爺。
看烏宗耀不動，
他又跑去扒拉趙五娘子：“阿母阿母”
烏宗耀立刻清醒過來，一把抱住兒子把他從地上薅起來捂住眼睛。
“別動你阿母!”他吼了一句，聲音又低下去，
“她剛剛摔著，閃著腰了，
這會腰疼起不來，
你再過去在她眼前晃，一會她就打你了�！�
“去，
去，出去玩去，不許在帳篷里待著。”
他把兒子轟了出去，自己又癱坐回地上，對著還沒涼透的尸體發(fā)了一會愣，終于還是慢慢地爬起來，胡亂找一塊帕子包住她的頭，把她往被褥那邊拖過去。
這不是個事情。一面拖，烏宗耀一面低低地對自己說，她不過是自己發(fā)火跌了一跤撞了頭，又頭暈自己去躺下了罷了。這之后跌壞了，自己躺著躺著死了，是與我沒有干系的。我只要把那封信遞出去，必能得了青眼，到時(shí)候遭了不幸死了妻又有什么相干我既然是許了那小婢子把她帶在身邊的，這時(shí)候正好扶正她……
他把被子蓋在她臉上，把信揣在懷里，跌跌撞撞地出帳篷去了。
晌午里，一個畏手畏腳的女孩在文官帳外站著，手里拿著一對耳環(huán)，噙著眼淚看站在那里的士兵。
“你縱使站在這里也沒用，”擋住她的士兵不敢伸手推她，也不敢放她進(jìn)去，索性就一直拿自己堵著她，“烏主事是特意囑咐了不見人了，你不要在這里叫我們?yōu)殡y�！�
烏如蕓不敢回嘴，只是不住地?fù)u頭，把手里手帕包著的耳環(huán)向那士兵手中塞。他不敢接，她眼睛里噙著的眼淚就啪嗒啪嗒地落下來了，沾得衣領(lǐng)上一塊一塊的深色。
旁邊也有看不過眼去的書吏，停下來勸兩句：“你何苦為難這么一個小女子放她進(jìn)去也就是了。”
“您大人家顏面大，您去通傳!”這左右不是人的士兵反唇相譏，“烏主事就在里面呢，您愿去觸這個霉頭，咱是不攔著�！�
說話的文吏嘆嘆氣，也就走了。
“要不然你就跟我說，到底是什么事，我去告烏主事知道，你也就不用進(jìn)去�！�
烏如蕓不應(yīng)，只是搖頭，手里絞著被汗?jié)窳说呐磷印Ｋ龔男【团c母親一同生活在內(nèi)院，幾個異母的兄弟都不常見面，要真讓她和陌生男子說話，她是話都不會講的。
但現(xiàn)在退回去也來不及了，她就像是被趕到了樹梢上的貓兒，往上爬不上去，往下也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