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現(xiàn)在在她懷里哆嗦的這孩子也是院子里的孩子。
她叫點紅，是踞崖關那一仗里沒了雙親的孤兒，在當?shù)刂挥袀�爛賭的叔叔，硬要拉她走，嬴大將軍手下的人打了那個沒正行的混賬一頓，強把她接過來放在院子里。
大將軍說這些孩子到了年齡之后想學帳學帳，想認字認字，想習武習武，都安排下去，人由不愿意離開院子的姊妹照顧，錢由沉州的賬目出。
秦蕊娘最初帶過她一段時間，也和她親近。
“不怕啊，不怕�！鼻厝锬锏沽送霟崴谂⑹掷�，點紅只是打哆嗦，水晃晃蕩蕩地灑出大半，她不喝，反倒一把抓住秦蕊娘的袖子：“嬢嬢，嬢嬢，不好了，死人了……”
秦蕊娘還在倒水的手僵�。骸八廊肆恕�
點紅是在給人送縫補衣服回來的路上撞見尸首的。
今天活多，她整個淡河城的路她不都熟，偏偏有幾家在的地方偏僻，她往回走時天已經(jīng)黑了。
小姑娘不很認路，又怕撞上更夫被罵，彎彎繞繞地就耽誤了不少時間。當她終于找到回院子的路時，正撞上巷口殺人的一幕。
“天黑了，看不見，那個人一刀!……就，就把人戳死了，滿地都是血……我躲起來不敢出聲，他沒看到我……不然……不然……”
點紅三魂嚇去了兩魂半，說話也顛三倒四的，秦蕊娘竭力從她的嗚咽里提出關鍵信息，后背一霎涼了。
能一刀殺了更夫還不發(fā)出聲音的絕不是尋常匪徒，聽她說似乎還有同伙，這件事情不能耽擱。
她立刻找了燈籠把點紅攏在懷里：“點紅乖啊，淡河進了賊人了，你躲在這里不要出聲，嬢嬢去找杜司馬抓賊人�！�
點紅哆哆嗦嗦的，看到秦蕊娘要走，下意識抓著她的袖子跟上來，秦蕊娘走到門口往里塞了塞點紅，說著沒事的嬢嬢很快回來，你拴好門不要給人開門就是……
然后她的話停下了。
天空正在亮起來，比白晝更明亮，好像有一團大星火從天空中央落下，轟然降落在東邊。
城墻上亮起不正常的火光，嘈雜聲劃破夜幕，秦蕊娘望向城門的方向，手中的燈籠撲地一聲落在地上。
“嬢嬢，嬢嬢……”點紅還在細細地哭。秦蕊娘一把把她拉過來，用袖子擦干她的臉。
“不哭了!不能哭了!點紅乖，絕對不能出聲了。你跟嬢嬢走，我們一起去院子里，得告訴大家，有賊兵上城墻了!”
誰也不知道這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
仿佛一枚爆竹在皮囊內爆炸，淡河從內部潰出一個致命的傷口來，十數(shù)個武藝高強又不起眼的刺客在淡河城內游走，輕車熟路地殺死了所有巡夜的更夫和士兵。
他們沒有消耗太多時間，對城里的一切了解得仿佛自己的故鄉(xiāng)。藏在守城士兵里的細作勒殺一起執(zhí)勤的守軍，打開了東向的城門。
有敵軍進城了。
淡河城內的士兵和久居者都有明明白白的身份，每個人都登記在冊，互相作保，這些細作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沒人顧得上在這個時刻查這件事，如果他們查，會發(fā)現(xiàn)這些人都曾經(jīng)拿著一個非�？尚诺纳矸�，由城中非�？尚诺哪硞�人為他們作保那個人已經(jīng)在這里很久，很久，久到?jīng)]人懷疑是他。
被放進城中的士兵有數(shù)千人，每個人都著甲，兵戈齊備，在夜色中的火光里他們好像失去了人的形容，變成從淡河山上下來的豺狼虎豹。
杜澤的反應不慢，點紅哭著拍響秦蕊娘的大門時他就已經(jīng)察覺到端倪，沉州剩余的守城軍倉促集結起來，黑暗剝奪了大部分人的實力，突襲讓許多士兵甚至沒來得及結成隊列。
來敵像一把劍，刺入沉州這脆弱的核心。
燈亮起來了，火燒起來了，沖進來的敵軍有條不紊地分為幾個部分。
最前面的分割，殘殺，突破倉促集結的守城軍，再后面的就負責一寸一寸把已經(jīng)占據(jù)的民居焚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