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孩子們找到了請不動他，就把嬴寒山請過去。杜車前貓在一小片校場后的武庫里，這片校場之前是杜澤家的一部分，被拿來種菜，杜澤升任司馬之后好說歹說，才從夫人的菜田里分出一小片地方練武。
男孩抱著懷里的劍蹲在屋檐底下，看到嬴寒山走過來也沒什么反應(yīng)，一雙眼睛涼涼地盯著房梁上掛下來的蛛絲，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翻白眼。
嬴寒山也不和他打招呼，過去隨便坐了，他轉(zhuǎn)過眼看到是嬴寒山，好歹不翻白眼了，但還是向一邊縮了縮。
“杜車前，我有事找你。”她說。
杜車前歪歪頭，之前來找他的人一般不是讓他節(jié)哀就是抓幾個沒用的問題表達(dá)表達(dá)關(guān)心，不咸不淡地引出日子總要過這個主題，還有來興師問罪的，問他為什么沖著長輩發(fā)火，問他為什么不振作起來。
但嬴寒山?jīng)]說這些。
“老杜去世有一陣子了，”嬴寒山說，“沉州司馬的位置一直空著。這個時節(jié)你知道，臧州剛剛打下來，往那邊派人都不夠，更別說往回叫人了。你父親去世對這里是很沉重的打擊，我們少了一位能坐鎮(zhèn)大本營的宿將，所以，今天我來，是想問你，你能不能接手這個位置。”
杜車前被驚得一怔，眼睛瞬間睜大了：“啊”
任誰看到這個畫面都會覺得嬴寒山在發(fā)瘋，杜車前和李烝是一個年齡段，比李烝還小點，只是因為白門人的血才個子長得有些高。誰會讓一個十歲出頭的娃娃去當(dāng)沉州司馬
“行嗎”嬴寒山很認(rèn)真地問。
杜車前的雙手攥緊了，他盯著自己的手，盯著腰上的小劍，最后只能慢慢垂下頭去。
“我做不好�！彼f。
“那怎么辦呢，”嬴寒山輕輕扶起他的肩膀，要他抬頭看著自己，“以后不僅僅是沉州，臧州，還會有從州以及更北邊的更西邊的州府，會有越來越多的地方需要人，老杜已經(jīng)不在了，如果你不能做沉州司馬，這個位置該給誰呢”
“明明有那么多的人……!”男孩嚷嚷起來，“海姐，林哥……反正還有很多人!讓他們?nèi)プ?”
“他們也會死的。”嬴寒山不為所動，被那雙金色的眼睛看著，杜車前不自覺打了個寒噤。
“哪里都有可能變成戰(zhàn)場，在前線的人隨時有可能會死，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也許有一天我也會死，那之后會有新的人代替我的位置補(bǔ)上來，我們就像洪水里的螞蟻球一樣，在波濤里滾來滾去，一直撐到岸上。但是如果有一部分螞蟻放棄了，說我不補(bǔ)上了，那這個螞蟻球就會散開，最后沒有人能活下來�！�
杜車前沒有說話，嬴寒山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男孩的肩膀，她知道確實很難，難極了……這里的每一個孩子都很難，有些孩子沒有看到父母被殺害的場景，有些孩子直直地面對了那個畫面。
杜家的兄妹是不幸的后者，妹妹找到了父親，哥哥找到了母親，她沒法跟他說都過去了，也許這件事一輩子也過不去。她只能告訴他所有人需要他，就像需要他的父母。
“阿母不該死的�！辟铰牭剿偷偷膯柩�，“耶耶算戰(zhàn)死，阿母又算做什么呢……”
“我不是恨秦姨……我不是……我只是想救阿母，我跑得快一點……我跑得快一點就能救了……”
他靠在嬴寒山的手臂上哽咽，嬴寒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還來得及，小杜啊，還來得及。你還來得及救你妹妹，還來得及救很多人，很多人的阿父阿母……”
從杜家離開，嬴寒山遇上海石花的傳信兵，她說蒿城的林孖那邊送來了信，信里說第五煜有動作了。
這個時候剛好是春耕，第五煜頻頻派人襲擾耕作，一來軍隊就跑，一走軍隊就來，頗有點敵疲我擾的游擊戰(zhàn)架勢。
林孖窩的一肚子是火，送來的信里有大半是這條狗委屈的汪汪：“從來都是溫劫人，哪一個輪到人劫溫”
嬴寒山啞然失笑，扭頭去找了裴紀(jì)堂。天不擦黑，這人倒是先睡下了，嬴寒山進(jìn)書房時他剛剛爬起來，披著件外氅擋住寢衣，也不像幾年前一樣講正衣冠了。
“坐，”裴紀(jì)堂挑亮燈，向嬴寒山推了推，“要不要茶”
“不要，老板你也少喝點，別熬夜熬出毛病來。”
“熬什么”裴紀(jì)堂迷迷瞪瞪地去一邊的盆架子上洗了把臉，終于睜開眼睛，“不說別的……什么事”
“第五煜動了，”嬴寒山說，“看樣子是沒有大面積沖突的打算，一直在蒿城邊陲襲擾春耕，你有什么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