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第五煜應(yīng)該知道這一點。嬴寒山想，所以他不在乎送一些襲擾的人出來放消息。
這甚至算不上一個計謀，只是對手過招時的點頭致意罷了。
傳令兵飛馳至后隊，那個接過這封信的人取出內(nèi)里，看了一眼，如嬴寒山一般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折起它，收進了袖子里。
滿山的野桐開始生出小葉了。
只有掌心大的幼葉一面黃綠，一面銀白，風(fēng)吹過時唰啦啦地響，像驟落了一山的雪，驚起了滿谷的白蝶。日光照在這一山的銀白上，映得飛甍關(guān)也照人眼睛的白。
從沉州出發(fā)的軍隊兩日前就已經(jīng)壓到關(guān)下，林孖從蒿城率軍與裴紀(jì)堂嬴寒山會合，作為先頭部隊直插北方，淡河出來的沉州軍緊隨其后，浩浩蕩蕩首尾不見。
白的，到處都是白的，關(guān)墻的石頭是淺色的巖石，關(guān)外的樹木是白背的桐樹，兵戈反射著冷冷的光輝，照亮士兵們的面孔。
嬴寒山也沒把第五煜就在這里的消息瞞太久，在抵達關(guān)下的前一天，她開了個短會，和裴紀(jì)堂一起把這件事知會給決策層其他人。然后在第二天，她親自告知了整個淡河軍。
嬴寒山從來不愛說場面話，幾次出征前的動員演講都很平易近人。但這一次她站上軍中校場高處時，卻完全換了一副神態(tài)。
東風(fēng)獵獵，翻卷著高臺上的嬴字旗幟，繡在黑地上的虎紋一瞬間有了魂魄，咆哮著游走奔騰。
嬴寒山站在旗幟下，手指遠處的高關(guān)。
淡河諸兒女，我且問汝等，我淡河百姓為工，為農(nóng)，為商，為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曾有暗害他鄉(xiāng)之人，謀奪不義之財
“不曾!不曾!”
沉州諸兵士，我且問汝等，我沉州軍為兵，為吏，為將，可曾有擄人妻女，焚人物舍，赤人城池
“不曾!不曾!”
“淡河元元之民，沉州仁義之師，何以遭此大劫!正因此蠅營狗茍，口蜜腹劍之徒!”
“昔日其如喪家之犬，前來淡河祈一落腳之地。五年以來淡河待其如鄉(xiāng)鄰，何知其陰狡兇惡，不知感念。同袍杜澤，聞融敦厚，為其戮于道上，棄身首于府衙；幼女牙牙，聞父慘死，哀而再不能語!東門鄉(xiāng)老，南城稚子，焚尸積骸，使我沉州軍今日縞素!”
有早已準(zhǔn)備好東西的軍吏開始發(fā)放白布，不大，細長的一條，捆扎在手臂或者額頭上都很合適。軍士們沉默地接過它，有人嘴角顫抖，但沒有人哭泣。
李烝雙手遞上白布，她把它纏上自己的小臂，振臂高呼:“今日得報，賊正在此關(guān)中!必以賊子之血赤此縛，以奠鄉(xiāng)老!”
“必以賊子之血赤此縛，以奠鄉(xiāng)老!”海潮一般的聲音呼嘯而起。
“為將軍陷陣!”
在這樣沸騰的呼嘯中，嬴寒山頭腦里的聲音冷得像是一層薄冰。
“宿主此刻并不像是表現(xiàn)的那樣憤怒�！毕到y(tǒng)說，“篇幅不長但技巧性的演說�！�
“制造道德高地，共情，煽動，我以為你不會這種東西�！�
“你覺得我不憤怒嗎�！辟侥坏鼗亍�
“憤怒到了極點的人只會像是口啞者一樣啊啊地喊叫，”它說，“你沒有‘那么’憤怒，你已經(jīng)把它反芻成為你的素材，你推動棋子的手杖。系統(tǒng)沒有責(zé)備你的意思，系統(tǒng)在夸獎你�！�
“你做得很好，宿主。即使你無知無覺，你仍舊走到這一步。
哀兵必勝，但前提是對方要出來打。
沉州軍到城墻外來了兩天，叫陣也叫了兩天，里面死活不應(yīng)。其實叫陣也罵不出什么東西來，罵第五煜的爹不行，僭越，罵第五煜的祖宗不行，大不敬，罵第五煜燒殺搶掠不行，給自家人傷口上撒鹽，罵到最后嬴寒山開始認真思考能不能罵他是狐貍精。
狐貍精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