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你不能這么對我,我家里一定會找你……你這么心狠要遭報應的……你聽到?jīng)]有!你要遭報應的!”
魚其微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向后一折,哭聲就被尖叫打斷。
“當初是誰從家里逃出來的”她站了起來,“是誰發(fā)誓從此就是恩師的女兒,再不受父兄擺布的走了老師的門路拿了如今的前途,你還回過頭去覺得他們會幫你”
“我有什么心狠的,心狠的是你!易尚至今還沒有埋哪,就是因為你不肯說實話!”
魚其微坐回去,長長地一舒氣,臉上的表情又變成微笑了:“也是,說不定你說的就是實話呢……總之,試一試我能不能吧”
她摸了一片篾片,用手仔細地蹭了蹭上面的毛刺。尖尖的篾片尖從沾著紅色的食指指甲縫里滑進去,頂在指甲底和指尖相接的一小片皮肉上。
細小的,尖銳的疼痛就從那一點連接處升起,越來越明晰,越來越尖銳。女官驚恐地盯著那片篾片,在皮肉被撥開的“啵”聲響起之前,她終于崩潰地尖叫起來。
“你不要!……我說了!她和我說了!她說他們可能要害我們!要我別上山!”
那只手指胡亂蜷起來,啪地掙斷了篾片,魚其微這次沒用力,由著她把手縮回去,哭著含住刺了一下的那片指甲。
皂色衣衫的少女嘆了口氣,從篾片底下摸出一張紙來。
“從頭說吧,說完畫押�!�
“真不想認你是我母親的學生啊。”
嬴寒山動手了。
以往淡河的臧州的這些不在她手底下的文官都覺得她是只老虎,金眼睛的,丈余長的,食人飲血的虎。
她兇悍,危險,獨斷,但畢竟只是老虎。她能吃下十個人,難道能吃下一百個人她能驚退一群鄉(xiāng)漢,難道能驚退一隊鐵甲
但如今,他們知道了,她不是虎,她是眠在山中的龍。
當她突然醒過來時,整個山脈都要傾塌崩裂,以往站在平地上談論她的人低下頭去,突然發(fā)現(xiàn)腳下的地面是她的脊背。
人是可以與虎戰(zhàn)斗的,但人如何與山巒戰(zhàn)斗呢
整個人事?lián)Q血完全繞過了裴紀堂手下的文官,烏騎軍壓陣,嬴寒山的親兵護衛(wèi)上任,她本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從淡河去了臧州。不到十天整個浮泉周圍的縣都換了血,之前有瞞報誤報錯報礦產(chǎn)的同樣一個不留,士兵們不聽任何道理,她們只說一句漢話。
“你的職位沒了,官印在哪不走就死�!�
一種隱秘的恐懼緩慢地擴散開。
那些抱著書卷簪著筆的人們不再提“嬴寒山”這個名字,他們甚至不再說“大將軍”“嬴大將軍”,她變成一個微妙的眼神,變成一句含糊的“那一位”,在絮絮的低語和目光交換中,他們用隱語描述著嬴寒山。
要變天啦,他們說,是要變天了,刺史怎么還不回來呢
那一位哪里是要查案啊,那一位要做什么難道你我不清楚嗎今天只是臧州,她派兵就把所有人擼成了白板,明天又是哪里是淡河嗎是沉州嗎是你我嗎
不能再等了!
陰云籠罩著將要開春的天,在這蠅群一樣蒸騰的流言里,一位母親懷抱著結(jié)案的文書扶棺向遠處走去。
無數(shù)目光黏在她的身后,竊竊私語聲蟲爬般纏住她的腳踝,她俯下身,伏在烏漆的棺材上,像是母親對著風寒的小女兒低語。
她說,阿尚啊,我們回家吧。
……
裴紀堂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