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你說說,這像是借兵的話嗎”
裴懷瑜牢騷一陣,話題又轉回裴清秋身上:“不是我說,小妹啊,你還是走吧,阿兄此去不在從州,阿父又要應付大伯,又要管軍務后勤,難得照拂你,你不如回京畿待到戰(zhàn)事完盡再回來�!�
裴清秋不說話,只是坐著抿茶,半晌裴懷瑜說累了才跟上一句。
“殿下……在,在這里……我,我自己能、能照拂自己�!�
裴懷瑜皺起眉輕嘆一聲,一點都不像是朝中官了,他變成了那個她十幾歲時總是跟著她操心操得沒完的長兄。
“你就愁死我吧。”
及到要走,車夫來報。這幾日忽冷忽熱,又多雨水,馬車的輪轂裂了一點,雖說還能行駛,但不能走長路。裴懷瑜不得已晚上歇在府里,等著第二天一早帶手令去調從州軍支援第五靖。
月已經(jīng)很高了,熏爐上的果子也烤干了。
裴清秋披著衣服假寐了一會,因為強烈的心悸而醒來。
小時候司天監(jiān)一位如今已經(jīng)告老的監(jiān)官說她魂魄與四時同,可感近前事,性如鐵而身如琉璃,通透不折,卻也易逢難。
那時阿父很為這個說法惱恨了一陣,說小孩子像琉璃本就暗示早逝,好歹有幾位與那監(jiān)官相熟的來說清,把這說法解釋成她敏銳聰慧,通透高貴,阿父這才做了罷,沒讓人去處置那位老監(jiān)官。
她像不像鐵像不像琉璃,裴清秋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自己能預感到近前的大事,這事多半是準的。
五歲那年裴循之攜她赴宮宴,在下馬車時有刺客沖上去給了他一刀。那時她就有所預感,哭鬧著不肯下車,正巧隔著馬車簾看到那一道飛濺的血落下來。
裴循之衣衫里著護心鏡,這一刀沒要了他的命,卻實打實把她嚇成了口吃。從那之后裴清秋就很留意自己的預感,她一直想著,如果提前知道了,能防范一點什么也不算壞事。
她今夜有了預感,卻不知道是預感些什么。
有侍女悄悄地進來更換了熏籠里的香,裴清秋回頭看看孩子,自己披了衣服預備出去走走。那換香的侍女卻突然抬起頭來,急急走到門前,用身體擋住了門。
“稟王妃,殿下有令,如今從州不太平,晚間府內(nèi)不能走動�!�
笑話!不能走動是仆役閑雜人不能走動,怎么管到了她的頭上來
裴清秋睜大眼睛,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一時說不出話,只能輕輕撥拉了兩下眼前人。那侍女被撥拉不開,低著頭也不說話,露出一副古怪相來。裴清秋嘆了口氣:“你,你讓開……我,我去找殿下……”
她讓開了,她一閃身出了門,哐地把門關上了。隨即一陣細細碎碎的落鎖聲。
“你你!”被鎖在屋里的裴清秋才意識到不好,用力拍了兩下門,外面卻寂寂無聲,兩個孩子倒是醒了,縮在一起叫著阿母。
裴清秋折回床榻:“阿……阿母在,不,不怕……”
她把兩個孩子籠進懷里,聽到外面?zhèn)鱽碛l(fā)明晰的嘈雜。
裴懷瑜在逃命。
他披散著頭發(fā),沒穿外衣,身上的里衣上沾了些血跡。
那不是他的,是守衛(wèi)在他房門前的親信的。
門外的響動和慘叫聲驚醒了他,裴懷瑜來不及穿衣,拿起放在床頭的佩劍就沖向門,一具尸體從門外砸進來,濺了他滿身的猩紅。
那親信的雙手還保持著抵抗的姿勢,臉上卻已經(jīng)覆上猙獰的死色。還沒有看清是什么情狀,一道刀光就斜劈下來。
他倉促舉劍格擋,從死尸邊上抽身,院子里已經(jīng)亂作一團,他帶的親信侍衛(wèi)有小一半躺在地上,多一半被纏住。
那是什么人裴懷瑜不知道,他們都蒙面著黑衣,在夜色里好似魍魎。若是這院子里黑一些還罷了,偏偏四角都掛上了燈籠,他站在這里好像一架點滿了蠟燭的燈臺,霎時間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