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她從來沒有資格詢問這樣的問題,對王來說,這話實在是太蠢了。
她可以給他很多解釋,告訴他靖是怎樣寧死也不肯低頭的人,告訴他一個國家不能陷于分裂,告訴他這一仗遲早會發(fā)生,告訴他斗爭或許有時與首領的意志無關。
但她也沒法告訴他任何事,因為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最重要的理由就是那頂冠冕是血腥的,即使為了一個圣人的目標,接過它時手上也要沾滿鮮血。
他好像也不用她解釋了。
劍光像是雪一樣白,黎鳴鋏在眨眼睛抽出了佩劍,天下識如有靈般跳出劍鞘,嬴寒山揮劍擋下這一擊。
那把襲來的劍如竹枝一樣在王劍面前折斷了,黎鳴鋏卻并沒有躲閃,他松開斷劍猝然握住天下識,把它向下壓了一瞬。
就在這一瞬里,他把她手里的劍送進了自己胸口。
天下識是無家劍中最上的一把,比淬鐵劍更銳利,它破開鐵甲的縫隙時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音,從他的后背穿出時也只帶出了一道血線。黎鳴鋏緊攥著劍的手沒有松開,他盯著那雙金色的眼睛,有那么幾秒鐘一動不動,然后慢慢失去力氣。
在他倒下去之前嬴寒山就接住他,她半跪下來,跪下來,懷抱里少年的呼吸已經開始弱下去。他不再流淚了,表情恢復了迷茫,沾著血的嘴唇翕動著,聲音被血涌出來的呼嚕聲蓋下去。
“你都……”他輕聲說,“沒親口……告訴一次……你的名字……”
“想告去……泰山……都不知道……咳……該怎么說……”
暮日沉下去了,黑暗替代了紅與紫的交接,嬴寒山低下頭,把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
嬴寒山,她說,我叫這個。
“回來吧,找我報仇吧。”
戰(zhàn)事已終
魚其微有點惱,
但是她不說。
她是絕對不會扭過頭拽著恩師的袖子哭哭啼啼說他們欺負中層骨干什么事棘手什么事往她身上扔的。
至少在表情上,她穩(wěn)得很。
跟在身邊的女官羨慕地看著魚其微的臉,偏過頭去悄悄碰碰眼神。
這是多么儀容端莊而秀美的一張臉呀,
眉眼間總有種從容而清貴的神采,
看向人的眼神也是盈盈含笑的。
若是魚主事她不是一位娘子,
而是一位郎君,
她們是很愿意上去與她談談生平瑣事,問問年歲籍貫的。
在這些懷著思慕之意的目光里,也有那么一兩個白眼突然翻出來。那是見過魚其微手段的人,
自從上次審問連女官之后,
魚其微行事的嚴酷冷峻就慢慢露出端倪。
這些看清楚嚴酷的人再看看身邊滿面飛紅的同伴,
只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傻子。
這些飄飄悠悠的心思在她們頭頂轉來轉去,
一點也飛不到魚其微身邊,
八風不動的年輕主事站在那里等著,其實心里已經死了好一會了。
遠遠地,有一隊車馬慢慢過來,
她深吸一口氣,迎上前去。
第五翳還沒有死。
“還”這個字是一種微妙的狀態(tài),
它好像是一塊卡在奔流水道中的石頭,
暫且阻止了一部分水流,但終究要被水與泥沙裹挾而下。
原本軍中的醫(yī)官以為這位盲眼的殿下當場就丟掉了性命,沒承想他撐過了最危險的第一個晚上。
然而情況仍舊嚴峻,
刺穿他的那把槍上沾了太多血與泥,貫穿傷在有愈合跡象之前就開始發(fā)炎,
他沒有死于失血,
但越來越明顯地衰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