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她抬起頭,看向碧藍的天幕。
“這是一個很好的晴天�!�
……
宮墻嫣紅可愛。
即使仗已經打了這么久,宮內的一切也還是新的。地上的磚石縫隙光潔完好,看不到雜草也看不到缺損,朱紅墻上淺青色的瓦整整齊齊,瓦當上用金與朱色描著異獸的花紋。
那位病重的小皇帝已經被移走,等待著一切處理完畢之后誰捏著他的手寫下退位詔書�;蛘咚『貌∷涝谶@之前,方便大家歡歡喜喜地迎接這宮室的新主人。
但他走了,宮人們沒有走。這群活著的家具仍舊被封在宮內,等待新的統(tǒng)治者來臨,殘忍地殺死或驅逐他們,抑或者是仁慈地赦免他們。
當嬴寒山沿著這條宮道走向高處那明光燦燦的宮室時,他們就這么沉默地匍匐在地。有一兩個身上還穿著艷麗的宮裝,好像一片廢墟下偶然露出的一兩塊黃金珠玉。
親衛(wèi)小心地把他們從這里驅離,提防誰匹夫一怒。注意到嬴寒山思索的目光,有人悄悄奏報:“已經按照殿下的吩咐造冊了,有愿持金歸家的,盡予放還。老邁家中不能養(yǎng)的調與閑職,其余想要留下的嚴格審查身份,并告知每五年一次放還�!�
嬴寒山點點頭,那些美麗的活家具望過來時,她就看到他們的眼睛。
遠遠有抱著文書抬著箱子走來的仆役,看到嬴寒山就急忙閃到一邊。宮中的所有東西都要重新入庫造冊,偌大宮殿中黃金如泥珠如沙,都整理完很要一陣子。
一群鳥兒化作的仙人跟在箱子后面,隨著箱子停下而一齊駐步了。
那是宮中豢養(yǎng)的樂伎舞者,身上尚且穿著宴飲時的衣服,懷中樂器皆嵌琉璃螺鈿,日光照在上面一層五彩的光斑。他們睫羽顫顫,似受驚似敬畏地望著她,目光只輕輕一抹就低下頭去。
當走得很近時,嬴寒山聽到一陣嘈雜。
又有兩三個宮人匆匆從后面走來,他們抬著什么,細看卻不是箱子。那是一張倉促系了角的毯子,毯子上兜著一只半死的白鳥。
那是個年輕男人,一身蓮青色,衣袖與衣襟上皆用銀線白線繡成的花紋,如鶴羽如蓮瓣。他半散的衣領中露出一道勒痕,蛇一樣纏在白皙的頸上。
樂伎們起了低低的騷動,是那位大家,他們低聲議論著,剛剛就未曾見他,怎么一眼看不見就尋了短見
兜著毯子的宮人們跪下,有些惶恐地對嬴寒山叩首。
“殿下恕罪,這是宮中的琴待詔……原本是罪官之子,蒙赦復起,養(yǎng)于宮中,平日里乖僻了些,今日竟然如此污了殿下的眼睛……奴婢們這就把他帶走。”
這么說話間,毯子上的人睫羽翕動,似乎醒來了。
那是張有些微妙的面孔,與萇濯的眉眼有幾分相似,同是柔和精致的線條。但仔細看去,仿佛又不盡相同。微微抿起的嘴唇,因為意識不清而茫然的眼睛,微蹙的眉頭,殉節(jié)者的神情……那張清冷又優(yōu)美的臉上,帶著點古典風味的殉道者審美。
他靜靜地躺著,像是垂死水鳥一樣看著她,朦朧的眼神中仿佛有幾點一見鐘情的慕艾,隨即又認出她是誰一樣轉為訝異和痛苦。
嬴寒山沉默地看他臉上表情絲滑地轉了幾個八度,然后擺擺手:“好了我知道了。”
“人沒死就帶走吧,灌兩碗姜湯好好躺著,然后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躺在毯子里的清冷傲骨美人就這么被水靈靈地抬走了,嬴寒山用力用指關節(jié)搓了搓眉頭。
“誰家上吊脖子上就這么一點印子啊!我刮痧都比這個重!”
皇宮里的話劇不那么精彩,但該看還是得看完。
金吾衛(wèi)已經被全部遣散,和裴家有關系的盡數(shù)關押,其余世家安排在緹騎營中的孩子們暫且留在營中,等待安排的同時也充作人質。
他們身上還穿著艷色的官服,日光下光色耀人,襯得粉面而烏發(fā)的少年人們帶著股生氣勃勃的嫵媚。他們小聲地和相熟的人說著話,有些忐忑,但并不十分害怕。
“那位殿下總不至于處死我們,我們并沒有做什么啊。”有人悄悄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