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眼見我們這邊闔家歡顏,有人著急了。</p>
嬸娘借口給我們送冬衣,夜間來訪。</p>
「天可憐見的,果真是沒娘的孩子,到了這種天氣還穿得如此單薄,快,換上嬸娘親手給你們做的衣裳�!�</p>
我拉著小妹后退一步,躲開她的手:「嬸娘慎言,我們是有娘親的�!�</p>
笑話,我與小妹穿的衣裳,填充了上等的鵝絨,既輕便又暖和,是繼母尋人做的,僅得三件,我三人一人一件,連父親都是沒有的。</p>
況且府中每季衣裳都有定量,若真短缺了我們姐妹的,也是她掌家失誤。</p>
與繼母何干?</p>
是我太蠢,前世看不穿其中利害,被她蒙蔽利用。</p>
她「哎喲」一聲,欲蓋彌彰:「是嬸娘失言了,畢竟后娘不似生母,又不曾生育過,待你們不夠細心也屬正常。</p>
「等她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就懂得了。</p>
「只怕那個時候,也沒有心思管你們了�!�</p>
她嘆息搖頭,似心疼又似惋惜:「薔兒莫要犯傻,后娘隔心,你可要抓緊你父親的疼愛,不然待她生了兒子,府中哪還有你和薇兒的容身之地�!�</p>
這話說得高明,看似為我們姐妹著想,實則句句挑唆,讓我一個女兒與繼母爭寵。</p>
也虧她說得出口,便是真的繼母刻薄,祖母在世,難不成還會看著親孫女受磋磨?</p>
我又不是真的八歲孩童,自是不會信她。</p>
然我心中清楚,若我這邊使不上力,她會在別處與繼母為難。</p>
于是佯裝被說動,抿緊雙唇,沉默不語。</p>
她信以為真,湊過身來:「薔兒,嬸娘教你……」</p>
一陣竊言,教我說謊話,告黑狀,無中生有欺騙父親,將繼母塑造成一個佛口蛇心的惡毒婦人。</p>
與前世無異。</p>
我眼神漸冷,卻佯裝害怕:「可若被父親發(fā)現,定會生薔兒的氣�!�</p>
「莫怕,嬸娘會幫你的�!�</p>
初一十五,是全家給祖母請安的日子。</p>
堂兄入屋之時,手上舞著匕首,狀似無意地自小妹肩頭劃過,棉衣面料被割破,一時間,白色的絮狀物飄落滿屋。</p>
妹妹年幼,眼見新衣被毀,「哇」地哭出聲來。</p>
不待繼母反應,嬸娘搶先一步將妹妹抱進懷里,口中還不忘斥責堂兄:「錦文,你怎的這般大意,嚇到你妹妹了!」</p>
而后,似突然發(fā)現般,「咦」了一聲:「這是何物?」</p>
她扯出一團鵝絨,那絨處理得極細,一絲羽梗都沒有,乍看之下,與柳絮無異。</p>
她著急挖坑,沒有注意其中細節(jié),只顧著面露痛色,惡狠狠瞪向繼母:「嫂嫂,府中今年將冬季的用度撥至各房,雖銀錢不多,也不至于讓你如此苛待孩子吧,竟用柳絮充當棉花,若將孩子凍出個好歹,外人該如何議論你這個后娘,又該如何看待我們侯府!」</p>
一番疾言厲色,堵得繼母啞口無言。</p>
似是嫌火燒得不夠旺,她垂著淚向祖母請罪:「母親,也怪兒媳無能,府中事多,偶有失察,這才讓兩個孩子受了委屈。</p>
「可憐她們生母早亡,兄長身為男子難免粗心,便是受了苛待,也不知該找何人傾訴呀。」</p>
她一番哭訴情真意切,成功讓祖母黑了臉。</p>
「裴氏,你有何言?」</p>
我看到繼母于無人處翻了個白眼,心中罵著:「格老子的,何言?無言!告我黑狀還要我自證,我只想打爆她的狗頭!」</p>
心中腹誹,面上還是一派淡然,繼母起身行禮:「母親,此非柳絮,乃是鵝絨。取自鵝腹最細小的絨毛,由匠人反復清洗烘干后方能制成衣衫,保暖遠勝棉花。</p>
「只是鵝絨難得,兒媳嫁妝中亦只有少許,只夠給兩個孩子做衣裳,便沒有孝敬母親,還望母親莫要介懷�!�</p>
祖母自是知曉鵝絨的,只是鵝絨金貴,又處理得這般仔細,她才一時沒有注意。</p>
她招手將小妹喚至身前,輕言誘哄:「薇兒喜歡母親嗎?」</p>
小妹剛止住哭泣,眼中還包著淚水,聞言連連點頭:「娘親好,有新衣裳,還有糖吃。」</p>
小孩不會撒謊,祖母緊蹙的眉頭舒展開,對著繼母安撫道:「你是個好的,今日的事讓你受委屈了�!�</p>
視線撇向一邊的嬸娘時,沒了好脾氣:「舒氏,雖說你出身低,但嫁入侯府也十數年了,竟還錯把鵝絨當柳絮,咋咋呼呼,險些冤枉了你大嫂!這般沒有見識,實難當得起侯府的管家之責。</p>
「如今你大嫂入了門,你便將管家之權,交出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