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第1章
1
面首館頭牌泓霄長了張肖似妻子白月光的臉。
妻子為了他早出晚歸，豪擲千金。
終于在一年后將他贖出面首館，帶入府中。
當(dāng)天夜里，妻子就甩給我一紙合離書。
我欣然接下，決定離開。
離開前，泓霄站在我面前。
我的任務(wù)完成了，把尾款付清吧。
1.
謝謝你給我找了個好地方，趕緊滾吧。
泓霄趾高氣昂，指揮著我院子里的小廝清點(diǎn)我的東西。
即將搬離住了六年的院落，我不由得有些失神。
還沒離開，院門已經(jīng)有奴仆開始掛起紅綢，似乎是迎接新的男主人。
一直跟在我身邊的侍從端來一碗長壽面。
我不禁眼眶泛酸。
今天是我生辰，宋薰竟然還記得。
剛準(zhǔn)備伸手接過，一道溫柔的聲音傳到耳中。
阿霄，這是我親手為你煮的長壽面，嘗嘗味道怎么樣
我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只覺得周身是刺骨的冷。
宋薰溫柔地看著泓霄一口口咬斷面條，半晌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她譏諷的視線落在我身上，輕嗤一聲：你伸手做什么難不成以為這碗長壽面是我給你做的
對上她的視線，我只覺得心猶如被萬劍刺穿，鮮血淋漓。
我收回雙手，故作鎮(zhèn)靜：我知道，我們已經(jīng)不是夫妻了。
或者說，我們從來都沒有真正做過夫妻。
這場持續(xù)了六年的姻緣，對我來說不過是日復(fù)一日的痛苦和心碎。
宋薰語調(diào)輕柔的和泓霄交談。
她的聲音是我從沒感受過的溫柔：阿霄，味道怎么樣
泓霄捧著面碗，滿臉感動：您貴為郡主，卻為我......
宋薰目光柔和，伸手輕撫著泓霄的臉。
不礙事，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和林瀟才配吃我親手做的面。
我應(yīng)該謝謝你，彌補(bǔ)了我終身之憾。
我再也聽不進(jìn)去，踉蹌著轉(zhuǎn)身離開。
林瀟與我和宋薰一起長大。
我和宋薰是家中長輩指腹為婚，和林瀟則是年少好友。
幼時感情純粹，可隨著年齡增長，心卻不由己控。
宋薰愛上了林瀟，為了林瀟和我退婚，公開反對家里人，甚至愿意為了林瀟放棄郡主的身份。
可宋薰的父母不愿意悔棄這門婚事，強(qiáng)逼著宋薰履行婚約，自此，少時的情誼全部化為飛灰。
她騙我一起去寺廟禮佛，卻將我關(guān)在廢棄禪房一天一夜，那一天，我滴水未進(jìn)。
她說要和我去圍獵，卻引我走到林中深處后帶著仆從轉(zhuǎn)身離開。
我在林中迷路，遭遇猛虎，即將葬身虎口時，幸虧遇見去林中打獵的農(nóng)戶才死里逃生。
因?yàn)楸焕匣⒁Я诵⊥龋以诖采咸闪藢⒔齻�月才會恢復(fù)過來。
可這三個月，宋薰全部都在陪著林瀟游山玩水。
得知我痊愈的第一時間，她差人給我送來消息，說真心悔過，找了最好的裁縫為我做新郎服。
我滿心歡喜趕去。
卻對上了宋薰一臉譏諷的笑容：甄秦，你這么想攀附皇家那穿了這身婚服，去我后院做個面首吧。
她用最羞辱人的方式逼我退婚，卻不知道我的心到底多疼。
那時候是我第一次想要放棄。
我想，算了吧。
感情強(qiáng)求不得。
可就當(dāng)我即將放棄的時候，林瀟一家被捕入獄。
大理寺用三天的時間抄家定罪。
林府所有人都被推到午門斬首。
鮮血流了一地，我下意識去看宋薰。
可宋薰卻一反常態(tài)，似乎不為他感到傷心。
她仿佛真的悔過，同我準(zhǔn)備了盛大的婚禮。
我沉浸于她的溫柔，義無反顧地與她永結(jié)同心。
可新婚夜，她徹夜未歸。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就被宋薰帶著兩個侍衛(wèi)拽到祠堂。
她滿眼恨意，命下人踹彎了我的膝蓋，跪在了林瀟的牌位面前。
甄秦，阿瀟是因?yàn)槟悴潘赖�，以后的每天，你都要在他面前跪三個時辰懺悔！
我要你這一生，都跪在阿瀟面前抬不起頭來！
2.
后來，她在京城散播我身患惡疾，順理成章將我囚禁在府中。
每到霜雪天，我都要穿著單薄的衣物跪在院落中央，為死去的林瀟抄寫一夜的往生經(jīng)文。
每到林瀟忌日，她都會命人將我拉到林瀟墳前掌摑。
直到我臉頰浮腫，口吐鮮血，痛暈過去才能逃過一劫。
六年時間，她人前同我恩愛有加，人后卻將我極盡折磨。
我快瘋了，宋薰已經(jīng)瘋了。
好像只有恨我，才是她能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我曾經(jīng)想過，用溫柔和愛意引領(lǐng)她走出悲痛。
可迎接我的，卻是宋薰更加厭惡的眼神。
她像是把淬著寒冰的利刃，將我的心凍成冰碴。
我對她的愛，早就在這種日復(fù)一日的痛苦中被消磨殆盡。
我給她找一個肖似林瀟的替身，就是給她找一個重新活下去的理由。
至于我，已經(jīng)不想再愛她了。
侍從崔竹朝我走了過來，公子，您親手制的那個琉璃燈落下了。
我扯了扯嘴角，勾起一個苦澀的笑容。
想想要回去面對那兩個人，我就覺得窒息。
只是那個琉璃燈太過重要。
我不得不轉(zhuǎn)身回去，剛轉(zhuǎn)身邁進(jìn)院中就對上宋薰嘲諷的視線。
她打量我一眼，冷笑一聲：不是很有骨氣的說立馬離開嗎現(xiàn)在回來干什么
該不是想賴在這院子不走吧，也可以，那里你正好可以住。
宋薰伸手指著那個漏風(fēng)的狗窩。
我抿唇不語，側(cè)身錯過她就想進(jìn)屋。
宋薰冷下臉，攔住我的去路。
甄秦，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郡主府的人了，我不會讓你進(jìn)去打擾阿霄的。
我說過，如果你不想走，可以住狗窩。
畢竟你現(xiàn)在就是一個身懷惡疾，難登朝堂的喪家之犬。
我停住腳步，看向宋薰：我只是要進(jìn)去取我的東西。
宋薰不肯讓步。
就在我們兩個僵持的時候，屋內(nèi)傳出一聲悶哼。
她身子一僵，隨即跑了進(jìn)去。
我緊隨其后，只見宋薰慌亂的將泓霄攙到椅子上。
阿霄，怎么摔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十分甜蜜。
我咬著牙，撇開頭看向高處的琉璃燈，踮起腳伸手就要去拿。
可我的手剛摸到琉璃燈邊緣，泓霄的聲音就傳進(jìn)我耳中：秦公子，你為什么把琉璃燈放那么高
我想著阿薰會喜歡，可我個子不夠，就想踩著凳子拿下來，結(jié)果摔了——
宋薰的聲音瞬間冷下來：甄秦，你閑的嗎把琉璃燈掛那么高
我沉默一瞬，他個子沒我高，這也能怪我嗎
我拿下琉璃燈，宋熏見狀咬著牙，想從我手上搶過琉璃燈。
我將琉璃燈護(hù)在懷中，躲避著宋薰的動作。
可一旁的泓霄竟然也伸出手，我下意識用身體撞了一下，泓霄瞬間摔倒在地。
他低著頭，說：若是我摔倒秦公子會開心的話，那也沒什么的。
宋薰徹底被激怒，趁我不察，她用力將我懷中的琉璃燈打落。
琉璃琉璃燈摔在地上，碎片落了滿地。
不就是個破燈，有什么寶貝的如果阿霄出了什么事——
我的耳朵瞬間嗡鳴，聽不清宋薰的話。
只覺得我的心和琉璃燈一樣，碎成了粉末。
碎片中，一卷畫卷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宋薰皺了皺眉，撿起來打開。
畫的是一個騎著馬，神情明媚的少女。
上面寫著：宋薰，我愿以我為燈，照亮你的前路。
她怔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年上元燈節(jié)，我將琉璃燈遞給她。
那時候我遞上的，是年少時稚嫩的真心。
宋薰將畫卷收起，面色隱隱發(fā)白。
為什么要就這幅畫藏起來
我笑出了聲，只是笑意中滿是苦澀。
你心中沒有我，這幅畫也沒有再出現(xiàn)的必要了。
在我送完燈之后，她就悔婚了。
我的心意徹底被封存。
如今重見天日，可此時非彼時了。
宋薰聲音顫抖，似乎還想說些什么。
只是剛剛開口，泓霄倒吸一口冷氣，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郡主，我腳好痛。
宋薰立馬轉(zhuǎn)身，扶著他離開。
臨走前她看向我，語氣惡劣：林瀟一家因你而死，現(xiàn)在你還想傷害阿霄！
如果阿霄有什么事，那你這條命就給他賠罪吧！
我看著兩人的背影，心臟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可痛過之余，卻渾身一輕。
我將畫塞進(jìn)炭盆，隨著十幾年的愛意一起化為灰燼。
隨后踩著琉璃碎片，頭也不回的離開。
剛走出院門，泓霄身邊的侍從攔住我，往我手心塞了張紙條。
紙條上寫：甄秦，謝謝你給我找了個好歸宿，我會取代你成為郡馬的。
你既然決定離開，那就走的徹底一點(diǎn)。
如果再出現(xiàn)在郡主眼前，我不會放過你。
我深呼吸一口氣，將紙撕成了碎片。
往外走的路上，五六個大夫你推我搡的往里面匆匆趕去。
其中有幾個熟悉的面孔。
幾年前我生過一場重病，差點(diǎn)沒挺過來。
是宋薰去找了數(shù)個聞名的中醫(yī)，跪拜著將人請來為我醫(yī)治。
那時候所有人都怕我房中的病氣沖撞，不肯來照顧我。
只有宋薰，她不顧生命安危陪在我身邊。
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她那時的模樣。
稚氣未脫的臉上強(qiáng)撐著笑容，堅(jiān)定地拉著我的手：阿秦，你不要怕。
我一直陪著你。
她每天都會和我重復(fù)這句話。
我靠著這句話撐了過來。
那時候的我不會想到，那般珍視我的少女竟然會恨我入骨。
我嘆了口氣，看向泓霄的侍從。
我不會再出現(xiàn)，但我也要他記得，如果他傷害宋薰，那我能將他弄出面首館，自然也能將他送回去。
走到郡主府門口，崔竹正焦急的往里瞧著。
我看見他，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怎么這么急
他面露憤恨：公子，郡主將您母親留給您的救命藥丸搶走了！
我怔了一下。
那藥丸可活死人肉白骨，我病重時都沒舍得吃，竟然被宋薰搶走了
我下意識想回去討要，可一轉(zhuǎn)身就對上宋薰厭惡的視線。
甄秦，這顆藥就當(dāng)做你給阿霄的賠禮了。
我看著她，心底忽然涌上一陣疲憊，點(diǎn)了下頭。
好，以后我們互不相欠。
我走了。
宋薰抿唇死死盯著我。
我毫不猶豫轉(zhuǎn)身離開，在我踏出城門的那一刻，皇宮內(nèi)的公公捧著圣旨去了郡主府。
宋薰聽著圣旨不明所以，連忙問公公為什么會下這道旨意。
公公沉聲道：為的是當(dāng)年林氏滿門抄斬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