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溶洞的震動逐漸平息，但青銅匣子發(fā)出的齒輪聲越來越響。陳三水盯著石臺上那個放大版的匣子，鎖骨處的鑰匙紋路灼痛感突然加劇，仿佛有燒紅的鐵絲在皮膚下游走。蘇明月踉蹌著爬起身，旗袍下擺的青銅斑塊已經(jīng)蔓延到膝蓋，走動時發(fā)出細碎的金屬碰撞聲。

    "別碰那個匣子！"張鐵膽一把拽住正要上前的陳三水，獨眼里閃著警惕的光。他撕開防水袋，取出三枚銅錢按在陳三水鎖骨處。銅錢接觸皮膚的瞬間冒出青煙，紋路中的灼熱感頓時減輕。"這是鎮(zhèn)魂錢，"張鐵膽壓低聲音，"你身上的鑰匙在共鳴。"

    觀山娘子依然跪伏在石臺前，面部空洞處不斷滲出黑色黏液。那些液體流到地面符號中，與暗紅液體交織成更復(fù)雜的圖案。羊皮圖懸浮在空中，朱砂線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延伸，逐漸補全缺失的部分。

    蘇明月突然推開兩人，步履蹣跚地走向石臺。她的瞳孔已經(jīng)變成詭異的青灰色，指甲暴長數(shù)寸，在石壁上刮出刺耳聲響。"七月既望，青銅為祭..."她的聲音里混著金屬回音，像是多個聲音同時發(fā)聲。更駭人的是，她念出的詞句竟與地面符號的排列完全對應(yīng)。

    張鐵膽摸出捆尸索正要上前，溶洞頂部突然傳來巖石崩裂的巨響。數(shù)十根人形鐘乳石齊齊斷裂，墜地后摔得粉碎。每塊碎片中都流出粘稠的黑漿，落地后像有生命般向石臺匯聚。陳三水注意到，那些黑漿流過的地方，石面上浮現(xiàn)出細如發(fā)絲的銘文——與懸棺上如出一轍。

    "是陰刻文！"陳三水下意識喊出聲。更詭異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能讀懂這些文字："...以童男精血養(yǎng)之，三年可成..."文字記載的明顯是某種邪術(shù)配方。隨著的深入，他的視野邊緣開始出現(xiàn)黑色絮狀物，耳中響起蜂鳴般的噪音。

    張鐵膽往他嘴里塞了片腥苦的草藥："別看那些字！"老兵的鬼面紋已經(jīng)變成紫黑色，紋路中似有活物蠕動。他快速布置著某種陣法，七枚棺材釘呈北斗狀插在石縫里，每枚釘子上都纏著浸過尸蠟的紅線。

    石臺上的青銅匣子突然發(fā)出機關(guān)轉(zhuǎn)動的咔嗒聲，匣蓋緩緩開啟。里面既沒有想象中的鬼璽，也沒有機關(guān)暗器，只有塊巴掌大的青銅碎片靜靜躺在猩紅絲絨上。碎片邊緣呈不規(guī)則斷裂狀，表面布滿細密的陰刻紋路。

    蘇明月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徑直將手伸向碎片。就在她指尖即將觸碰的瞬間，觀山娘子猛地暴起，半透明的軀體如蛇般纏上她的手臂。張鐵膽的捆尸索及時套住那怪物的頸部，但為時已晚——蘇明月的食指已經(jīng)碰到青銅碎片。

    整個溶洞驟然亮如白晝。碎片上的陰刻紋路逐一亮起，投射到洞頂形成立體的星圖。陳三水認出那是二十八宿的排列，但方位與現(xiàn)代天文學(xué)完全不符。更驚人的是，蘇明月旗袍下的青銅斑塊開始發(fā)光，皮膚下浮現(xiàn)出與星圖對應(yīng)的光點。

    "她體內(nèi)有東西..."張鐵膽的聲音發(fā)緊。他正用銅錢在蘇明月周圍布陣，但銅錢一靠近就被彈開，表面迅速覆蓋上銅綠。

    陳三水突然注意到羊皮圖上的變化。原本殘缺的部分已經(jīng)補全，顯現(xiàn)出一條通往溶洞深處的路徑。圖上新增的標(biāo)記旁，祖父的筆跡赫然在目："鬼璽分陰陽，陽匣鎮(zhèn)魂，陰圖招魄..."

    觀山娘子發(fā)出高頻尖嘯，半透明的軀體劇烈抽搐。它面部空洞處的黑色黏液突然回流，在空中凝成根細線，直指蘇明月心口。張鐵膽擲出的軍刺斬斷黑線，黏液落地化作數(shù)十只指甲蓋大的黑蟲，迅速鉆入石縫消失。

    蘇明月突然清醒過來，眼中的青灰色褪去。她盯著手中的青銅碎片，表情既恐懼又困惑："這是...鬼璽的左眼部分..."話音未落，碎片上的紋路突然流動起來，在她掌心烙下相同的圖案。

    溶洞深處傳來水流激蕩的聲響。陳三水撿起羊皮圖，發(fā)現(xiàn)新出現(xiàn)的路徑指向一條隱蔽的水道。水邊的巖石上刻著行小字，這次連他也無法辨認——那是種比甲骨文更古老的符號。

    "是巫文。"蘇明月的聲音恢復(fù)正常，但掌心的烙印泛著詭異的青光。"我祖父...研究過這種文字。"她猶豫片刻，指向其中三個符號："這三個字念血祭臺。"

    張鐵膽收起捆尸索，獨眼緊盯著水道方向："你剛才說的七月既望，是《周禮》里的祭祀用語。一個古董商怎么會懂這個？"

    蘇明月沒有回答。她將青銅碎片收入貼身錦囊，旗袍下的青銅斑塊已經(jīng)停止蔓延，但皮膚下的光點仍在緩慢移動。陳三水注意到，那些光點的軌跡與洞頂星圖完全一致。

    三人沿著水道前進，水位逐漸升高。水底沉著許多白骨，骨頭上全都有規(guī)則的穿孔，像是被某種細長器械貫穿。陳三水想起懸棺中那些干尸空蕩的胸腔，胃部一陣痙攣。

    水道盡頭是個人工開鑿的圓形石室。中央石臺上擺著七具孩童大小的石棺，排列成勺形。每具石棺上都刻著不同的星宿圖案，棺蓋縫隙滲出暗紅液體。石室頂部垂下數(shù)百條紅繩，繩上系著已經(jīng)風(fēng)干的草藥包和動物骨骼。

    "七星血祭..."蘇明月的聲音發(fā)抖，"這是商周時期的續(xù)命邪術(shù)。"她指向石室角落——那里堆著幾十個現(xiàn)代登山包，最上面的背包標(biāo)簽顯示日期是1992年。

    張鐵膽用軍刺挑開最近的石棺，里面是具包裹在紅綢中的童尸。尸體保存完好，胸口處插著根青銅長針，針尾鑄成北斗七星狀。更駭人的是，童尸的皮膚上布滿了與蘇明月相同的青銅斑塊。

    陳三水突然明白過來："三十年前那支考古隊...他們不是失蹤，是被當(dāng)成了祭品！"羊皮圖在他手中突然發(fā)燙，顯現(xiàn)出更多細節(jié)——石室地面其實是個巨大的青銅盤，盤上刻著與鬼璽碎片相同的紋路。

    觀山娘子的尖嘯再次響起，這次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水道中的水位開始不正常地上漲，水底白骨相互碰撞，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張鐵膽快速檢查彈藥："沒時間了，拿上碎片快走！"

    蘇明月卻跪在石盤中央，將鬼璽碎片按在地面紋路上。碎片自動嵌入凹槽，嚴絲合縫。她咬破手指，將血滴在碎片上，念出一串晦澀咒語。血珠沿著紋路擴散，整個石盤亮起暗紅色的光。

    "你在干什么？"陳三水想去拉她，卻被無形的力量彈開。石盤開始旋轉(zhuǎn)，七具石棺的棺蓋同時彈開。里面的童尸竟然坐了起來，空洞的眼窩齊刷刷轉(zhuǎn)向蘇明月。

    張鐵膽往石盤邊緣扔出三枚銅錢，銅錢落地即碎，但旋轉(zhuǎn)速度明顯減緩。他趁機沖進去拽出蘇明月，她手中的鬼璽碎片已經(jīng)變成暗紅色，紋路中似有血液流動。

    三人跌跌撞撞沖出水道，背后的石室傳來巖石崩塌的轟鳴。水位急速上漲，很快漫到腰部。陳三水在混亂中抓住塊浮木，余光瞥見水底有團巨大的黑影正在上浮——那東西的輪廓，像極了羊皮圖上標(biāo)注的"守護者"。

    當(dāng)他們在暗河急流中掙扎時，沒人注意到蘇明月旗袍下的光點正逐漸向心臟位置匯聚。她緊攥著那塊變色的鬼璽碎片，眼中閃過一絲不屬于她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