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之城的酒吧——來生，今晚依舊像個塞滿了荷爾蒙、酒精和危險夢想的金屬罐頭。
空氣中彌漫著劣質(zhì)合成酒的甜膩、汗水、若有似無的消毒水味，以及改造體過載時散發(fā)的臭氧焦糊氣。墻壁上閃爍的全息廣告像是得了癲癇，光線穿過煙霧，在地板黏糊糊的污漬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都他媽給老子讓開！”曼恩如同移動的裝甲堡壘，轟隆著撞開酒吧那扇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門。他那幾乎完全被金屬取代的龐大身軀每走一步，都讓腳下的地板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軍用級的大猩猩手臂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猩紅的電子眼掃視著擁擠的吧臺和卡座，嘈雜的人聲瞬間低了幾個分貝。緊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個看起來面容冷峻的年輕人——澤克。
他穿著一件明顯不屬于這里的、老舊磨損的軍用作戰(zhàn)服，眼神里帶著一絲警惕，但更多的是對這個傳奇之地的好奇和仿若任何環(huán)境都能保持冷靜的鎮(zhèn)定。
“酒保！這邊！老規(guī)矩！”曼恩粗獷的嗓門再次壓過酒吧的喧囂。
麗貝卡把霰彈槍往桌子下一放，身子前傾，手肘撐在桌面上，好奇地盯著澤克：“喂，新人，叫澤克是吧？以前在哪混的？看你這身板，應(yīng)該不是坐辦公室的料�！�
皮拉在旁邊擠眉弄眼，用他那巨大的機(jī)械手指著澤克：“哈，我猜他是哪個小公司的保安？或者是給哪個偏遠(yuǎn)地方的流浪者當(dāng)保鏢？對吧？你身上那股子土味兒，可瞞不過我的高科技電子眼！”
“安靜點，皮拉�！倍嗬驓W的聲音依舊沉穩(wěn)，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別嚇著新人。澤克，他們就是這副德行，別往心里去�！彼D(zhuǎn)向澤克，眼神柔和了一些，“曼恩很少直接帶人回來，你能讓他看中，肯定有你的過人之處�！�
露西依舊低著頭，似乎在操作她的虛擬界面，但耳朵顯然在聽著這邊的談話。她沒有抬頭，只是冷不丁地又問了一句：“你的軍用作戰(zhàn)服，不是NCPD的制式裝備，也不是公司貨。哪來的？”
琦薇這時抬起頭，面具下的眼神透過煙霧落在澤克身上，帶著一種評估貨物的審視感。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吸了一口煙，吐出的煙圈在燈光下變幻著形狀。
澤克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目光迎向麗貝卡的挑釁，又掃過皮拉的戲謔，最后落在多莉歐和露西身上。他開口了，聲音平靜，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干練：“我叫澤克。以前確實當(dāng)過兵，不過不是你想的那種�！�
他沒有直接回答麗貝卡的問題，而是轉(zhuǎn)向露西，“這身衣服？很久以前的事了。至于神經(jīng)接口，”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附近，那里幾乎看不出改造的痕跡，“一個老朋友幫的忙，手藝還行。”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沒有透露過多信息，也化解了當(dāng)前的尷尬。
曼恩滿意地點點頭，抓起酒保送來的第一杯酒，猛灌了一口：“聽到了嗎？澤克是老兵！不是你們這些街頭混大的小崽子能比的！”他轉(zhuǎn)向澤克，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保護(hù)欲，“小子，以后有什么麻煩，報我的名字！在夜之城，曼恩這個名字，多少還是有點分量的！”
麗貝卡撇撇嘴，似乎對澤克滴水不漏的回答不太滿意，但也沒再追問。她拿起酒杯，對著澤克舉了舉：“行吧，老兵。既然加入了，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先干一杯！歡迎來到……瘋子的世界！”她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臉上露出興奮的紅暈。
皮拉也舉起酒杯，嘿嘿笑著：“對對！干杯！不過新人，以后裝備維護(hù)可以找我，包你滿意！當(dāng)然，得給錢！”
澤克拿起面前的酒杯，里面是某種散發(fā)著刺鼻化學(xué)品味道的琥珀色液體。他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周圍這些性格迥異，卻又因為某種紐帶聚集在一起的邊緣行者們，最后，他將酒杯舉起，對著眾人，微微一笑。
“敬來生。”他說道，然后將那杯劣質(zhì)合成酒一飲而盡。
酒液順著喉嚨流淌而下，燒灼感直抵胃部。但澤克的臉上連一絲波瀾都沒有。他腦中閃回的，是那些刻骨銘心的畫面。義體被植入又取出，每一次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但他的身體仿佛天生為此而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適應(yīng)、融合。那不是普通的改造，那是對人類極限的不斷挑戰(zhàn)。
他想起那些被徹底肢解又重塑的日子，那些被強(qiáng)行注入的作戰(zhàn)數(shù)據(jù)，以及那些本該被格式化卻仍舊盤桓在腦海中的新美國和軍用科技的內(nèi)部情報。那些冰冷的數(shù)據(jù)，現(xiàn)在成了他最大的秘密。
“新人，嘗什么呢？”麗貝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她的粉藍(lán)雙馬尾隨著她大幅度的動作晃動著。她歪著頭，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看你這架勢，是想回味一下戰(zhàn)場上的舊時光嗎？還是說，是在好奇，在夜之城，怎么才能活得更久，嗯？”
她湊得更近了些，鼻尖幾乎碰到澤克的義體手臂。
“活得久？”澤克淡淡回應(yīng)，他看向麗貝卡那雙被改造得更大的義眼，那里面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霸谶@里，每個人都在找活下去的理由。我只是其中一個�！�
“呵，說得輕巧�！辩钡穆曇魪拿婢吆髠鱽�，帶著一絲嘲諷，“理由可不能讓你在這鬼地方活下來。只有力量，小子�；蛘�，像我這樣，足夠的技藝�！彼e起叼著煙的手，指尖在虛空中快速敲擊了幾下。
皮拉拍了拍他那笨重的義手，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說得沒錯！而且還得有最好的工具！光有一把老掉牙的破槍可不行。老大，新人的裝備，是不是該升級一下了？”他期待地看向曼恩。
曼恩哈哈大笑起來，他的重型義體手臂拍打著桌沿，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拿起另一杯酒：“皮拉說得沒錯！不過別擔(dān)心，跟著曼恩我，虧不了你！”他一口飲盡杯中物，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猩紅。
“別聽他胡說八道�！倍嗬驓W皺了皺眉，她端起酒杯，杯口在嘴唇邊沿停頓了一下，“曼恩他總喜歡把好東西往新人身上堆。但你需要學(xué)會選擇，澤克。不是所有強(qiáng)化都適合你。有時候，少即是多。”
她看向澤克，眼神中帶著一種審慎的提醒。
“不過話說回來，”麗貝卡又插進(jìn)來，她興奮地晃動著身子，“老兵，你剛才說你不是那種兵？那是哪種兵？像芬恩·麥克考、艾克·奧莫斯那種精英雇傭兵嗎？還是軍用科技那種特種部隊？”她眨了眨眼，似乎想從澤克臉上看出什么。
澤克對這些問題并不意外。他笑了笑，笑容里帶著一絲疲憊和玩味。“嗯，差不多吧。都見過�！彼麤]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們呢？在曼恩手下，都是做什么的？”
露西終于抬起了頭，她的紫色眼瞳直接鎖定在澤克臉上。她的聲音輕柔又帶點涼意：“我們能做的，比你想象的要多。你最好也如此。”
皮拉撇撇嘴：“我嘛！團(tuán)隊首席技術(shù)員！負(fù)責(zé)武器載具維護(hù)，當(dāng)然，還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他沖著澤克使了使眼色，露出一副不懷好意的表情。
麗貝卡搶過話頭：“我是火力！曼恩身邊的突擊手！見到敵人，直接轟成渣！呀哈哈哈！”她高舉戴著大猩猩手臂的手臂，仿佛要將整個酒吧砸碎。
多莉歐平靜地看著他們：“我負(fù)責(zé)策略和執(zhí)行。曼恩負(fù)責(zé)方向，我確保團(tuán)隊能順利落地�！彼院喴赓W。
琦薇只是淡淡吐了個煙圈，輕描淡寫地補(bǔ)充道：“我負(fù)責(zé)把你的腦子攪成一團(tuán)漿糊，再把情報抽出來。通常，不會有人知道他們被入侵過。”
曼恩拍了拍桌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靶辛耍紕e吹牛了。這些以后有的是時間讓澤克了解�！彼聪驖煽�，聲音帶著一種沉重的意味，“小子，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進(jìn)了我的團(tuán)隊，就得按我的規(guī)矩來。第一，忠誠。第二，完成任務(wù)。第三，保護(hù)好你自己的狗命！明白嗎？”
澤克眼神閃動，點了點頭。
“很好！”曼恩拍了拍澤克的肩膀，“那好，今晚先放松一下，熟悉一下夜之城最棒的酒吧。明天，我們有第一單生意要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