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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你一世安寧

    黃昏下的練武場,蕭南風將手中劍扔向身旁護衛(wèi)。

    “主子這陣子劍法越發(fā)流暢了。

    ”他知道明悟此話絕無任何試探,卻依舊讓他腳步一頓,自那日飲血,心疾已有月余未發(fā),這陣子練武癡迷,怕是已讓六宮眾人扼腕嘆息!次日午膳時,紅玉慌張的上前,蕭南風抬手屏退眾人。

    “今日已是第十日了,主子當真……”蕭南風猛的抬眸,眼神銳利的刺向紅玉,驚得她噗通跪到了地上。

    了不得了,小騙子連他養(yǎng)在近旁的心腹都能籠絡。

    “那丫頭極有心機,最會籠絡人心!你只需為孤盡忠,休要被她蒙騙,枉送了性命!”紅玉慌忙退了出去。

    蕭南風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盤算著十日,應該夠那丫頭屈服,于是他腳步慌亂的沖進了地牢,親自將寧芊芊救出,安置在書房旁的偏殿中,蕭南風柔聲道:“是孤來晚了,別怕,以后再無人敢傷害你!”寧芊芊望了眼富麗堂皇的宮殿,然后嘆氣道:“這便是你的恩威并施,馭下之術?嘖嘖嘖,真平庸呀。

    就知道你是個恩將仇報的,其實你不必這般試探,我若有根治之法,定會拿來跟你換出宮的令牌。

    ”蕭南風看著她嘚瑟的模樣,恨不得即刻圖窮匕見,又想著大局為重,只得忍住被識破的惱怒:“是孤沒護好你,你有怨言也是情理之中,你好生休息,一會兒孤命人送你離宮。

    ”“真的嗎?我不信!告訴你,你若敢取我的血,我必咬舌自盡,同你魚死網(wǎng)破!”她抬頭,望向蕭南風,眼中滿是決絕。

    蕭南風依舊笑的溫柔,好似順毛捋著野馬:“人血入藥何其殘忍,生死有命,孤又何必連累你受傷。

    這些年,孤念你年幼才將你養(yǎng)在宮中,你如今大了,既想離宮,便帶足銀錢,自去尋家去吧!”望著那丫頭戒備的眼,蕭南風面上笑意不減,心底暗罵:狡猾!他一向舉止方正,虛名在外,誰不贊他仁善。

    獨這丫頭,望向他的眼中滿是了然,小小年紀,好似能將他這一國儲君看穿!黃昏的書房,香爐青煙有些惱人。

    一別三月,心口刺痛的感覺已卷土重來,他喚來明悟。

    “回主子,那丫頭一離宮,就扮成了少年模樣,在柳巷尋了家醫(yī)館,拜師學藝。

    身上銀錢都當了拜師禮,給那老頭樂呵的成日里閉了醫(yī)館,出門聽曲一整天。

    ”“今晚動手。

    ”明悟還想再啰嗦,蕭南風已輕聲打斷。

    深夜,十里空巷寂靜無人,當從盜匪手中救下她時,她怒道:“呸!這么點兒耐心就想騙人?”他一氣之下將人丟下馬去,原本倒地的盜匪竟一刀砍向了馬腹,蕭南風大驚,這絕不是明悟安排的人手!來不及多想,他反身一劍刺死了盜匪,慌亂中,撞見那丫頭驚呆的眼,只一瞬的猶豫,他上前揪起她,一同逃入深巷。

    藏在破敗的院中,蕭南風強忍著幾乎要昏厥的痛意,她卻緊緊的攥著他的胳膊:“死了……真的死了!馬死了……人也死了!你用人命來騙人?你用人命來騙人!”蕭南風氣笑了:“你要不出去喊?正好替孤引走追兵,事后,孤賞你以郡主之禮下葬。

    ”她不再說話,只是將他胳膊攥的更緊,蕭南風一掌抵著她的額頭,將她推開。

    她又跟牛皮糖似的貼了過來,瞧著她瑟瑟發(fā)抖的模樣,蕭南風嗤笑道:“寧芊芊,還以為你當真那般鐵骨,孤的心疾都被你抖發(fā)作了。

    ”她慌了,忙伸出胳膊道:“那給你咬!”望著寧芊芊面上的擔憂,他慘然一笑:“人血入藥喪盡天良,孤絕不做此等事!既然心疾無藥可醫(yī),那么今夜孤一心求死,那些刺客是沖著孤來的,你不要再耗在這兒,快些逃命去吧。

    ”他盯著那張姣好的臉,心中卻暗想:這招以退為進,你最好有根治之法,否則孤只能永世養(yǎng)著你這味靈藥了!不成想,那騙子卻依舊沒露絲毫破綻。

    “其實我知道,爹娘不要我了,但是萬一,萬一他們會回來呢?那日,小哥哥你就回來尋我了,不是嗎?所以殿下,不要放棄,你的病定能治得好!畢竟,我這顆棄子如今都找到家了呀!”她仰起頭,笑的美極,眼中卻儲滿了淚。

    蕭南風愣怔了片刻,一闔眼,突然昏了過去。

    聽著寧芊芊的驚呼,蕭南風暗想:兵不厭詐,孤今日倒要跟你這小騙子一較高低!半晌,蕭南風嘗到了一陣甜腥,他心底一陣失望:她果然,只會這一招!正煩悶著,就感覺自己被她掐著肩膀往一旁拖,蕭南風不禁有些好笑,強忍著不動,任由小騙子老實的搬著自己。

    卻不想,不過數(shù)步,小騙子就停了下來,他還未找到機會睜眼偷看,臉上就被蓋了一物,他不禁有些后悔。

    想必自己是這世間,第一位干草覆面的太子了。

    小騙子用干草將他埋得厚實,聽腳步聲,是打算離開,蕭南風皺眉,正想著如何評價小騙子這種不忠不義的行為。

    卻聽哐當一響,蕭南風忙側頭看去,兩個殺手撞開了院門,他忙要起身,卻見二人似是不打算將小騙子一劍斃命。

    他猶豫了下,想了想,這丫頭倔的很,劍不橫到脖子上,想必是不會感恩效忠。

    另一方面,傲了七年,小騙子也該低低頭哭哭鼻子求求饒了。

    于是他躺在草下看戲看的熱鬧,就聽小騙子跪地,獻出腰上錢袋,恭敬哄道:“兩位英雄,害了嚴氏大族清譽的是律法、是暴君、是動輒誅九族的皇權!兩位英雄一腔忠勇,小妹佩服,若蒙二位不棄,愿為嚴氏一族復興效力!或沙場建功赫赫揚名,或立身朝堂重修酷律,或遠走江湖延續(xù)香火!小妹手握宮廷密辛,熟背大盛律,牢記大盛、伏悠、藥師三國山川豐茂,一手岐黃更能助嫂夫人一舉得男,此生愿為英雄驅使。

    ”蕭南風暗暗好笑,小騙子這舌頭,真是嵌著珠串,撥弄的人慷慨激昂。

    “啪!”一聲凌厲的耳光,小騙子被扇倒在地,蕭南風恨得攥緊了拳頭。

    只見那始作俑者指著小騙子罵道:“賤婢,老實交代太子去了哪兒,否則,賣你去下窯,嘗嘗乞丐苦力的滋味!”蕭南風手撫上劍柄,卻見寧芊芊從地上撐著坐了起來,冷笑道:“呸!本姑娘天縱奇才,竟在你這廢物手里受辱,當真是老天無眼!”她竟是要激怒那賊人,眼看著賊人抬手又要打,蕭南風正要起身,卻見寧芊芊的右臂緊繃,似有殺招,這細作,今日果真要露出馬腳了嗎!卻不想,賊人巴掌并未落下,就被一劍從背后洞穿了心臟,鮮血灑在寧芊芊臉上,她整個人不住的顫栗起來。

    出劍的竟是另一個賊人,他笑的癲狂:“小美人,你說的對,延續(xù)香火才是孝義兩全!跟著這個瘋子,老子此生都白費了。

    ”蕭南風一愣,這賊人竟當真被她三言兩語說動了心思,只怕是見色起意,當真可恨!奈何寧芊芊癱坐在地上,絲毫沒有反應,那賊人已經(jīng)走上近前,奸笑道:“小美人,把衣服解了,讓為夫驗驗,你是不是真的能替嚴家傳……”后三個字還未說出口,蕭南風的劍已經(jīng)刺穿了他的喉嚨,他一揮披風,將血擋住,未讓血濺到地上的倔丫頭身上。

    蕭南風蹲下,看著她還在發(fā)抖,便從懷中掏出錦帕,替她將臉上鮮血擦拭干凈

    。

    怎奈小騙子像被砍掉了利爪的幼虎,賴在地上軟做一團。

    蕭南風皺眉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安撫。

    半晌她冷冷道:“方才看戲看的如何,可還歡喜?”蕭南風一愣,忙松開她。

    寧芊芊已猛然起身,怒道:“我對你一片善意屢次相救,你卻總試探欺瞞!你若知廉恥,此生就莫要再纏著我!再給我兩年,我定能找到醫(yī)治你的法子,你可以每月來我家取血,我絕不會跑!但你若敢傷我?guī)煾�,我必與你不死不休!”她說完大步離開了院子,蕭南風挑眉,說道:“騙子也敢妄談廉恥!”邊說邊跟了上去,她居然又回了那家醫(yī)館。

    蕭南風躲在門外,定睛一看,只見醫(yī)館已滿地凌亂,寧芊芊忙上前道:“師傅,你沒事吧!”地上癱坐著的老者冷冷道:“你這個禍根,即刻離開,老夫這兒,再容不下你片刻!”寧芊芊慌了忙說道:“師傅,不關徒兒的事,他們抓的是另一個歹人,徒兒只是碰巧經(jīng)過。

    ”蕭南風暗想:歹人?說的是孤?老者怒道:“滾出去!再不走,老夫就報官了!”寧芊芊忙跪地道:“師傅,我以后再也不惹禍了,求你不要趕我走,師傅,你不是說我像你兒子一樣嗎?師傅別不要我,徒兒以后定會給師傅賺很多錢,徒兒幫師傅把李大娘娶回家!徒兒伺候二老,為二老養(yǎng)老送終。

    ”老者聞言,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摜在地上:“還不快滾!”寧芊芊抽泣道:“師傅,您讓徒兒去哪兒呀?徒兒一無所有,只有此處為家啊。

    徒兒錯了,徒兒以后絕不惹事生非,求您,求您別不要我!”“主子,她師傅相中了唱小曲兒的姑娘,早把李大娘拋之腦后了!”明悟突然湊了上來。

    蕭南風猛的回頭,眼中已滿是怒火:“這老頭該死!”蕭南風氣的渾身顫抖,此刻,他已然不知,自己恨得是房中的庸醫(yī),還是當年,玉手將他剝了半日的蓮子,盡數(shù)掃落在地的母后!“主子,她出來了!”明悟忙拉他側身躲避。

    蕭南風黑著臉,默默地跟了上去,明悟忙說道:“主子,那伙人就是沖著她去的,因著當年她告發(fā)二皇子,這是二皇子手下的余孽,拼死要殺了她報滅族之仇,正好今日,紅兒離了她與我們匯合,才讓這伙人尋到了可趁之機。

    ”蕭南風冷冷道:“三個月都未察覺,紅兒也是不中用,回去仔細領罰!”明悟慌忙說道:“如今,這伙人已都伏誅,還請主子放心!紅兒她……紅兒她……”明悟還未說完,蕭南風已快步跟了上去,迎面走向寧芊芊的那個男人,絕非善類!蕭南風忙追上去,卻已然來不及了,那漢子長劍已經(jīng)出鞘!“我?guī)闳フ宜�!我知道太子在哪兒!”寧芊芊慌忙說道。

    蕭南風氣的頓住了腳,寧芊芊已經(jīng)被那漢子用劍制住,她忙抬手指了個方向,接著她身形一晃就要倒下,那漢子伸手一把攥住了她,不想她卻突然睜眼,那漢子提劍欲砍,卻瞬間癱軟在地。

    明悟震驚道:“好快的麻藥,這丫頭下手真黑!”經(jīng)歷過生死,她對打斗的適應,快的嚇人。

    寧芊芊像炸炭爆出的火星,猛的砸到大漢身旁,揪住他的的衣領:“你還我家來!你該死,你該死!”她揪著那昏迷的漢子拼命的拉扯,半晌,她氣憤的撿起了大漢手中的劍。

    夜晚的長巷,凄風陣陣,寧芊芊臉頰淚痕已干,眼中仇恨似熊熊烈火一般,蕭南風暗暗握緊了拳頭,等待著她劈下命中的第一劍,卻只聽哐當一聲,寶劍終是砸落在地。

    寧芊芊癱坐在地,守著身旁刺客,委屈的大哭起來。

    蕭南風笑道:“走,去把那蠢孩子,給孤?lián)旎貋�!”蕭南風露面時,寧芊芊的眼神似是要吃了他一般,蕭南風拔劍橫在她頸下:“二哥母族余孽要殺你報仇,你打算如何活?”寧芊芊怒道:“我自有辦法,每月初一,你派人來這棵樹下,我取血給你!”寧芊芊暴怒的樣子好似一只憤怒的兔子,齜牙咧嘴的歡騰,卻只知拿冰冰的鼻頭撞人。

    蕭南風說道:“跟孤回宮。

    拿你的忠心,換一世安寧,或者,孤關著你,做孤的藥罐子。

    ”“什么樣的忠心?”寧芊芊冷冷問道。

    “不忤逆不欺瞞,能效力。

    ”寧芊芊抬眸望向他,起身道:“憑你也配,且看看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毒快!”豪言壯語剛說出口,她便一頭跌了下去……蕭南風又好氣又好笑的扶住她。

    倔丫頭終是又回了宮,蕭南風望著太醫(yī)問道:“可是裝暈?”太醫(yī)道:“此女胎里帶的弱癥,若不好生調養(yǎng),難享常人壽數(shù)。

    ”蕭南風暗想:難怪被棄,難怪這些年從不許太醫(yī)診脈,也難怪她那么吝嗇一口血……自己行將就木還天天嘲笑他活不到弱冠,這倔丫頭真是半點都不吃虧。

    他邊走邊對明悟說道:“那便好生養(yǎng)著吧,吩咐小廚房,每日藥膳務必精心。

    ”正說著,里間傳來一聲:“蕭南風,放我回去!”那丫頭終是醒了,蕭南風暗想:傻瓜,你是棄子,能回哪兒去!他笑著搖搖頭,大步走出房間。

    誰也沒想到,身后這聲蠢鈍的聒噪,一喚便是經(jīng)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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