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晏惹,顏時哄
店小廝看著殿前橫眉冷眼的判官,“噗通”一聲,腿軟的跪倒在地。
林淼見此情形發(fā)出一聲冷笑,靜靜的等著判官崔鈺發(fā)話。
“堂下所為何事?”判官聲如洪鐘。
阿婆牽著翹兒的手跪至堂前,七彩斗篷被她如破布般扔在地上。
“判官大人,我老婆子散魂去魄攢夠了十枚晶冥,在他這霓采裳買了這么一件鳳冥笠,只為保我翹兒平安轉(zhuǎn)世,可是他們這壞良心的卻賣假貨。
”店小廝在控訴中瑟瑟發(fā)抖,一邊埋怨粉娘的貪心不足,一邊又祈禱粉娘得信兒趕緊來救他的鬼命。
“鳳冥笠?呈上來。
”林淼眼疾手快的撿起那七彩斗篷雙手呈上。
判官面無表情的接過斗篷,高高舉起。
殿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判官手中,火紅的羽狀絲線閃著七彩流光,肉眼難辨真假。
“判官大人——”粉娘人還未到,那撩人的聲線倒先入了人耳。
“判官大人,您看粉娘又給您添麻煩了。
”粉娘彎起的笑眼,在經(jīng)過小廝時,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跪倒的小廝亮起的眼睛剛對上粉娘的雙眼,便被她陰翳的眼神兜頭淋了個透涼,錯愕的愣在原地。
粉娘快步上前,妖嬈頃身試圖拿走判官崔鈺手中的“鳳冥笠”,卻撲了個空。
“是真是假還未明了,這“鳳冥笠”你可動不得!”判官毫不留情,視線卻落在底下的婆孫二人身上。
林淼看著吃癟的粉娘,在心底給判官點了個大大的贊。
“都說這鳳冥笠千火不燃,萬鬼莫近,我看看你家如何?”說著判官手中燃?xì)庖粓F冥火,漸漸靠近那“鳳冥笠”。
粉娘不懼嘴角反倒扯出一抹得逞的笑意,眼中盡是期待。
眾人矚目間,那閃著七彩流光的“鳳冥笠”如飛蛾撲火般觸到那火苗就慘烈的燃燒起來。
林淼見此臉色大變,一個跨步上前搶過熊熊燃燒的“鳳冥笠”,扔在地上,使勁的踩著火舌。
她彎腰撿起泛著焦黑的殘破“鳳冥笠”,轉(zhuǎn)身怒視判官:“你!”粉娘懊惱的捏緊了手中的絲絹,恨恨的撇了眼林淼,又是她!自己這焚粉白下了。
判官也驚詫不已,自己明明控制好冥火了,怎知那假鳳冥笠如同澆了燭油般見著火星就狂燃。
他看了看林淼那懷疑的目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火大的沖粉娘吼道:“粉娘,霓采裳身為冥樂街的示范商鋪就是這樣帶頭的!”粉娘望著判官崔鈺的怒容,一時愣在原地。
“判官大人,這鳳冥笠又是從何認(rèn)定就是我家的呢?”毫不客氣的質(zhì)問聲自殿外傳來,打破了這殿內(nèi)的僵局。
“幕主!”粉娘激動俯首行禮。
林淼循聲望去,那熟悉的上挑眼尾仍舊帶著初見時的不可一世掃過她,視她為螻蟻。
林淼捏緊了手中的衣服,視線緊緊的盯著他。
“這衣服既無我們霓采裳特有的紡織工藝,又無離店時的紋印,我想問問老人家您是從何處買的這件衣服來誣陷我們呢。
”司晏微微側(cè)首帶著一絲不屑看向婆孫倆,緩緩在林淼面前踱步。
阿婆直指向司晏的指尖抖個不停,氣急開口:“你!這就是從你家店買的,我們有票,早上店小廝還答應(yīng)給我們裁衣,你們家的規(guī)矩,售出的衣服不合適可免費裁衣。
”“哦,那票呢,拿出來瞧瞧看,再說了我們家也不只是只裁自家衣服,他店衣服付費也可在我店裁,誰讓我們家的工藝好呢,老人家你這口說無憑呀!”司晏故意一般在林淼身邊打著圈,更繞的她心煩。
“票,票在那小廝手里,判官大人一搜便知!”阿婆氣到聲抖。
林淼聞言將手中剩下的衣料卷進懷里,粗魯?shù)某镀鸸蛟诘厣系男P,上手就扯開他的衣襟,一副找不到票誓不罷休的樣子。
司晏看著她在小廝身上撕扯的手,眼中閃過一絲危險。
小廝更是瑟瑟發(fā)抖,眼底卻帶著一絲慶幸,在幕主大人提到票的時候,他就使用秘法將票給焚了,不然此刻他死定了。
林淼一番搜身,一無所獲,轉(zhuǎn)臉看到小廝手心的灰粉,她神色更加冷峻。
如果不能替翹兒討回真正的鳳冥笠,她該如何入輪回與自己的父母重聚。
林淼心一橫,轉(zhuǎn)身對上司晏:“真是好算計,先是借判官的手把你家的衣標(biāo)燒沒了,再暗示你家小廝銷毀票,可是你別忘了我手中還有半片斗篷,讓人一辨工藝便知。
”話雖硬氣出口,可是司晏那老神在在的樣子令她心底打鼓,可是衣服就在自己手里,他從未接觸過,哪來的自信。
“大家都知道凡是出自我們霓采裳的衣服,會有團云狀的底紋,一看便知,林執(zhí)事,那你給大家展示下你手中的這件衣物吧。
”他抬手向她示意,林淼故意視而不見,走至判官崔鈺身側(cè),深深的看了眼自司晏入殿后一眼不發(fā)的判官,徐徐展開僅存的半片衣料。
可那薄薄的料子透過光線,只見曲曲折折的走線,未見一朵團云。
眾人皆沉默不語。
“看吧,這根本就不是我家的衣服,這一老一少在這招搖撞騙呢,林執(zhí)事你這眼神可不怎么好呀!”粉娘又重新蹦跶起來,新仇舊恨涌上心頭,譏笑著林淼。
林淼看著粉娘翹起的唇角,仿似明白了什么,定是剛剛的冥火令霓采裳特殊工藝變了性,那特有的團云標(biāo)志變成了現(xiàn)如今的格子紋。
如果此刻顏時師兄在就好了,他所能預(yù)見的對策,她都用過了,可是還是沒能扳回一局,要是師兄在,他一定還有辦法,林淼委屈的咬了咬唇。
自票據(jù)未能搜到的,激動的阿婆便安靜了下來,她不發(fā)一言,只一味的撫摸著翹兒的臉頰,似乎早已預(yù)見了結(jié)局。
林淼看著那曲曲折折的走線,又看了看眼神寂滅的阿婆和那懵懵懂懂的翹兒,挫敗和傷心一起涌上心頭:“是,看似我們沒有證據(jù),可是事實如何,你們心知肚明!”“阿婆散魂去魄用晶冥換來的這么一件鳳冥笠,只為保她孫女平安輪回,你們怎么能,怎么能這么做。
”林淼握了握腰間的白玉,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看了看翹兒那越發(fā)蒼白的臉,狠了很心說道。
“把你們店真正的鳳冥笠拿來,多少錢我都買。
”司晏眼神落在林淼握著白玉的手,看出她要以白玉換鳳冥笠的心思,眼中閃過一絲惱意,聲線驟然揚起。
“呵!哪有林執(zhí)事說的那么簡單,這鳳冥笠原材取自鳳凰涅槃抖落的鳳羽,這冥界哪有那么多的鳳凰涅槃,我們家的鳳冥笠上上個月就斷貨了,整個冥界如果我冥樂街的霓采裳都無貨,那么別處更不可能會有。
”林淼猛的抬眼看向他,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幾乎要捏不住手中的衣料。
“林執(zhí)事,您的好意心領(lǐng)了,或許命數(shù)如此,還請將鳳冥笠給我們吧,我們該啟程了,翹兒也等不及去見爹娘了,對不對?”翹兒重重的“嗯”了聲,朝阿婆露出甜甜的笑臉,她懂事的披上那被燒焦的斗篷,抱緊了阿婆的脖頸。
兩人顫顫巍巍的朝殿外走去。
林淼看了看空了的掌心,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撞開擋在身前的司冥,抬步追了上去。
“阿婆,我同你們一起。
”“留步吧,林執(zhí)事,事已至此,您也盡力了。
這世道,無論陽間還是鬼世,窮苦人家皆薄涼,認(rèn)命了”林淼鼻尖一酸,執(zhí)拗的不肯離去,扯著阿婆的衣角亦步亦趨。
司冥雙手負(fù)后,眼神一錯不錯的凝視著林淼的背影,眼眸深沉。
黃泉路口,一抹白衣在烈烈陰風(fēng)中孑然而立。
“顏師兄?”林淼認(rèn)出那抹人影,嘶啞開口。
顏時看著花了臉龐的林淼,扯起衣袖,在她臉上溫柔的擦了擦。
“顏師兄,阿婆和翹兒,她們”林淼望著前方隱入風(fēng)沙中的身影,語帶哽咽。
顏時輕輕抬起她的臉頰,溫柔的注視著她潮濕的雙眸,卻堅定的搖了搖頭。
林淼強忍了一路的眼淚,瞬間盈滿整個眼眶,可她卻固執(zhí)的不讓淚水滑落,眼眶通紅一片。
顏時心疼不已,舉起寬大的廣袖,帶著安慰撫上她的頭頂,垂下的袖擺遮住她的視線。
突來的陰影包裹著林淼,給足了她安全感,她眨巴眨巴熱脹的雙眼,淚如雨下,在干涸的黃沙上開出朵朵黑色的花。
直到花不再開,顏時才移開廣袖,牽起她的手,頂著呼嘯的鬼嚎,一步一步堅定的朝那一老一少走去。
兩人就這么默默地一路跟著,看著那一老一少相互攙扶著踏上奈何橋,微笑著飲下孟婆湯。
翹兒順著阿婆的視線看到了河對岸的林淼,激動的搖著小手,開心的裂著小嘴,笑的開懷。
林淼見狀打氣精神,揚起笑臉,用力的朝二人揮手。
阿婆也費力的抬起手小幅度的擺了擺,她蹲下同翹兒講了幾句話,翹兒連連點頭后撲進了她的懷里,阿婆一個不穩(wěn),向后跌去。
顫顫巍巍的費勁抱起翹兒,隨后看了一眼林淼,使力一躍。
那流彩的“鳳冥笠”瞬間被卷入血黃色的忘川河水中,沉沉浮浮。
林淼踮腳,焦急的雙眼緊盯著那時有時無的流光。
顏時看著那即將被厲鬼怨魂撕碎的兩人,抬手捂上了林淼的雙眼。
林淼一愣,空余的左手正準(zhǔn)備撥開顏時覆在眼上的手,卻在握住他手的瞬間,想到了什么,一時僵在原地。
顏時感受著掌心睫毛的輕顫,他的心也隨之癢的發(fā)疼,左手用力環(huán)上她的肩頭,擁她入懷。
一瞬間,回蕩在林淼耳邊的鬼哭狼嚎都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