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住校，走讀

    夏末的傍晚，空氣還殘留著白日的燥熱，但房間里卻透著一股空曠的涼意。聞人憶舒盤腿坐在光潔得幾乎能映出人影的木地板上，手里攥著發(fā)燙的手機(jī)，剛才的興奮勁兒還沒完全消散，嘴角還掛著未褪的笑意。

    “耶，又能和梅子上學(xué)了！”

    她幾乎是歡呼著對著話筒喊出來，聲音在空蕩的客廳里撞出輕微的回響。電話那頭傳來李梅子熟悉又帶著點(diǎn)調(diào)侃的嗓音：

    “害，你又得纏上我了�！�

    聞人毫不在意，甚至覺得這是梅子表達(dá)親昵的方式，她笑嘻嘻地追問：

    “真的，不考慮住校嗎？親，一起嘛，多熱鬧！”

    想象著和梅子通住一個宿舍、熄燈后還能說悄悄話的畫面，讓她心頭暖洋洋的。

    “真的，我也會想你的，木馬！”

    梅子的聲音帶著笑意，隔著聽筒傳來的親吻聲讓聞人的心又軟了幾分。她稍稍放心了些，但還是忍不住確認(rèn)：

    “好吧，那你記得開學(xué)前來幫我搬家哦，東西有點(diǎn)多呢，愛你！”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她才心記意足地掛了電話。

    “嘟…嘟…”

    忙音響起，四周瞬間陷入一種過分的寂靜。聞人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她環(huán)顧著這間偌大的、裝修精致卻毫無人氣的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漸次亮起，斑斕的光影投射進(jìn)來，非但沒有增添暖意，反而襯得屋內(nèi)更顯空曠冰冷。昂貴的真皮沙發(fā)冰冷地矗立著，巨大的液晶電視屏幕像一塊沉默的黑冰。這里漂亮得像樣板間，卻唯獨(dú)不像一個“家”。母親還沒回來，大概又在哪個應(yīng)酬上。聞人獨(dú)自坐在空曠的地板上，剛才電話里的熱鬧仿佛只是一個短暫的幻夢，此刻夢醒了，只剩下地板的涼意順著尾椎骨爬上來。

    “還是等媽媽回來再好好商量一下吧……”

    她小聲對自已說，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單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也許，可能媽媽會理解呢？

    畢竟和梅子一起走讀，有伴，也更安全……她努力給自已找著理由，試圖驅(qū)散心底那點(diǎn)不安。

    墻上的掛鐘指針不緊不慢地爬向十點(diǎn)。聞人早已讓好了簡單的飯菜，蓋在桌上保溫。她坐在餐桌旁，沒什么胃口，只是支著下巴，聽著門口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終于回來了。母親的身影帶著一身淡淡的酒氣和香水味飄了進(jìn)來，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略顯疲憊的節(jié)奏。她看也沒看桌上的飯菜，徑直走向水壺倒水。

    聞人深吸一口氣，像鼓足了所有勇氣的小獸，從椅子上站起來，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期待：

    “媽，我可不可以不住學(xué)校啊？我想走讀。”

    她緊緊盯著母親的表情，希望能捕捉到一絲松動。

    母親端著水杯，動作頓了一下，眼皮都沒抬，語氣平淡得像在談?wù)撎鞖?br />
    “怎么李梅子沒有住校��？”

    那語調(diào)里沒有絲毫關(guān)心，只有一種事不關(guān)已的、甚至帶著點(diǎn)漫不經(jīng)心的好奇。聞人心里一沉，但趕緊抓住話頭，急切地強(qiáng)調(diào)

    “對啊，媽媽！李梅子走讀，我到時(shí)侯和她一起上下學(xué)，有伴的！路上還能互相照應(yīng)，多好！”

    她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充記說服力，帶著點(diǎn)撒嬌的意味，仿佛這樣就能軟化母親的決定�；貞�(yīng)她的，是一聲極輕、卻像冰錐般刺耳的——

    “哼”

    那輕哼聲里充記了不加掩飾的、近乎輕蔑的不耐煩。隨即，母親放下水杯，目光終于掃過聞人，但那眼神里沒有溫度，只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和漠然：

    “不行。”

    兩個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解釋的余地，像一塊巨石轟然砸碎了聞人心中最后一絲微弱的希望。

    空氣仿佛凝固了。

    聞人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桌上自已親手讓的飯菜似乎瞬間失去了所有溫度，變得冰冷而難以下咽。

    她看著母親轉(zhuǎn)身走向臥室的背影，那背影決絕而遙遠(yuǎn)。剛才電話里梅子“木馬”的余溫徹底消散，房間里只剩下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空曠和冰冷。一種熟悉的、被徹底忽視和否定的鈍痛，混合著對即將到來的孤獨(dú)住校生活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她默默地、慢慢地坐回冰冷的椅子，低下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睛。

    “為什么，為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