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雨夜的狼狽與尊嚴
烏云翻滾著從天邊壓過來，不到十分鐘，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陳凡正騎著電動車往金融街趕，手機里顯示著一份加急大單——五份盒飯，客戶備注“急用，多給小費”。
“這天氣，變臉比翻書還快�！标惙侧止局�，加快了速度。
雨越下越大，雨衣的帽子被風吹得到處亂飛，雨水順著脖子往里灌。陳凡瞇著眼睛看前方，視線模糊一片。路面的積水越來越深，電動車輪胎濺起的水花打得他記身都是。
前面一輛小轎車突然變道，陳凡急忙剎車避讓。
“滋——”
輪胎在積水的路面上打滑，電動車瞬間失控。陳凡感覺車身猛地向右傾斜，他拼命想要控制方向，但為時已晚。
“嘭！”
人和車重重摔在地上，保溫箱打開了，五份盒飯散落一地，湯湯水水混著雨水流了一地。陳凡趴在地上，感覺膝蓋火辣辣的疼，低頭一看，褲子破了，血水混著雨水往外滲。
“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彼е罀暝酒饋恚谝环磻翘统鍪謾C給客戶打電話。
“喂，先生，真的很抱歉，我在路上出了點意外，餐撒了，我馬上去重新買，您能等我二十分鐘嗎？”
“什么？撒了？！”電話那頭傳來憤怒的咆哮聲，“你們這些送外賣的怎么搞的？我這里一群人等著吃飯！”
“先生，真的很抱歉，我會承擔所有損失，馬上重新給您買…”
“損失？！耽誤我們時間誰負責？我要投訴你！差評！”
電話被狠狠掛斷了。陳凡舉著手機，聽著里面?zhèn)鱽淼拿σ�，雨水順著頭發(fā)滴到眼睛里，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算了算了，哭有什么用。”他自言自語著，彎腰收拾地上的殘局。保溫箱摔壞了，飯盒全部破碎，菜湯糊了一地。路過的行人投來異樣的眼光，有人還掏出手機拍照。
他瘸著腿推著電動車走到附近的快餐店，掏出錢包一看，里面只剩下八十多塊錢。這五份餐要一百二，他得自已墊錢。
“老板，五份盒飯，要快�！�
快餐店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看著他狼狽的樣子，皺了皺眉：“小伙子，你這樣子還送什么外賣？回家休息吧。”
“不行，客戶還在等�！标惙步舆^餐食，掏出所有的錢，還差二十塊。
“算了，看你也不容易，欠著吧�！崩习鍞[擺手，多給了幾個塑料袋。
陳凡愣了一下，眼眶有些發(fā)熱：“謝謝老板，改天一定還您�！�
“別說這些了，趕緊去吧，別讓人等急了�！�
二十分鐘后，陳凡終于到達寫字樓。他拖著受傷的腿爬到十二樓，每一步都疼得要命。氣喘吁吁地敲響辦公室的門，手都在發(fā)抖。
門開了，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臉色陰沉得像外面的天氣。
“你就是那個送外賣的？”男人上下打量著渾身濕透的陳凡，眼神里寫記了厭惡，“怎么搞得跟乞丐似的？”
“是的，先生，餐給您送來了，真的很抱歉讓您久等了�！标惙搽p手遞上餐袋，水還在往下滴。
“久等？都一個多小時了！”男人接過餐袋，故意拿得遠遠的，“你看看你這副樣子，濕得跟落湯雞似的，我們這些餐還能吃嗎？”
“先生，餐是重新買的，絕對干凈…”
“重新買的？誰知道你在哪買的？”男人打開餐盒看了看，“這飯都快涼了！你想讓我們吃冷飯？”
陳凡心里暗罵：你以為你是皇帝��？但嘴上還得陪笑臉：“我可以幫您熱一下…”
“算了算了，真是倒霉�！蹦腥藬[擺手，然后居然掏出手機對著陳凡拍了張照片，“這服務態(tài)度，我要發(fā)朋友圈讓大家看看�！�
“先生，您別拍照，求您了…”陳凡的臉瞬間漲紅了，伸手想要阻止。
“別拍照？你們這些送外賣的素質(zhì)就是這樣，還不讓人說了？”男人一邊說一邊在手機上編輯著什么，“我花錢買服務，憑什么不能投訴？”
辦公室里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在偷笑。陳凡站在那里，感覺自已像動物園里的猴子一樣被人圍觀。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都陷進肉里了，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轉身走了。
“下次別找這家外賣了，服務太差！”身后傳來男人的聲音。
樓下，他坐在電動車上，拿出手機看到了那個男人發(fā)的朋友圈：“今天點外賣遇到的奇葩，濕得跟落湯雞似的，飯都涼了還送過來，外賣員素質(zhì)真是越來越差了。配了他剛才拍的照片。”
下面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人點贊評論：
“哈哈哈，這造型太搞笑了”
“現(xiàn)在外賣員門檻這么低的嗎？”
“投訴投訴，讓平臺好好管管”
陳凡看著這些評論，手機屏幕都被雨水打濕了。他想要點進去回復什么，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和這種人計較什么？
啟動電動車，雨還在下，比剛才更大了。
晚上九點，陳凡推開家門，身上的衣服還在滴水，在門口形成了一小攤積水。
李梅正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聽到開門聲轉過頭來。
“凡，你怎么…”看到他的樣子，李梅立刻站起來，遙控器掉在地上，“你這是怎么了？怎么渾身都濕透了？”
“下雨了，沒事�！标惙裁撓聺裢傅耐馓�，想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的腿！”李梅看到他褲子上的血跡，嚇得臉都白了，“你受傷了？快坐下！是不是出車禍了？”
她急忙跑到衛(wèi)生間拿來醫(yī)藥箱，蹲在陳凡面前，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褲腿。膝蓋上有一道很長的口子，血已經(jīng)凝固了，但傷口周圍還在滲血。
“疼不疼？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李梅拿著碘伏輕輕給他消毒，手都在發(fā)抖。
“不疼�！标惙部粗龑Ｗ⒌臉幼�，心里涌起一陣暖流。至少還有個人關心他。
“還說不疼，你看這傷口多深。都能看到肉了！”李梅眼圈紅了，眼淚一滴一滴地掉在他的腿上，“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實說！”
陳凡簡單說了經(jīng)過，從摔車到被客戶羞辱，一五一十地說了。李梅聽著聽著，眼淚流得更兇了。
“那個人太過分了！憑什么拍你照片？憑什么發(fā)朋友圈羞辱你？”李梅憤憤不平，“你又不是故意的！”
“別哭了，真的沒什么大不了的�！标惙采焓窒胍恋羲难蹨I，“習慣了�！�
她一邊給他包扎傷口，一邊用力地擦著眼淚：“習慣什么？習慣被人羞辱嗎？我受夠了！我們不干了行不行？換個工作，什么工作都行！”
這是李梅第一次對他發(fā)這么大的火，聲音都嘶啞了。
陳凡看著她哭得通紅的眼睛，心里五味雜陳。他伸出手抱住她，感覺她的身L在顫抖。
“梅梅，不干這個，我們吃什么？”他的聲音疲憊得不像話，“我沒有其他技能，也沒有學歷，除了送外賣，我還能干什么？
李梅趴在他懷里哭得更兇了，她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衣服。
“我不要你過得這么辛苦，我不要你被人這樣羞辱。”她哽咽著說，“我寧愿我們窮一點，也不要你受這些委屈�！�
“可是我們已經(jīng)夠窮的了�！标惙部嘈�，“房租還要漲五百呢�！�
陳凡緊緊抱著她，感覺她的話比那些外賣
更溫暖。窗外雨還在下，但屋子里的溫度比任何時侯都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