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的坦白
問了母親才知道，舅父的尸首已經(jīng)被張栩安葬在離家不遠(yuǎn)處的小山坡上了，看著陸凜帶來的拿包衣裳，晏翎發(fā)了好一會兒的呆。
天光大亮?xí)r晏翎仍然沒有睡下，她在思考自己該怎么帶著母親發(fā)家致富，若不是在另一個世界除了那一只大笨貓外沒了牽掛，此刻的她理應(yīng)在琢磨回去的法子，不過此刻對于她而言，當(dāng)下的生活當(dāng)下的開局就已經(jīng)是頂好的了。
有母親，有自由，而大笨貓有那個三天一串門的房東照顧，這就足夠了。
林婉棠醒得早，看著呆坐在鏡前的女兒，總有些恍惚。
“含清？”林婉棠啞著嗓子開了口。
晏翎的眼皮顫了顫，隨后回神轉(zhuǎn)過頭看她：“怎么了？”說著，晏翎將懷里的包袱放到了桌子上，隨后起身快步走到了床邊蹲下，趴在林婉棠的床頭，下巴墊在交疊的兩只手上。
“一夜未眠嗎？”林婉棠有些心疼地抬起手幫晏翎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是不是還在害怕？”晏翎動了動嘴卻沒能說出話來，林婉棠支起身子想去抱她，晏翎愣了一下，趕緊主動伸出了雙臂。
林婉棠對眼前這個含清的懷疑從后者向她張開雙臂的那一刻終于一錘定音，她不是含清。
感受到懷里人的僵硬，晏翎有些摸不著頭腦地退開，想去看林婉棠的表情，后者卻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娘，怎么了？”林婉棠仍舊沒開口，但一滴淚從眼眶里躍了出來，直直地砸在縫補(bǔ)過無數(shù)次的床鋪上。
“娘？”晏翎以為林婉棠是身體不舒服才這般，于是一瞬間頭皮發(fā)麻開始慌張的查看林婉棠的身體狀況，“別哭，別哭，哪里不舒服跟我說，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的，我們，我們現(xiàn)在收拾收拾進(jìn)城，咱們?nèi)フ覐埓蠓颉痹捨凑f完，林婉棠一把按住了晏翎慌亂的手，隨后抬起頭，一雙通紅的帶著一些仇視的眼睛盯上了晏翎，而后說出的話也讓晏翎如墜冰窟。
“你把我的含清，藏到哪里去了？”“”晏翎起身退開了一些距離，盯著林婉棠看了好一會兒。
林婉棠的眼眶越來越紅，最后連眼睛里都布上了紅血絲：“你到底是誰？我的含清在哪里？！你說話��！說話！”極近撕心裂肺的，林婉棠朝著晏翎吼出最后一句，隨后便開始劇烈咳嗽，甚至噴出一口鮮紅的血，染紅了晏翎的腳尖。
晏翎毫不顧忌血污，也沒把林婉棠的嘶吼和疏離放在心上，趕緊上前一步扶住林婉棠，一下又一下地幫后者順著背，一言不發(fā)卻極近孝道和順從。
“含清，我的含清”林婉棠近似失神地一遍又一遍喚著孩子的姓名，想要推開身邊這個陌生的長得跟女兒一模一樣的人，卻渾身顫抖到?jīng)]什么力氣，最后只能靠在床邊一遍又一遍地啜泣。
晏翎幫她掖好被子腳，繼而轉(zhuǎn)身一屁股坐在了里林婉棠一圈距離的床邊，暗暗嘆了口氣之后開了口：“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晏翎并沒有瞞著的意思，如若林婉棠接受不了她，她也不會遠(yuǎn)走。
“含清的性子軟弱，所說有些固執(zhí)，但從不顯露于外人面前，”林婉棠帶著些哭腔，“而你，勇敢主動過于善良，你雖像她三分，但終歸是破綻百出，模仿的太不認(rèn)真了些。
”“模仿？”晏翎看著林婉棠，后者卻躲著她的眼神，盯著床榻里側(cè)，“我從來都沒有想模仿任何人，晏含清是何模樣我實在無從得知，不過我確實知道我們大不相同，陸凜也跟我說，晏含清是何等的溫婉。
”頓了頓，晏翎忽而笑了笑：“我雖不像她，你卻像極了我的母親，其實，我才是你想要晏含清變成的樣子吧？”晏翎感受得到，也許林婉棠早有察覺，但相處這些日子的喜歡是藏不住的。
“起初你以為是含清終于改了性子變成了你想要她變成的樣子，所以你對我滿心歡喜，但今日突然發(fā)現(xiàn)我竟不是她可是晏含清早就死了不是嗎？”晏翎平靜地說出了最傷人的話，“從你默許舅父把她賣去那種地方的時候，含清就死了。
”此話一出，林婉棠整個人僵住了，隨后像是發(fā)了狂：“我沒有！我沒有！我怎么可能賣了孩子！怎么可能！你別胡說八道！”“你跟我母親很像，連這點都一樣。
”這件事是昨夜睡不著聽動物們聊天聽來的，晏翎剛聽的時候還震驚了還一會兒，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都這么一個家了，又是個姑娘，不甚勞動力卻多了張嘴吃飯，不如賣了還能混口飯吃。
林婉棠不斷重復(fù)著那話，晏翎卻沒了耐心聽下去：“你若認(rèn)我，那我們好好過，我?guī)氵^好日子，你若是不認(rèn)我，那從今日起我們分道揚鑣。
”“其實你舍不得我的，”晏翎站了起來，“晏含清跟你也不是很親近吧，要不然怎么我一個主動擁抱的動作就讓你徹底認(rèn)清我是不是那個含清了呢？”林婉棠抬起眸子瞧她：“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好好活著，好好過日子，”晏翎嘆了口氣，“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么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但這并不是我的本意，之前對你的任何一件都是真心，我真心把你當(dāng)成母親看待對待，希望能得到同等的回應(yīng)。
”林婉棠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低下頭又抬頭，像是做好了某種決定。
“你叫什么？”“晏翎，”晏翎開口，“你想繼續(xù)叫含清也可以。
”林婉棠看著她，情緒平復(fù)了不少：“哪個字？”“令羽，”晏翎嘆了口氣，“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真的。
”“含清真不是你藏起來的？”晏翎答：“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醒來就在這里了，說實在的我也很崩潰。
”林婉棠點了點頭：“那你的家人呢？你來這里，他們不會擔(dān)心嗎？”“我沒家人，父母死光了，”晏翎說話時不自覺看向了地面，“我一個人很多年了。
”聞言，林婉棠嘆了氣，心軟下來，日子過成如今模樣，她面對任何事情都能恢復(fù)地很快，這個世道到底還有什么值得人牽掛的？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離開，背棄，她只能接受。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半晌，林婉棠忽地想起什么：“那件衣裳，你記得還回去。
”“已經(jīng)燒了，”晏翎笑了笑，“昨日你睡下后陸凜來過。
”“你這性子討人喜歡，”林婉棠說，“這陸將軍，對你何意？”晏翎愣了愣，她沒往那方面想：“就是碰巧遇到，性格合得來罷了，沒有別的。
”“若有別的也沒關(guān)系，”林婉棠笑得有些勉強(qiáng)，“嫁入將軍府，是福氣。
”“娘，”晏翎打斷了她，“我今日要進(jìn)城一趟，取回丟失的雞鴨。
”林婉棠點了點頭，隨后擺了擺手：“去吧，注意安全。
”晏翎趕緊到一邊，從包袱里隨便挑了套衣裳穿上，不過剛穿到身上就愣了，這衣裳竟是齊胸襦裙，還是粉嫩的。
她不會穿。
一邊的林婉棠看見了：“我?guī)湍惆�，這衣裳也是陸將軍送來的？”“算是吧，”晏翎拎著裙擺走過去，“不過都是皇后挑的，他只負(fù)責(zé)送來。
”林婉棠上手幫她整理衣帶，出言提醒：“當(dāng)朝掌權(quán)的并非帝后夫婦，認(rèn)識確實方便做事，但莫要顯露，徒生禍端。
”“娘是如何得知？”這朝堂的事情竟然已經(jīng)成了民間的笑談了，“這”“多少也是出入過宮門的，”林婉棠幫她整理好衣服，“不著急的話，我給你梳頭？”晏翎轉(zhuǎn)頭看她，最后點了點頭，乖乖地任由擺弄。
林婉棠跟她說了很多往事，大多是含清記憶里就有的東西，當(dāng)然還有些本朝的事情，因為林婉棠覺得她不是本朝人，連衣服都不會穿。
今日是個月珰髻，將發(fā)絲盤成對稱圓環(huán)，造型恍若明月墜耳，粉色的發(fā)帶穿過耳下的圓環(huán)，俏皮又可愛，剛好配一身的粉嫩。
“謹(jǐn)言慎行，”林婉棠看著她，“莫要生事端。
”晏翎笑了笑：“好。
”快正午時，晏翎才晃晃悠悠到達(dá)城門口，今日這身行頭與她平日的潦草很是不同，守門的大哥看著她愣了好一會兒才笑著給她開閘：“含清今日進(jìn)城是？”“前些日子進(jìn)城跟陸將軍有過一面之緣，”晏翎笑了笑，“今日來碰碰運氣。
”晏翎已經(jīng)想好利用陸凜發(fā)家了，至于具體如何還是后話，此刻她需要做的只是給眾人塑造一種她和陸凜越來越熟悉的錯覺，以方便后續(xù)動作。
守門大哥聞言跟同僚對視一眼，隨后笑嘻嘻開了口：“含清姑娘若是進(jìn)了將軍府，可莫要忘了我們。
”“那是自然！”說著，晏翎一蹦一跳進(jìn)了城，詢問了幾家小販后成功到達(dá)跟陸凜約定好的地方。
陸凜下了朝被皇帝留下商討了些軍事，出宮門便晚了些，大老遠(yuǎn)便看見粉嫩嬌俏的姑娘盯著一邊的糖葫蘆看，便想著繞路給她買全京城最好吃的那家，卻不曾想，剛帶著糖葫蘆和糖球轉(zhuǎn)回正路的時候，看見晏翎正抱著個西域裝扮的少年。
“近些日子西域少主進(jìn)京，使者飛鴿說少主先行，怕是已經(jīng)進(jìn)了京城，這些日子多盯著些西域的駐守軍隊，有任何異動立刻來報。
”陸凜皺著眉想起皇兄的話，于是便大步朝那兩人走去：“光天化日的做什么呢？”小跑到晏翎身邊，后者蹙眉看了他一眼。
“快幫忙，他好像受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