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兩天后，城主府。
“白副使，賀禮清水珍珠十顆，顆顆圓潤，熠熠生輝！”“高老爺，賀禮名家山水圖卷一幅，筆墨精妙，意境悠遠！”“陳副使，賀禮沁水綢緞十匹，質(zhì)地柔軟，色彩絢麗！”城主府，朱紅大門敞開，喜慶的氛圍撲面而來。
身著整潔服飾的小廝站在門口，聲音清脆洪亮，揚聲唱著禮物單子。
唱著禮物單子的小廝聲音不斷，眾賓客絡(luò)繹不絕，有攜家眷有備禮物，歡笑著踏入城主府。
城主府內(nèi)，小橋流水潺潺，魚兒在水中游弋，自在中濺起圈圈漣漪。
曲折的回廊旁，假山怪石林立，上面爬滿了翠綠的藤蔓，點綴著不知名的小花，光影落下，處處閃耀，遠處的樓閣亦是錯落有致，飛檐在日光下勾勒出優(yōu)美的輪廓。
城主府分前堂后殿，前堂用作宴席場地，往后去則是一早準(zhǔn)備好的祭祀場所，一般赴任宴的流程是先祭祀，再開宴。
陽光正好，下人們身著統(tǒng)一的服飾，有條不紊地穿梭其中。
他們腳步輕輕，動作嫻熟，每一個細節(jié)都處理得恰到好處，彰顯著城主府赴任宴的井然有序與不凡氣度。
李言身著白色長袍，溫潤的對來客笑著，不時寒暄，或介紹某些宴會細節(jié)，一時間賓主盡歡。
李言對今日的一切都感到滿意，不枉他夫妻二人這些天的忙碌。
張靈確認了賓客基本到齊，又看了看時間，對李言點了點頭。
李言會意，腳步匆匆去換了衣裳，張靈則是安排著賓客移地，準(zhǔn)備祭祀。
……后殿。
自古人族敬三神——天，地，人，其中最仰天神，而青水特殊，因臨海居，敬奉海洋，故張靈李言商議的祭祀致辭順天敬海，以保順?biāo)臁?br />
李言：“天地在上，浩海為證。
今李氏李言，承蒙庇佑，接任青水城主之位。
天神垂憐，賜福四方，風(fēng)調(diào)雨順，護佑蒼生。
海神廣澤，波瀾不驚，舟船安穩(wěn)，利澤通商。
自接任之日起，我必秉持忠心，以臣之責(zé)，盡忠職守；以民之念，關(guān)懷備至。
定清正廉潔，不徇私情，公正斷事，保境安民。
發(fā)展農(nóng)桑，繁榮商貿(mào)，使青水物阜民豐，百姓安居樂業(yè)。
愿天地海神，繼續(xù)庇佑此城，助我順?biāo)炻穆�，不負所托�?br />
”說罷，李言在眾人的注視下行三拜，點高香。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張軒背著血月刀站在后面，看著李言一步步祭祀天海，心想還挺新鮮。
他不像林風(fēng)渡見多識廣，多年行走九州，自然對這些不感興趣，他不一樣，這是他第一次參加赴任宴，也算是增長見識了。
想到這，他又遺憾溫川和青漁沒來，說起來他姐姐安排的赴任宴真是一點不差，連宴席上的食物都是顧及當(dāng)?shù)乜谖叮x擇那老什子臨風(fēng)臺呢。
張軒看著桌上微涼的飯菜，嘗了嘗卻覺得還沒有前兩天的那頓餃子好吃。
少年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放桌邊的刀，他今日一身紅衣錦袍，貴氣逼人，靠著椅子懶懶的睨著李言和眾人應(yīng)酬。
主位上的李言則是溫和笑著，又和張靈一起舉杯與眾人同飲，年輕的城主氣質(zhì)溫潤又不失威嚴(yán)，和城主夫人的感情亦是讓人羨滟。
臺下一個身穿青袍的男人起身，他是青水城的高姓富商，看起來喝了不少酒，他紅著臉向李言敬酒，言語間多有恭維，夸贊著城主夫婦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他身旁有人聽見這話暗暗不屑了幾分，高老爺作為青水富戶，最會鉆營，他奉承城主倒沒什么，只是誰不知道他高家小妾成群，成日和他夫人鬧。
瞧他今日和夫人一起來赴宴，結(jié)果宴席沒到一半，他夫人都不見了，這等事實還真是和他對城主夫婦的夸贊形成鮮明諷刺。
臺上的李言倒是不清楚這些，他微笑著回了酒，張靈卻微微皺了下眉，看向高老爺身邊空缺的位置。
正喝著酒的張軒看見這一幕咂咂嘴，他姐怕他喝多不好，還特意給他備了清酒，他覺得沒意思透了。
正想著要不去找溫川他們玩去，桌邊的血月刀又顫動了幾分。
張軒寶貝的摸了摸它，你也無聊了對吧，那就走吧。
張軒微紅著臉，這酒雖是清酒，勁還挺大。
他起身，剛想和張靈說一聲要走，卻發(fā)現(xiàn)張靈已經(jīng)不在主位上了，可能是出去醒酒了也不一定，他想。
……青漁站在大街上，背著自個之前買的挎包，手里還拿著串剛買的糖葫蘆。
沒錯，她跑了，早上溫川出門，她沒趕上和他告別，不能怪她，是他出門的太早，她沒趕上！她嘆了口氣，心想沒事沒事，總歸她某日還會回來的！嚼著最后一顆糖葫蘆，她往城外走著，路過某處，她腳步一頓。
嚯，好奇怪的靈氣，妖味比她還重。
青漁抬頭望了望，那是哪啊，人還挺多。
——城主府。
青漁：“……”哦，那個赴任宴吶。
呦，誰家壞人辦事啊，特地選人家大日子辦。
太不地道了。
青漁腳步不停，用隨身帶著的巾帕擦了擦嘴邊的糖汁，又認真的疊好放進小包里，一邊疊一邊嘆，同情那個前兩天還在和她搶韭菜蝦仁餃子的張軒。
正想著，她腳步又是一停。
回頭望去，熱鬧城主府的天空上又隱隱冒出一絲黑氣。
那是一絲，純正的，誘人的，妖靈氣息。
妖者，一半生修，一半性殺，尤其同類的精純妖靈是他們的大補之物，不過此物難得，須得妖類瀕死或者剛死才能出現(xiàn)。
須臾，青漁搖了搖頭，裝模做樣的嘆了口氣，真是的。
她與張軒有過一飯之緣，去那看看也是應(yīng)該的。
拍拍自己的小挎包，青漁看向那妖氣移動的方向。
走著！詭異的靈氣消失，青漁跟著那抹妖氣往東走了一段時間。
她望向附近的海浪。
青漁沉默。
挺好，回家吃飯了。
……“聽說了嗎，好好一個赴任宴，城主夫人失蹤了！”“何止啊，聽說高家夫人也不見了！”“那可不，當(dāng)時赴任宴瞬間亂成一團，新城主都遣人找一天了！”“據(jù)說啊，是有妖作祟，這新城主也是倒霉！”戌時。
青水原本熱鬧的夜市今夜卻是氣氛詭異，只余少數(shù)幾個不怕的攤販?zhǔn)刂紶柕吐曊f著今日的大事。
好好一個赴任宴，祭祀結(jié)束，開席過半。
先是高家夫人離席，后城主夫人也不知所蹤，說是賊人作祟，也有說是新城主無德，總歸當(dāng)時宴會亂作一團，更有一紅衣少年言稱有妖，當(dāng)場出刀，可謂是亂上加亂。
城主府。
“林叔有消息了嗎？”張軒執(zhí)刀，一臉著急的望向李言。
李言苦笑：“今日派出去的人都說沒見到林大人，阿靈也是……”張軒握刀的手又緊了幾分，當(dāng)時他不過迷糊了幾分，不想姐姐就這樣從城主府消失，一定有東西在搞鬼！張軒：“那個高老爺呢？”李言搖搖頭，高遠醉成那樣，又在城主府沒找到自己的夫人后直接回了府，難以溝通。
“他走了，我早已問過了，當(dāng)時他夫妻二人有了些口角，高夫人說自己不勝酒力便出去醒酒了，沒多久，阿靈被丫鬟叫走，好像是宴席流程出了些問題……”李言苦笑，已經(jīng)快一天了，他一臉頹廢，下巴隱隱冒出青色胡茬，一副無力的樣子，都說是妖，他卻毫無證據(jù)，失蹤而已，即便遣人去了儋州的鎮(zhèn)妖閣分部求助，也不能及時獲得幫助。
李言望向張軒，如今林大人找不到，一切都只能靠他這個十六歲的小舅子……張軒不知李言的想法，卻也能猜個大半。
他垂眸，眼中一抹凌冽的殺氣劃過，“我知道了。
”林風(fēng)渡神出鬼沒，需要他的時候不在，鎮(zhèn)妖閣的人也未必會來，整個青水城，只有他能救姐姐。
他轉(zhuǎn)身離去，人怎么可能從府里憑空消失，他的酒有問題，姐姐被丫鬟叫走的時候也和李言說是宴席上的食物似乎有些差錯。
即便李言查了今天在府里忙碌的所有人，也重點問了那些臨風(fēng)臺的廚子，所有人都說的沒問題，好像高夫人，姐姐和丫鬟是憑空消失的一般。
張軒心下還是懷疑。
他必須要親自去一趟臨風(fēng)臺，海岸東。
……海岸東，木屋。
詭異的霧氣蔓延著，卻沒能侵襲這片宅區(qū)絲毫。
院外，白灰色的冰冷霧氣，深沉如墨的夜色，偶爾風(fēng)吹過，引起陣陣涼意。
菜菜在雞圈里用翅膀埋著頭哆嗦著。
屋內(nèi)，溫川安靜的坐著。
明明滅滅的燭火搖晃著，模糊了少年的目光。
妖異的夜色映襯，竟顯出幾分他的艷麗。
他望著桌子中間那碗早已涼透的魚湯，想起昨夜青漁的話。
“我覺得你前兩天燒的那碗魚湯特別好喝。
”“我還想喝，真的。
”“就明天喝，正好明天赴任宴，你得起早去買最新鮮的魚。
”“我就是想喝，突然想，特別想。
”少年不語，微微看向屋外深沉的夜色。
他只是不太明白。
一時間，院外試探的白灰霧氣又后退了幾分。
良久。
他起身。
走進了那片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