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霍華的懷疑

    小屋內(nèi)，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霍華高大的身影帶著無形的壓迫感，將明昭完全籠罩。

    他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死死鎖住她清澈卻深不見底的眼睛，那句冰冷的質(zhì)問“他是不是早就訓(xùn)練過你？！”，如同淬毒的冰錐，懸在兩人之間。

    明昭仰著頭，迎視著霍華眼中翻涌的震驚、審視和那刺骨的銳利。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繃緊的肌肉下蘊含的力量和此刻毫不掩飾的警惕。

    她要怎么才能完美解釋？她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幾個難點困住了她。

    1、語言障礙：她無法用這個時代他能理解的語言，描述星際聯(lián)盟的科研體系、她的基因缺陷、聯(lián)盟的撫養(yǎng)，以及她如何被星盜截殺穿越蟲洞。這聽起來比“間諜訓(xùn)練”更像天方夜譚。

    2、圖紙來源：說“我看一眼就記住了，還能優(yōu)化”？在七十年代，這只會讓她顯得更可疑，更像一個被精心培養(yǎng)的“工具”。

    3、原主記憶：明昭的記憶里，除了饑餓、疼痛和咒罵，沒有任何關(guān)于圖紙、技術(shù)的片段。黃衛(wèi)國根本不可能“教”她什么，李紅梅只會把她當(dāng)騾馬使喚。

    所有的解釋路徑都被堵死。她張了張嘴，喉嚨里只能發(fā)出一點微弱的氣音，如同瀕死的幼獸。額角的傷口因為緊張而隱隱作痛，臉色更加蒼白。

    她的沉默，在霍華眼中，更像是一種無言的默認，或者……也許是更深的抗拒。

    霍華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他早就知道，與這個身份敏感、來歷成謎的女孩締結(jié)契約婚姻，必然伴隨著巨大的風(fēng)險和麻煩。

    但他沒想到，麻煩會以這種方式，如此迅速地、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

    她畫的圖紙！那份超越時代理解的簡潔和高效！與他接觸到的戰(zhàn)機剖析展示完全不一樣！

    這絕不是一個在虐待中長大、連話都不會說的鄉(xiāng)下丫頭能憑空想象出來的！

    黃衛(wèi)國是間諜，他手里有圖紙，那么他是否……真的在暗中訓(xùn)練過明昭？

    讓她成為傳遞情報的“啞巴工具”？

    她那天在河邊的“偶遇”和“摔倒遞圖”，是任務(wù)？還是……苦肉計？

    應(yīng)該不是的�。�！

    無數(shù)個陰暗的念頭在霍華腦中瘋狂滋生。

    他重感情，重義氣，愿意為戰(zhàn)友的托付賭上軍人的榮譽去擔(dān)保。

    但他同時也是邊防團長，警惕性強，感知敏銳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任何對國家安全的潛在威脅，都足以讓他瞬間豎起所有的防御！

    他看著眼前這個單薄、蒼白、額角帶傷、眼神里似乎只有一片空茫的少女，內(nèi)心劇烈地撕扯著。憐惜與懷疑，保護欲與警惕心，如同兩頭兇猛的野獸在他胸腔里搏斗。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霍華緊握的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看到了明昭沒忍住揉了揉額角的傷口時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楚，也看到了那深不見底的平靜下，似乎藏著一絲……被誤解的茫然和無法解釋的局促？

    霍華猛地驚醒！他在干什么？！

    她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女孩！一個全身布滿新舊傷痕、嚴重營養(yǎng)不良、被醫(yī)生診斷為長期遭受虐待、幾乎喪失語言能力的孩子！

    就算黃衛(wèi)國真的利用過她，那也是在她毫無反抗能力的情況下！

    她現(xiàn)在脫離虎口，剛剛能艱難地發(fā)出一個“書”字，難道他就要用審問間諜的方式，把她逼回那個恐懼絕望的殼里嗎？

    那他和黃衛(wèi)國那種人渣，又有什么區(qū)別？！

    “呼……”霍華重重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胸腔里那些翻騰的陰暗猜忌強行壓下去。

    他逼視的目光緩緩收斂了那駭人的銳利，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了少許，向后退了一小步，拉開了兩人之間那令人窒息的距離。

    “抱歉�！�

    霍華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自我厭棄，“我……我太著急了�！�

    他沒有解釋自己為什么著急，是為國家安全，還是為她的處境？

    他移開目光，不再逼迫她，轉(zhuǎn)而看向桌面上那幅正在迅速蒸發(fā)、變得模糊不清的水痕圖紙。線條依舊殘留著驚心動魄的輪廓。

    “這些圖紙……雖然是你畫的，”

    霍華的語調(diào)恢復(fù)了往日的沉穩(wěn)，但多了幾分復(fù)雜，“但也不能說明什么。黃衛(wèi)國是間諜，他家里有這些東西，你……你可能只是無意中看到過，記性好罷了。是嗎？”

    他給出了一個看似合理，實則漏洞百出的解釋。

    一個啞巴，一個被長期虐待、精神狀態(tài)堪憂的啞巴，會有這樣恐怖的圖形記憶力和理解力？

    但他選擇了暫時壓下這個疑問。他需要時間，需要觀察，也需要……給她一個機會。

    “你剛才說……想要書？”

    霍華重新看向明昭，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想看什么類型的？基礎(chǔ)的？機械的？還是……物理的？”

    他試探著問，目光緊緊盯著她的反應(yīng)。

    明昭眼中的茫然和緊繃，在聽到“書”字時，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間漾開一絲微弱的光亮。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手指下意識地指向桌面上那即將消失的圖紙線條，喉嚨里再次發(fā)出那個艱難卻清晰的字：“書！”

    她需要知識！需要理解這個世界的底層規(guī)則！只有掌握了這些，她才能擺脫“啞巴”、“可疑分子”的標簽，才能真正擁有立足之地，甚至……做回她自己！

    霍華看著她眼中那純粹得近乎執(zhí)拗的對知識的渴望，心頭微微一震。

    這眼神，不像是偽裝。一個被訓(xùn)練出來的間諜工具，會如此渴望了解基礎(chǔ)物理和機械原理嗎？

    “好�！被羧A做出了決定，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承諾，“我下午就去想辦法找。基礎(chǔ)的，機械的，物理的……都找一些回來。你……先安心待著�！�

    他沒有再提圖紙的事，仿佛剛才那場劍拔弩張的對峙從未發(fā)生過。

    但他眼神深處的探究和警惕，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更深的審慎所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