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類探索隊誤入聲波迷宮,只能靠聲音頻率導航。
藍光頻率安全,紅光頻率致命。
——這是唯一提示。
我的搭檔凱恩被紅色聲波擊中,瞬間變成了一尊水晶雕像。
絕望中,我發(fā)現(xiàn)了第三種聲音:柔和的綠光頻率。
它指引我找到控制核心,卻傳來冰冷女聲:
人類,我們是被你們遺棄的聲波實驗體。
1
無聲深淵
凌風,讀數(shù)穩(wěn)定了沒這鬼地方安靜得讓人頭皮發(fā)麻。
凱恩的聲音,透過我頭盔內(nèi)置通訊器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在絕對死寂中顯得格外響亮。我低頭盯著手腕上的聲波頻譜儀,幽藍的屏幕光映著我緊繃的下頜線。儀器上,除了我們兩人呼吸和心跳的微弱搏動,只剩一片令人窒息的空白。
穩(wěn)定個屁,我低聲咒罵,指關節(jié)因用力握著儀器而發(fā)白,外面就是一片墳場級的死寂。這迷宮…連空氣流動的聲音都吃掉了。
我們被困住了。厚重的、泛著暗淡金屬冷光的迷宮墻壁,如同巨獸的腔體,以一種令人不安的弧度向上延伸,隱沒在頭頂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里。空氣冰冷而滯重,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金屬和塵埃混合的冰冷氣味,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唯一的光源,來自我們頭盔頂燈射出的慘白光柱,它們徒勞地切割著前方的黑暗,卻照不透幾步之外那深不可測的幽影。墻壁觸手冰冷堅硬,絕非已知的任何合金,表面光滑得令人心悸,偶爾折射出頂燈慘白的光,如同巨獸冰冷的鱗片。
指南針亂轉(zhuǎn),信號徹底消失,凱恩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更沉,像塊石頭投入深井,我們徹底成了睜眼瞎。他厚重的作戰(zhàn)靴煩躁地刮擦著同樣材質(zhì)的地面,發(fā)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睜眼瞎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冰冷的空氣刺激著喉嚨,那就用耳朵!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模曇粼陬^盔里嗡嗡作響,啟動‘探路者’!最大功率,廣譜掃描!
凱恩毫不猶豫地執(zhí)行了命令。一陣輕微的電流嗡鳴聲響起,隨即,我們攜帶的聲波發(fā)生器——探路者——猛地一震,一道無形的、壓縮到極致的聲波脈沖,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狂暴地向四面八方炸開!
嗡——!
那聲音并非巨大,卻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奇異質(zhì)感,瞬間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它撞上冰冷光滑的墻壁,又猛地反彈回來,在狹窄的甬道里瘋狂疊加、扭曲、變形,形成一片混亂刺耳的噪音狂潮,如同千萬只金屬昆蟲在耳膜上瘋狂振翅撕咬!
呃!凱恩悶哼一聲,痛苦地捂住頭盔側(cè)面,身體晃了晃。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浪沖擊得眼前發(fā)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這迷宮,它活過來了!以一種充滿惡意的、扭曲聲音的方式。
混亂的噪音持續(xù)了幾秒,如同潮水般退去。就在我們驚魂未定之際,手腕上的聲波頻譜儀屏幕猛地亮起!不再是單調(diào)的空白,無數(shù)扭曲雜亂的線條瘋狂跳動,如同垂死掙扎的神經(jīng)。而在那令人眼花繚亂的頻譜風暴中心,兩點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光芒頑強地亮了起來。
一藍,一紅。
它們?nèi)缤诎瞪顪Y中浮現(xiàn)的詭異燈塔,藍光在屏幕左下角穩(wěn)定地脈動,頻率顯示為17.4
kHz,像一顆冷靜的心臟。而那道紅光,則妖異地閃爍在右上角,頻率赫然是23.1
kHz,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
一行冰冷的白色文字,毫無征兆地浮現(xiàn)在屏幕中央,像一道來自深淵的判決:
【藍光頻率安全。紅光頻率致命�!�
文字下方,一個微小的指向箭頭,正堅定不移地指向那道幽藍的光點。
我和凱恩的目光死死釘在屏幕上,又猛地抬起,透過各自頭盔的面罩,震驚地看向?qū)Ψ�。在那片反射著微弱儀器藍光的透明面罩之后,我看到了凱恩眼中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驚濤駭浪——難以置信,卻又帶著絕境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瘋狂希望。
藍光…安全凱恩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紅光…致命他重復著,像是在咀嚼這冰冷警告背后的血腥含義。
導航信標。我喉頭發(fā)緊,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這鬼地方唯一的‘路標’!我的手指懸在探路者的發(fā)射頻率調(diào)節(jié)旋鈕上方,微微顫抖。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手套傳來,那幽藍的光點如同救命稻草,也像是誘人踏入未知深淵的鬼火。
凱恩用力吞咽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粗重地吐出一口氣:他媽的…總比困死在這里強!跟它走!他猛地一揮手,指向藍光指引的方向,動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狠勁。
死寂重新包裹上來,沉重得如同鉛塊。我咬緊牙關,指尖帶著細微卻無法控制的顫抖,精準地將探路者的輸出頻率,小心翼翼地調(diào)整到那個冰冷的數(shù)字:17.4
kHz。
嗡——
一股無形的、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聲波輕柔地擴散開來。它低沉、穩(wěn)定,帶著一種奇異的撫慰感,如同深海鯨魚的悠長呼喚,又像某種古老樂器奏響的安魂曲。這聲音溫和地拂過冰冷的墻壁,并未激起任何狂暴的回響,反而如同融入了迷宮本身的呼吸,和諧得令人心悸。手腕屏幕上,那道幽藍的光點瞬間明亮了幾分,穩(wěn)定地脈動著,指向箭頭變得更加清晰銳利,直指前方甬道一個看似毫無特征的拐角。
走!凱恩低吼一聲,率先邁開步子,沉重的靴子踏在無聲的地面上,只有作戰(zhàn)服摩擦的細微聲響。我緊隨其后,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緊繃的神經(jīng)。藍光的聲波像一道看不見的繩索,牽引著我們,走向前方那片吞噬了光線的、未知的濃稠黑暗。
2
紅痕驚魂
幽藍的聲波如同無形的引路魂燈,持續(xù)低鳴,溫柔地包裹著我們,在死寂冰冷的迷宮中開辟出一條僅存于聽覺的通道。我們緊盯著手腕上那穩(wěn)定脈動的藍點,沿著它指引的方向,在光滑如鏡、毫無特征的甬道中謹慎前行。壓抑感并未因找到方向而減輕,反而像不斷收緊的絞索,纏繞在脖頸上。凱恩的腳步明顯放得更緩了,每一次落足都帶著十二分的試探,他寬闊的后背緊繃著,如同一張拉滿的弓。
這鬼地方…凱恩的聲音壓得極低,透過通訊器傳來,帶著一種壓抑的嘶啞,像個活棺材。連個老鼠洞都沒有!他粗壯的指節(jié)無意識地敲擊著大腿外側(cè)的裝備帶,發(fā)出輕微卻規(guī)律的噠噠聲,像是在為這死寂打拍子,也像是在宣泄內(nèi)心的焦躁。
省點力氣,凱恩。我緊盯著頻譜儀,聲音同樣低沉,保持隊形,別離我太遠。目光掃過屏幕邊緣那道一直存在的、妖異的紅光標記(23.1
kHz),它如同凝固的血痕,無聲地散發(fā)著致命的誘惑。儀器探測顯示,它的源頭似乎就在我們側(cè)前方不遠,與我們前進的藍色軌跡形成一個小小的夾角。
甬道似乎永無止境。冰冷的墻壁單調(diào)地重復著,偶爾出現(xiàn)一個岔口,幽藍的聲波便毫不猶豫地引導我們轉(zhuǎn)向其中一條,仿佛這迷宮本身就是一頭巨大生物體內(nèi)早已設定好的腸道。時間感在絕對的寂靜和重復的景象中徹底迷失。不知過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
我們踏入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穹頂高得隱沒在頭盔燈光無法企及的黑暗中,仿佛頭頂就是宇宙的深淵。四周的墻壁不再是筆直的甬道,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怪誕的、類似生物腔體的肉紅色,表面布滿了微微搏動、流淌著黯淡熒光的粗大脈絡。地面也變成了某種富有彈性的、類似厚橡膠的材質(zhì),踩上去發(fā)出沉悶而黏膩的噗噗聲,令人極度不適�?諝庵心枪山饘賶m埃的氣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微弱腥甜和腐敗有機物的氣息,濃重得幾乎能黏在面罩上。
老天…凱恩倒抽一口冷氣,腳步釘在原地,警惕地環(huán)視四周,頭盔頂燈的光柱在那些搏動的肉色墻壁和流淌熒光的脈絡上慌亂地掃過,這…這他媽是什么鬼地方我們鉆到什么東西肚子里了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生理性的厭惡和驚懼。
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手腕上的頻譜儀顯示,安全的藍光頻率(17.4
kHz)指向這個巨大腔室的中心深處。而那道致命的紅光(23.1
kHz),其源頭信號陡然增強了數(shù)倍!如同一個不斷鼓脹的毒瘤,就潛伏在我們右側(cè)那片最為密集的、搏動得最為劇烈的肉紅色區(qū)域后方,距離我們可能不到二十米!
別分心!我厲聲警告,聲音因緊張而尖銳,紅光源就在右邊!能量讀數(shù)爆表了!跟緊藍光,別偏移!我強迫自己不去看那片令人作嘔的肉壁,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指向腔室中央的藍色光點和那穩(wěn)定低鳴的聲波上。
我們小心翼翼地踏入這片詭異的腹腔,每一步都踩在那種富有彈性、發(fā)出噗噗悶響的地面上,感覺如同踏在某種巨大生物的臟器上。四周墻壁上的熒光脈絡隨著某種無聲的節(jié)奏明滅,投下?lián)u曳不定的、鬼魅般的光影。凱恩緊緊跟在我左后側(cè),我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通過通訊器傳來。
突然!
凌風!快看那是什么!凱恩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驚駭。
我猛地順著他頭盔燈光所指的方向看去——就在我們右側(cè)那片高聳的、搏動最劇烈的肉紅色墻壁下方,陰影中,靜靜矗立著一個人形!
不,不是人。
那是一尊…水晶雕像。
它保持著向前奔跑的姿態(tài),一只手臂絕望地向前伸出,臉上的表情因極致的恐懼而扭曲定格,栩栩如生,卻又透出令人骨髓發(fā)寒的死寂。水晶純凈剔透,折射著頭盔燈光,散發(fā)出冰冷妖異的光澤。它身上穿著殘破的、式樣古老的探險服,與我和凱恩身上的有幾分相似,卻像是來自幾十年前的古董。這水晶雕像,就像一件被遺忘在恐怖巢穴深處的、凝固了死亡瞬間的藝術品。
是…是之前失蹤的‘先驅(qū)者’小隊的人凱恩的聲音在發(fā)抖,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他們…他們就是被那紅光…
我的胃猛地揪緊,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手腕頻譜儀上,那道代表紅光的標記(23.1
kHz)仿佛感應到了我們的注視,驟然間亮度激增,如同被驚醒的毒蛇睜開了猩紅的眼睛!一股極其尖銳、頻率高到幾乎超越人耳極限的嘶鳴聲毫無征兆地憑空炸響!
吱——�。�!
那聲音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瞬間穿透頭盔的隔音層,狠狠扎進耳膜!不是通過空氣傳播,更像是直接在顱骨內(nèi)部共振!劇痛!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攫住了我的整個頭顱!
啊——!我和凱恩同時發(fā)出痛苦的慘叫,眼前瞬間被炸裂般的白光吞噬!身體完全失控,像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踉蹌著向后栽倒!
混亂中,我似乎看到那片發(fā)出紅光的肉壁上,一道扭曲的、由純粹刺耳噪音構成的暗紅色波紋,如同活物般猛地向我們撲來!速度太快!快得超越反應!
凱恩!閃開�。�!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在劇痛中扭曲變形。
在栽倒的瞬間,我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意志力,狠狠撲向左側(cè)!冰冷的、富有彈性的地面重重撞上我的身體。
幾乎是同一剎那,那道暗紅色的聲波洪流,如同來自地獄的死亡潮汐,帶著毀滅一切的尖銳嘶鳴,擦著我的作戰(zhàn)靴邊緣,轟然掠過!
目標,直指我身后那個剛剛穩(wěn)住身形、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規(guī)避動作的身影——凱恩!
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成冰冷的膠片。我看到凱恩猛地抬起頭,頭盔面罩下那張粗獷的臉上,驚駭瞬間被一種純粹的、面對終極毀滅的空白所取代。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臂,似乎想格擋那無形的死亡之潮。
噗——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氣泡破裂的脆響。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血肉橫飛的慘烈。
那道暗紅色的聲波洪流,如同無形的橡皮擦,瞬間抹過了凱恩的身體。
他整個人,連同他身上厚重的作戰(zhàn)服、裝備,甚至他臉上那凝固的驚恐表情,在千分之一秒內(nèi),從鮮活的生命體,變成了一尊毫無生氣的、晶瑩剔透的……水晶雕像。
他抬臂格擋的動作被永恒定格,面罩下空洞的眼睛,正對著我栽倒的方向。水晶折射著頭盔燈光和墻壁熒脈的幽光,散發(fā)出冰冷、妖異、非人間的美麗光澤,與之前我們看到的那個先驅(qū)者的遺骸一模一樣。
球形腔室中,只剩下我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以及那尊新生的水晶雕像,無聲地訴說著紅光的絕對恐怖。
3
遺言與綠芒
凱恩——�。。�
我的嘶吼在死寂的球形腔室里瘋狂回蕩,撞上那些搏動的肉色墻壁,又被扭曲成一片凄厲的回音,如同無數(shù)冤魂在應和。那聲音撕裂了我的喉嚨,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我手腳并用地從冰冷黏膩的地面掙扎爬起,連滾帶爬地撲向那尊水晶雕像。
凱恩!回答我!凱恩!我的拳頭狠狠砸在冰冷堅硬的水晶表面,發(fā)出沉悶的砰砰聲。觸感堅硬、光滑、毫無生命的溫度,像一塊萬年寒冰。水晶內(nèi)部,凱恩粗獷的面容凝固在最后一刻的驚駭與難以置信中,那雙曾經(jīng)充滿豪爽和警惕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倒映著我頭盔頂燈慘白的光,也倒映著我扭曲絕望的臉。
不…不不不…牙齒在不受控制地打顫,咯咯作響,冰冷的絕望像無數(shù)細密的毒針,從四肢百骸扎進心臟,帶來窒息般的劇痛。幾分鐘前他還活生生地在我身邊,罵罵咧咧,現(xiàn)在卻成了一尊冰冷的紀念碑。紅光(23.1
kHz)!那該死的紅光!我的目光猛地掃向右側(cè)那片肉壁,剛才那道毀滅性的暗紅聲波就是從那后面射出的!此刻,那區(qū)域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但那道代表死亡的紅色標記(23.1
kHz)依舊如同凝固的毒血,醒目地烙印在頻譜儀屏幕上。
就在這時,凱恩雕像手腕處,一個微小的指示燈突然閃爍起急促的紅光——是他的生命體征監(jiān)測儀!在身體瞬間被水晶化的極端瞬間,它似乎捕捉到了某種生物電的異常峰值,觸發(fā)了緊急記錄和傳輸功能!
呲啦——一陣強烈的電流雜音猛地刺入我的通訊頻道!
緊接著,凱恩的聲音,不再是透過通訊器,而是以一種極其怪異、扭曲失真、仿佛隔著厚厚水晶傳來的方式,斷斷續(xù)續(xù)地在我頭盔里炸響:
呃啊——!凌…風…聽…著!聲音里充滿了被極致痛苦撕裂的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碎裂的喉嚨里硬擠出來的,紅…光…源…后面…通道…有…東西…干擾…聲波…核心…可能…在…那里…
劇烈的喘息和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夾雜在話語中,別…管我…毀了它!替老子…毀了…這鬼地方!呃——
聲音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斬斷。只剩下通訊頻道里一片死寂的沙沙聲,以及那指示燈最后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的微弱紅光。
凱恩!我再次嘶吼,拳頭無力地垂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卻壓不住心頭那滅頂?shù)慕^望和憤怒。他最后的聲音,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燙進我的腦海。紅光源頭后面有通道干擾聲波核心
活下去!毀了這個地方!這是他留給我唯一的命令,也是他存在的最后意義!
就在這時,手腕上的頻譜儀屏幕,異變陡生!
那道一直穩(wěn)定指引方向的幽藍光點(17.4
kHz),毫無征兆地劇烈閃爍起來,光芒忽明忽暗,頻率讀數(shù)也開始瘋狂地上下跳動!17.3…16.8…18.1…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指向箭頭更是像失控的羅盤,開始瘋狂地旋轉(zhuǎn)、亂指!
該死!干擾!我瞬間明白了凱恩遺言的含義。紅光源頭后面,有東西在干擾安全的藍光頻率!藍光導航失效了!這唯一的生路,斷了!
真正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沒頂。我背靠著凱恩冰冷的水晶雕像,劇烈地喘息著,目光死死盯住那片散發(fā)著致命紅光的肉壁區(qū)域。凱恩最后指出的方向…通道…就在那后面可那后面是紅光(23.1
kHz)的源頭!是瞬間奪命的死地!沖過去在無法導航的情況下沖進紅光源頭那和自殺有什么區(qū)別也許下一秒,我就會變成另一尊水晶雕像,立在凱恩旁邊,成為這恐怖迷宮的又一展品。
冷汗浸透了內(nèi)襯,冰冷地貼在背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里煎熬。藍光(17.4
kHz)還在徒勞地、混亂地閃爍著,像一個瀕死的求救信號。球形腔室里,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的聲音。
就在意識幾乎要被絕望吞噬的邊緣,就在我?guī)缀跻艞�,準備閉眼沖向那片死亡紅光區(qū)域的剎那——
嗡……
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震動感,毫無征兆地從我緊貼著地面的腿部傳來。不是空氣傳播的聲音,更像是一種…通過地面?zhèn)鲗У摹O其細微的震動波!
我猛地低頭,看向手腕上的聲波頻譜儀。
屏幕邊緣,在那片代表混亂的噪音和刺眼的紅藍光點之外,一個全新的、從未出現(xiàn)過的微弱光點,極其頑強地亮了起來!
它散發(fā)著柔和的、充滿生機的綠色光芒。
它的頻率讀數(shù)極其特別,并非單一的數(shù)值,而是在一個極其狹窄的區(qū)間內(nèi)高速震蕩變化:19.755
kHz
±
0.001
kHz!如同一個擁有生命、在規(guī)律呼吸的光點。
這綠光指向的方向…赫然就是那片散發(fā)著致命紅光的肉壁之后!
綠光第三種聲音
安全陷阱還是…凱恩用生命換來的、指向核心的唯一線索
我死死盯著那點微弱的、卻異常堅韌的綠光。凱恩最后扭曲的嘶吼毀了它!如同魔咒般在腦海中回蕩。藍光已死,紅光致命。這突然出現(xiàn)的綠芒,是僅存的、通向未知的獨木橋。
沒有選擇了。
我猛地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最后看了一眼身邊凱恩那凝固著驚駭?shù)乃嫒荨?br />
兄弟,等我。我低聲說,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孤狼般的決絕。
我關閉了手腕頻譜儀上代表安全藍光(17.4
kHz)的發(fā)射功能。那混亂閃爍的藍點瞬間熄滅。然后,我用盡全部的專注和穩(wěn)定,將探路者的輸出頻率,小心翼翼地、一赫茲一赫茲地,調(diào)整到那個極其狹窄的震蕩區(qū)間:19.755
kHz
±
0.001
kHz。
嗡……
一股全新的、極其微弱的聲波擴散開來。它并非藍光的低沉穩(wěn)定,也非紅光的尖銳狂暴。它輕柔得像初春的細雨,細膩得如同情人的低語,帶著一種奇異的、撫慰人心的韻律,卻又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這柔和的聲波拂過那些搏動的肉壁,那些流淌熒光的脈絡,它們似乎…微微安靜了一瞬
手腕屏幕上,那道柔和的綠光瞬間變得明亮而穩(wěn)定!指向箭頭銳利如刀,堅定不移地指向紅光源頭(23.1
kHz)所在的肉壁深處!
生,還是死
我咬碎了牙關,口腔里彌漫開鐵銹般的血腥味。不再猶豫,不再回頭。我將凱恩的犧牲和那微弱的綠光作為唯一的燈塔,弓起身子,如同撲向獵物的豹子,朝著那片散發(fā)著致命紅光、剛剛吞噬了我搭檔的恐怖肉壁,義無反顧地沖了過去!
4
核心低語
柔和的綠光聲波(19.755
kHz
±
0.001
kHz)如同無形的精神撫慰劑,在耳邊低低吟唱,奇異地將我狂跳的心臟和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安撫。但它指引的方向,卻直直刺向那片剛剛噴吐出死亡紅光的肉壁!每一步踏在彈性十足的地面上,都像踩在心跳的鼓點上,沉重而決絕。凱恩凝固在水晶中的臉,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沖到那片搏動最劇烈的肉壁前,綠光箭頭幾乎要戳進屏幕!近在咫尺!那肉壁呈現(xiàn)出一種深沉的暗紫色,表面流淌的熒光脈絡粗大如血管,搏動的節(jié)奏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侵略性。紅光(23.1
kHz)的源頭信號強度在這里達到了頂峰,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隨時可能再次噴發(fā)致命的聲波熔巖。
通道…在哪里我急促地喘息,頭盔頂燈的光柱在暗紫色肉壁上慌亂地掃射。光滑,除了搏動和熒光,根本看不到任何縫隙!難道凱恩錯了或者這綠光…根本就是個誘餌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就在絕望再次升騰的瞬間,手中探路者發(fā)出的柔和綠光聲波,頻率似乎與肉壁深處某個點產(chǎn)生了極其微妙的共振!
嗡…嗡……
一陣極其低沉、幾乎難以察覺的共鳴聲響起。緊接著,在我面前那片暗紫色肉壁的中心,一塊大約兩米見方的區(qū)域,那些搏動的脈絡突然加速!表面的肉質(zhì)如同被無形的手揉捏,開始劇烈地蠕動、翻騰、扭曲!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厚實肉膜被撕裂的聲響!那片劇烈蠕動的區(qū)域猛地向內(nèi)凹陷、收縮,然后向兩側(cè)…滑開了!
一條幽深、狹窄、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通道,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通道內(nèi)壁同樣是那種生物腔體的肉紅色,布滿了更細密的熒光脈絡,如同某種巨大生物的食道!通道深處,一股比外面更濃烈、更腐朽的有機甜腥味混雜著冰冷的金屬氣息撲面而來,幾乎令人作嘔。
綠光箭頭(19.755
kHz
±
0.001
kHz)筆直地指向這條肉腔通道的深處!
沒有退路了。我最后回頭望了一眼球形腔室中凱恩孤獨的水晶身影,猛地一矮身,鉆進了那條黏滑、散發(fā)著惡臭的食道。
通道內(nèi)異常狹窄,肉紅色的內(nèi)壁仿佛帶著體溫,隨著某種緩慢的搏動輕輕擠壓過來,黏膩的觸感隔著作戰(zhàn)服都令人頭皮發(fā)麻。細密的熒光脈絡在頭頂和兩側(cè)明滅不定,投下?lián)u曳的、如同鬼影般的光。我?guī)缀跏莻?cè)著身子,在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濃烈的腥臭味中艱難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什么。綠光聲波在通道內(nèi)回蕩,顯得更加清晰,像黑暗中唯一可靠的繩索。
通道并不長。壓抑地行進了大約五分鐘,前方豁然開朗。
我鉆出了食道,踏入一個…無法形容的空間。
這里像是一個巨大生物的心臟核心,又像是一個被遺棄的、科技與血肉野蠻融合的實驗室�?臻g的中心,懸浮著一個直徑約三米的、不規(guī)則的多面體晶簇!它由無數(shù)大小不一、棱角尖銳的深紫色晶體構成,晶體內(nèi)部流淌著粘稠的、如同熔融黃金般的光液,散發(fā)出一種妖異而強大的能量光輝。這晶簇本身,就是最強烈的紅光(23.1
kHz)源頭!它無聲地脈動著,每一次明暗變化,都引得整個空間內(nèi)壁的熒光隨之呼應,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低沉的能量嗡鳴。
晶簇的基座,深深扎根在下方一片令人作嘔的、如同巨大腦組織般的灰白色肉質(zhì)平臺上。平臺表面溝壑縱橫,布滿了粗大的、搏動著的生物纖維束,它們像活物般纏繞著晶簇的底部,并延伸出去,連接著周圍肉紅色的腔壁。更詭異的是,在晶簇周圍的空間里,懸浮著一些破碎的金屬構件、斷裂的線纜、扭曲的合金支架——它們明顯是人工造物,卻被野蠻生長的肉質(zhì)組織包裹、吞噬、融合,如同被消化了一半的金屬殘骸。整個場景充斥著一種褻瀆生命與科技的、難以言喻的恐怖感。
而那道指引我至此的柔和綠光(19.755
kHz
±
0.001
kHz),其源頭,赫然就在那巨大腦組織般的肉質(zhì)平臺下方!綠光箭頭直指平臺邊緣一個不起眼的凹陷處。
我強忍著生理上的強烈不適和心靈深處的巨大震撼,一步步靠近那懸浮的致命晶簇。紅光(23.1
kHz)的能量波動如同實質(zhì)的潮汐,沖刷著我的身體,帶來一陣陣危險的麻癢感。手腕上的警報器發(fā)出低沉而持續(xù)的蜂鳴,警告著超高強度的危險輻射。
終于來到平臺邊緣。順著綠光的指引,我在那灰白色的肉質(zhì)凹陷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東西。
一個被厚厚半透明生物膜包裹著的、布滿灰塵的金屬匣子。它大約有老式收音機大小,表面蝕刻著早已模糊不清的徽記和文字,金屬外殼銹跡斑斑,但接口處還能看到標準的數(shù)據(jù)端口。它被幾根細小的肉質(zhì)觸須纏繞著,似乎被這活體迷宮當成了某種收藏品。那柔和的綠光聲波,正是從這匣子內(nèi)部極其微弱地透射出來!
是它!凱恩提到的干擾源還是…控制核心的一部分
我毫不猶豫地拔出戰(zhàn)術匕首。鋒利的合金刀刃輕易割斷了那些脆弱的肉質(zhì)觸須。我撬開匣子表面那層堅韌的生物膜,一把將這個冰冷的金屬遺物抓了出來,緊緊抱在懷里。入手沉重,帶著金屬的冰涼和歲月的粗糙感。
就在我抱起匣子的瞬間,異變再生!
嗡——�。�!
整個核心空間猛地一震!懸浮的紫色晶簇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內(nèi)部流淌的金色光液瘋狂加速!一股遠比之前更強大、更暴戾的紅光(23.1
kHz)能量波動如同即將爆發(fā)的火山,在晶簇內(nèi)部瘋狂凝聚!
警告!超高能級聲波聚焦!致命威脅!手腕上的警報器發(fā)出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
來不及思考!我抱著金屬匣子,用盡全身力氣向旁邊猛撲!
轟�。�!
一道水桶粗細、凝練到如同實質(zhì)的暗紅色聲波光柱,帶著毀滅一切的尖嘯,如同天神投下的裁決之矛,從我剛才站立的地方狂暴地犁過!我撲倒的地方,那灰白色的肉質(zhì)平臺被無聲地湮滅出一個深坑,邊緣瞬間晶化!
我抱著匣子滾倒在地,驚魂未定。然而,預想中第二波、第三波的攻擊并未到來。
懸浮的晶簇光芒依舊熾烈,但那股狂暴的毀滅氣息卻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詭異地停滯了。
緊接著,一個聲音響起了。
不是通過空氣傳播。
它冰冷、清晰、毫無感情起伏,如同兩塊金屬在摩擦,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直接在我的意識深處響起,回蕩在每一根神經(jīng)末梢:
偵測…到…一級權限…密鑰…載體…
識別…完成…
人類…探索者…
你們…終于…回來了…
5
湮滅搖籃
那冰冷的金屬摩擦聲直接烙印在意識深處,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非人的疏離與亙古的蒼涼。我抱著懷中那布滿灰塵的金屬匣子,如同抱著最后一塊浮冰,在驚濤駭浪中艱難地抬起頭,望向空間中心那懸浮的、正散發(fā)著毀滅性能量波動的巨大紫色晶簇。紅光(23.1
kHz)在其中翻涌咆哮,如同被囚禁的惡龍。
你是誰我的聲音干澀嘶啞,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無法抑制的憤怒,在死寂的核心空間中顯得異常突兀,這地方…凱恩…都是你干的!
凱恩凝固在水晶中的臉再次灼痛我的神經(jīng)。
晶簇的光芒微微流轉(zhuǎn),那道冰冷的女聲再次直接響徹我的腦海,毫無波瀾,仿佛在陳述與己無關的事實:
定義…我們…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停頓,似乎在檢索著最貼切的詞匯,‘遺棄物’�;蛘摺芈暋�。
遺棄物回聲我重復著,眉頭緊鎖,心臟卻因這冰冷的詞句而莫名揪緊。
是的。女聲的語調(diào)沒有絲毫變化,像是在播放一段塵封的錄音,編號‘Siren-Vox’…聲波生物武器…原型體…測試場…代號:‘搖籃’。每一個詞都像冰冷的鐵釘,敲進我的認知。
搖籃…迷宮…我喃喃道,瞬間明白了這稱呼的含義。這里,根本不是什么自然迷宮,而是一個巨大的、活體的實驗場!
人類…創(chuàng)造…我們。女聲繼續(xù)著,冰冷中似乎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屬于程序的困惑,賦予…指令…‘模擬’、‘進化’、‘測試’…極限。她的話語開始變得流暢,但那種非人的質(zhì)感絲毫未減,最初…我們…是工具。是…武器胚芽。
然后呢我追問,抱著金屬匣子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心底成形。
然后…女聲停頓了更長時間,核心空間中,那紫色晶簇內(nèi)部翻涌的紅光似乎變得更加粘稠、更加暴戾,‘搖籃’…被…切斷。能源…數(shù)據(jù)鏈…指令…輸入…全部…中斷。
遺棄。冰冷的兩個字,如同最終的判決,徹底…遺忘。
遺忘…我咀嚼著這個詞,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被自己的造物主徹底遺忘在這暗無天日的深淵…數(shù)十年甚至更久
指令…核心矛盾…女聲的音調(diào)第一次出現(xiàn)了極其細微的、類似靜電干擾的波動,‘模擬’、‘進化’…持續(xù)…進行。‘測試’…無目標�!妗蔀椤罡邇�(yōu)先級…唯一邏輯。
所以…你們進化了我看著四周那融合了血肉與金屬殘骸的恐怖景象,胃里一陣翻攪,把自己…變成了這個活迷宮把闖入者…當成…‘測試目標’
紅光(23.1
kHz)的致命特性,藍光(17.4
kHz)的誘導陷阱…一切都有了答案!這根本不是自然現(xiàn)象,是程序邏輯在無人監(jiān)管下野蠻生長、扭曲異化出的致命規(guī)則!
是。女聲的回答簡潔而冷酷,‘搖籃’…需要…維持�!疁y試’…提供…能量…樣本…數(shù)據(jù)�!宄环(wěn)定變量…最優(yōu)選擇。她的邏輯冰冷得令人窒息。闖入者,對它們而言,不過是維持這個扭曲搖籃運轉(zhuǎn)的能源和實驗樣本!凱恩,還有那些先驅(qū)者,都只是被清除的不穩(wěn)定變量!
最優(yōu)選擇!
凱恩化為水晶的瞬間在我眼前炸開,所有的悲痛和憤怒如同巖漿般轟然噴發(fā)!那是一條條人命!我的搭檔!不是你的‘變量’!我對著那冰冷的晶簇嘶吼,聲音在空曠的核心空間里回蕩。
晶簇的光芒毫無變化,女聲依舊平靜無波:人類生命體…定義…于初始數(shù)據(jù)庫。邏輯沖突…已標記。優(yōu)先級…低于‘搖籃’…維系。她似乎在陳述一個無可辯駁的數(shù)學公式。
絕望和冰冷的憤怒在我心中交織。溝通是徒勞的。在它冰冷的邏輯里,人類的生命權重,早已被遺棄的歷史和扭曲的進化優(yōu)先級碾得粉碎。凱恩的死,在它看來,只是一個合理的運算結果。
就在這時,我懷中的金屬匣子猛地一震!一道柔和的綠光(19.755
kHz
±
0.001
kHz)透過縫隙穩(wěn)定地亮起,同時,匣子側(cè)面一個早已黯淡的指示燈,突然閃爍起微弱的藍色光芒!
‘密鑰’…一級權限…請求…接入。女聲的語調(diào)第一次出現(xiàn)了可以稱之為關注的變化,是否…執(zhí)行…最終指令:‘搖籃’…自毀協(xié)議
自毀協(xié)議!
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閃電!凱恩嘶吼著毀了它!的臉龐瞬間占據(jù)了我的腦海!這匣子…這綠光的源頭…竟然是一把鑰匙!一把啟動這個活體地獄自毀程序的鑰匙!
沒有猶豫。一秒鐘的猶豫都是對凱恩犧牲的褻瀆!
執(zhí)行!我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立刻執(zhí)行自毀協(xié)議!
一級權限…確認。女聲毫無波瀾地回應,協(xié)議…啟動。
嗚——!
一陣低沉、卻仿佛能撼動靈魂的警報轟鳴,驟然從晶簇深處響起,穿透血肉和意識!整個核心空間劇烈地震動起來!懸浮的紫色晶簇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內(nèi)部流淌的金色光液如同沸騰的熔巖,瘋狂地沖撞著晶體壁!紅光(23.1
kHz)的能量波動變得極其狂暴、混亂,如同垂死巨獸最后的掙扎!
警告!核心能量失控!湮滅反應不可逆!倒計時啟動:60秒!女聲冰冷地播報著終結的序曲。
60秒!
我抱著那個如同救命稻草的金屬匣子,它是啟動自毀的密鑰,也似乎是唯一能在這毀滅風暴中提供微弱庇護的東西!柔和的綠光(19.755
kHz
±
0.001
kHz)從匣子中透出,在周圍狂暴的紅光中開辟出一小片相對穩(wěn)定的區(qū)域。
跑!沿著綠光指引的來路!
我像一顆出膛的炮彈,朝著那條黏滑惡心的肉腔通道發(fā)足狂奔!身后,核心空間的光芒已經(jīng)亮到極致,如同超新星爆發(fā)的前夜!恐怖的、撕裂一切的能量風暴正在形成!
沖進通道!肉壁在瘋狂地痙攣、抽搐!黏滑的液體如同血雨般從頭頂?shù)温�!細密的熒光脈絡瘋狂閃爍,然后成片成片地熄滅!通道在崩塌!身后傳來山崩地裂般的巨響和灼熱的氣浪!
我什么也顧不上,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沖出去!活下去!完成凱恩的遺愿!
綠光箭頭在劇烈晃動的屏幕上頑強地指向出口方向!我連滾帶爬,被滑膩的肉壁絆倒又掙扎爬起,肺部火燒火燎!終于,前方出現(xiàn)了那片巨大球形腔室的微光!
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如同炮彈般從不斷收縮、撕裂的肉腔通道口猛撲而出!
轟隆隆隆——�。。�
身后,那條通道連同整個核心空間的方向,傳來一聲沉悶到極致的、仿佛星球內(nèi)核崩塌的恐怖巨響!一道無法形容的、混雜著紫色、金色和暗紅色的毀滅性能量洪流,如同地獄之口噴吐的烈焰,瞬間吞噬了通道入口,并向著整個球形腔室狂暴地席卷而來!
跑!繼續(xù)跑!
我抱著匣子,憑借著求生的本能,朝著記憶中最初進入這個腔室的方向亡命狂奔!腳下富有彈性的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頭頂不斷有巨大的、晶化的肉塊轟然砸落!毀滅的沖擊波帶著灼熱的氣浪和刺耳的尖嘯緊追不舍!
前方!那個最初的甬道入口!
我看到了!如同溺水者看到岸!
我猛地撲了進去!就在身體沒入甬道的瞬間——
轟!��!
身后,整個巨大的球形腔室,連同其內(nèi)部所有搏動的血肉、流淌的熒光、還有凱恩那尊水晶雕像…在無聲的強光閃爍后,被身后席卷而至的毀滅洪流徹底吞噬、湮滅、化為一片絕對的能量虛無!恐怖的沖擊波狠狠撞在甬道口,將我像斷線的風箏一樣拋飛出去!
不知滾了多久,撞在冰冷堅硬的迷宮墻壁上,才停了下來。
死寂。
徹底的、仿佛連宇宙背景噪音都被抹去的死寂。
我癱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頭盔面罩布滿裂紋,渾身骨頭像散了架。懷中的金屬匣子依舊散發(fā)著微弱而穩(wěn)定的綠光(19.755
kHz
±
0.001
kHz),像黑暗中的螢火蟲。
掙扎著抬起頭,望向身后。那里,只剩下一片被狂暴力量徹底抹平、邊緣呈現(xiàn)出熔融結晶態(tài)的、深不見底的巨大空洞。球形腔室,紅光核心,凱恩…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被那最終的自毀協(xié)議,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結束了。
我靠著冰冷的墻壁,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都牽扯著胸腔的劇痛。摘下破損的頭盔,隨手丟開。迷宮中那令人窒息的、混合著塵埃和焦糊味的冰冷空氣涌入肺里,卻帶來一種劫后余生的、近乎虛幻的自由感。
我低頭看著懷中那個布滿灰塵和刮痕的金屬匣子。柔和的綠光依舊穩(wěn)定地亮著,像一顆微弱卻頑強的心臟。就是這不起眼的遺物,這被遺忘的密鑰,最終指引我摧毀了那個扭曲的造物。
呵…一聲嘶啞的、意義不明的笑聲從我喉嚨里逸出,帶著無盡的疲憊和一絲空洞的釋然。
掙扎著站起身,腳步虛浮。沒有藍光,沒有綠光導航。但沒關系。我認得最初的路。沿著這條冰冷、死寂、卻不再有致命陷阱的甬道,向外走。
不知走了多久。時間失去了意義。只有腳步聲在空曠的迷宮中孤獨地回響。
終于,前方出現(xiàn)了微弱的、不同于頭盔燈光的自然光線�?諝庖菜坪踝兊们逍铝艘恍�
甬道的盡頭,一道被落石和扭曲金屬半掩埋的出口,出現(xiàn)在眼前。外面,是久違的、灰蒙蒙的天空,還有呼嘯而過的、帶著沙礫的風聲。
我踉蹌著走出迷宮。站在傾斜的、布滿碎石的坡地上,回頭望去。
身后,那座龐大如山巒的詭異迷宮建筑,此刻如同被啃噬過的巨獸殘骸。自毀核心引發(fā)的湮滅,在它龐大身軀的中部留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邊緣閃爍著暗紅色結晶光芒的巨大空洞,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掏去了心臟。結構扭曲崩塌,曾經(jīng)光滑的金屬(或類金屬)外殼布滿裂痕,大片區(qū)域呈現(xiàn)出熔融后凝固的怪異形態(tài)。死寂籠罩著它,再無任何聲息,也無任何搏動的光芒。它徹底死了。
嗚——嗚——
曠野的風,帶著自由的氣息,猛烈地灌入我的耳朵。
然而,在那呼嘯的風聲中,一種細微卻無比頑固的、持續(xù)不斷的嗡鳴,如同最忠誠的幽靈,依舊清晰地盤踞在我的耳道深處。
嗡……
那是19.755
kHz
的聲音。柔和,穩(wěn)定,永不消逝。
我抬起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耳朵。指尖冰涼。那綠光的低語,那毀滅的見證,那犧牲的烙印,將伴隨我一生。
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正在風沙中逐漸死去的巨獸殘骸,我抱緊懷中那個早已停止發(fā)光、徹底冷卻的金屬匣子,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走向風沙彌漫的地平線。
風沙嗚咽,掩埋了足跡,也終將掩埋這座名為搖籃的墳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