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第2章

    2

    徐知墨說他今晚有飯局。

    以前，他總會和顧云煙報備，去哪、和誰、什么時候回來。

    但是他現(xiàn)在不再怎么提，顧云煙也不愛去問了。

    畢竟有些她努力閉上眼，不去看的事情，總有好心人會湊到她面前，然后告訴她。

    窗外開始飄小雨，她沒有開燈，客廳里一片昏暗，只有那只金絲雀偶爾發(fā)出幾聲嘁哩喳喳的鳴叫。

    顧云煙盯著籠子，忽然就覺得很吵。

    她走過去，掀開罩子，籠子瞬間沉靜了。

    她坐回沙發(fā)上，打開手機。她點開朋友圈，劃到徐知墨半小時前發(fā)的那張飯局照，幾個人舉著酒杯笑著，男人在正中，笑得不深。那種禮貌又疏離的笑，是他不在意的場合才會有的表情。

    她隨手關了，又劃到另一個人的朋友圈，女生，曬的圖比他早一分鐘。

    同樣的餐廳，同樣的座位。

    只是角度偏了一點，顧云煙看到了女生鏡頭里，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陌生的身影，扎著馬尾，穿著白T恤。

    她按下圖，放大，視線落在那個身影帶著的耳環(huán)上。

    她認得那對耳環(huán)。

    那天她幫徐知墨整理西裝口袋的時候，無意摸到過一個小盒子，里面裝的就是這對。

    現(xiàn)在看來，大概是送出去的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站起來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出了門。

    等回過神，她已經(jīng)站在那家餐廳對面了，車流穿梭，她沒有傘，雨水打濕了衣角。

    餐廳是半落地窗設計，很輕易就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徐知墨坐在靠內(nèi)的位置，旁邊是那個女生。稚嫩的臉，因為笑得太過開心而泛紅。

    那一瞬間顧云煙忽然覺得，那也許根本不像她年輕時的模樣，而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年紀。

    女生舉著手機，似乎在拍什么。徐知墨側(cè)頭湊過去看，靠得很近。

    女孩說了句什么，他也笑了，伸手替她撥了一下垂下來的發(fā)絲。

    就是那只手。

    他曾無數(shù)次用這只手握住她，擁抱她，替她擦淚，說我永遠只有你一個

    。

    可現(xiàn)在，那只手輕輕捧起了另一個人的臉。

    顧云煙想轉(zhuǎn)身，但她身體僵住了。

    她看到他低頭，輕輕地，吻了上去。

    時間像是靜止了幾秒。

    她聽不到聲音，只看見畫面。

    耳邊一陣嗡地響，像是整個人被真空包裹，四肢無力，胸口卻漲得發(fā)疼。

    有人從她身邊匆匆走過，雨傘掃過她肩膀，她才后知后覺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一棵樹下。

    雨越下越大，她依舊沒動。

    她記得他以前喝醉后曾說她不夠主動，不會粘人，不像別的女孩那么可愛。

    她學著做飯，學著穿裙子，學著溫柔說話，但最終他還是被一個更像十八歲的顧云煙的女孩吸引了。

    她把自己掏空，終于變成了徐知墨喜歡的樣子。

    然后他轉(zhuǎn)頭，喜歡上了另一個原本的她。

    顧云煙忽然想笑。

    她撐著濕透的身體站著，手指慢慢收緊，指甲嵌進掌心。

    她沒有哭，也沒有打電話給他質(zhì)問。

    只是緩緩轉(zhuǎn)身，走了。

    顧云煙回到家的時候，身上沒有一塊干的地方，鞋里也全是水。

    她把鞋脫在玄關，走進浴室，鏡子里的她額發(fā)滴著水，臉色慘白。

    她伸手去擦，卻不小心把臺上的香水瓶掃落在地，清脆一響。

    玻璃碎片四處濺開，其中一片鋒利地割開她的手背。

    顧云煙看著那條劃痕，愣了幾秒。

    然后她彎下腰，默默收拾那些碎片，一點點地，用手，一塊一塊地拾起。

    血滴在白色瓷磚上，很快被水沖淡了顏色。

    手機忽然響了一下。

    是徐知墨的信息：飯局剛結(jié)束，一會兒回家，想吃你做的蛋炒飯。

    她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將手機反扣在桌上。

    她洗完澡，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燈依舊沒開，窗外雨聲滴滴答答的響。

    徐知墨進來時，身上還帶著外頭濕潤的雨氣。

    他眉頭微微皺起：怎么不開燈

    顧云煙沒有抬頭，腳趾卻下意識蜷了一下。

    光線亮起的那一瞬，她瞳孔縮了縮。

    怎么還沒睡

    等你。

    乖。他親了親她的額頭，手指插進她的發(fā)里輕輕揉著，我不是說了今晚回來晚一點。

    徐知墨看著她的臉，忽然俯下身，吻住她。

    溫柔、纏綿，像過去無數(shù)個夜晚。

    顧云煙閉著眼，任他親吻，死死壓制住心底那股反胃的沖動。

    他吻夠了，才抱著她坐在沙發(fā)上，語氣帶著一點撒嬌：今天是不是生氣了我這么忙，還要被你不理。

    顧云煙垂著眼，低聲道：沒有，我在等你回家。

    晚飯吃了嗎他問。

    吃了。

    那就好。徐知墨說著，忽然想起什么，對了，明天你不是要去畫材展我陪你吧。

    不用。顧云煙輕聲說，你還有很多事。

    再多，也沒你重要。

    他說這句話時，眼睛里是真的有光的。那一瞬間，顧云煙甚至懷疑，剛剛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覺。

    可她又想起，那間餐廳里，他吻別人時，也是這個眼神。

    他擅長深情，而她擅長相信。

    多登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