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陸沉在投行巔峰時被妻子和兄弟聯手沉海。
>重生回三年前,他決定陪他們好好玩這場死亡游戲。
>妻子依舊每晚在牛奶里下慢性毒藥,他笑著飲盡。
>兄弟繼續(xù)設局讓他背黑鍋,他主動跳入陷阱。
>直到慈善晚宴上,妻子當眾遞來毒酒。
>陸沉突然摔杯:游戲結束。
>大屏幕亮起兄弟挪用公款的證據。
>妻子打翻的酒杯檢測出致幻劑成分。
>而他重倉的做空基金,正讓兩家公司股價崩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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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那是一種刺穿骨髓,凍結靈魂的寒冷,比西伯利亞的寒流更甚。黑暗的海水像無數條滑膩的毒蛇,爭先恐后地鉆進陸沉的口鼻,擠壓著他胸腔里最后一點稀薄的空氣。肺葉在無聲地尖叫,每一次徒勞的收縮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意識像被投入深海漩渦的碎片,沉淪、旋轉、被無邊的絕望吞噬。
他睜不開眼,但死亡的觸感卻清晰得令人發(fā)狂。那不是虛無,而是沉重的、黏稠的、帶著咸腥味的終結。身體被無形的力量向下拖拽,四周是絕對的死寂,只有自己心臟在深水重壓下發(fā)出的、越來越微弱、越來越滯澀的搏動——咚…咚…咚…然后,那搏動也停止了,最后一點意識,也被無邊的黑暗徹底碾碎。
……
呃——嗬!
一聲短促、嘶啞,如同溺水者終于浮出水面般的抽氣聲,猛地撕裂了寂靜。
陸沉的身體像是被高壓電流狠狠擊中,劇烈地痙攣了一下,整個人從柔軟得幾乎令人沉淪的床墊上彈坐起來!
心臟在胸腔里狂野地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每一次搏動都帶著劫后余生的驚悸。冰冷的汗珠瞬間浸透了絲質睡衣,黏膩地貼在皮膚上。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空氣涌入火辣辣的喉嚨,帶著一種近乎奢侈的、活著的味道。
黑暗的窒息感如同退潮般緩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黏稠的、令人作嘔的熟悉感——一股混合著昂貴香薰也無法完全掩蓋的、屬于林晚的香水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
視線在短暫的失焦后,艱難地凝聚。
昏暗的床頭燈灑下曖昧的光暈,勾勒出房間里奢華卻冰冷的輪廓。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的霓虹像無數只冷漠的眼睛,無聲地窺視著。身下是意大利定制的頂級床墊,柔軟得能吞噬一切重量�?諝饫飶浡兰�,只有他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在空曠得可怕的臥室里回蕩。
這里是…他和林晚的婚房。
三年前。
這個認知像一道無聲的驚雷,狠狠劈進陸沉混亂的意識深處。所有的感官在瞬間被強行喚醒,尖銳地刺入他的神經末梢。
指尖下意識地撫過脖頸左側的皮膚——光滑、完好,沒有那道猙獰的、被粗糙麻繩反復摩擦后留下的暗紅勒痕。那是沉海前,陳默那個畜生為了確保他無法掙脫,親手用纜繩勒出來的印記。指腹下真實的觸感帶來一陣眩暈般的恍惚。
他猛地扭頭,看向床頭柜。電子鬧鐘猩紅的數字,如同凝固的血液,清晰地跳動著:**202X年,10月17日,AM
03:47**。
這個日期…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記憶深處某個被刻意塵封的角落。
就在今天,不,確切地說,是在幾個小時后,林晚那個蛇蝎心腸的女人,會端著一杯溫熱的牛奶,用那雙曾經盛滿他全部信任的、此刻卻淬著劇毒的眼睛,溫柔地勸他喝下。而那杯牛奶,如同過去一年里無數個夜晚她遞來的關懷一樣,里面添加了微量的、足以在無聲無息間摧毀他神經系統(tǒng)的致幻劑——一種偽裝成新型抗抑郁藥物的慢性毒藥。
前世,正是這種被精心包裝的溫柔,讓他日漸虛弱、精神恍惚、判斷力急劇下降,最終在陳默設下的那個金融陷阱里,毫無反抗之力地背上了足以讓他身敗名裂、鋃鐺入獄的黑鍋。然后,便是那個被提前安排的意外——出海散心,然后失足落海,被冰冷的海水徹底吞噬。
恐懼憤怒滔天的恨意
不。在那短暫的、足以讓靈魂凍結的瞬間之后,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冰冷、更加純粹的東西,從陸沉意識的最底層緩緩升起,如同深海中悄然浮起的冰山。
他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帶著香薰和死亡余韻的空氣涌入肺腑。
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崩潰痛哭。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道刻在冰冷巖石上的、毫無溫度的裂痕。眼底深處,那剛剛還殘留著溺水者驚惶的光芒,迅速褪去、冷卻、凝結,最終沉淀為一種無機質般的、令人心悸的幽暗。
游戲
既然你們如此執(zhí)著于這場以死亡為終局的游戲……
那么,重來一次。
這一次,我陸沉,奉陪到底。
就讓你們,也好好品嘗一下,被玩弄于股掌之間,一步步走向自己親手挖掘的墳墓,是什么滋味。
臥室的門把手,在寂靜中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咔噠聲。
陸沉如同被按下了某個無形的開關,那剛剛凝結在臉上的冰冷裂痕瞬間消失無蹤。他身體向后一倒,重重地摔回柔軟得過分的大床里,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聲。眼皮沉重地耷拉下來,只留一條微不可查的縫隙,呼吸刻意調整得粗重而紊亂,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掙扎出來,又沉入了更深的疲憊泥沼。
林晚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件質地柔軟的絲絨睡袍,勾勒出保養(yǎng)得宜的窈窕身段。暖黃的燈光下,她端著一杯熱氣裊裊的牛奶,步伐輕盈,像一只踏著夜色而來的貓。那張精心修飾過的臉上,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擔憂和柔順,如同最完美的面具。
老公她的聲音刻意放得又輕又軟,帶著一絲剛剛被吵醒般的沙啞,又做噩夢了嗎我聽到動靜了。她走到床邊,將牛奶放在床頭柜上,冰涼的手指帶著一絲試探,輕輕撫上陸沉的額頭,怎么出了這么多汗臉色這么差……
陸沉的眼皮顫動了幾下,像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勉強睜開一條縫。他的目光是渙散的,帶著一種被噩夢魘住的茫然和脆弱,精準地落在林晚那張寫滿關切的臉上。
晚…晚晚他的聲音干澀沙啞,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磨出來,我…我好像…夢到水…好冷…好黑…他像是極度不安地蜷縮了一下身體,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身下的床單,指節(jié)泛白,仿佛還在對抗著那深海的窒息感。
林晚眼底深處,一絲極其隱秘的、混合著審視和某種近乎殘忍的滿意情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的漣漪,一閃而逝�?斓米屓藷o法捕捉。隨即,那擔憂的神色更加濃郁了,幾乎要溢出來。
不怕了,不怕了,夢都是假的。她柔聲哄著,另一只手端起那杯溫熱的牛奶,杯口氤氳著白色的霧氣,散發(fā)出濃郁的奶香,來,把牛奶喝了,安神的。你最近壓力太大了,老是睡不好,我都心疼死了。
她將杯子遞到陸沉唇邊,動作溫柔得無可挑剔,眼神專注地凝視著他,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催眠般的引導力。
陸沉的視線,在那杯乳白色的液體上停留了一瞬。杯壁上倒映著床頭燈扭曲的光暈,也倒映著他自己此刻刻意偽裝的脆弱面孔。前世,就是這看似無害的白色毒液,日復一日地侵蝕著他的健康與意志。
胃里泛起一陣生理性的厭惡痙攣,被他強行壓下。
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晚臉上。那眼神深處,幽暗如古井,所有的算計和冰冷都深埋其中,表面卻只浮動著劫后余生的依賴和一絲感激。
他咧開嘴,努力地、僵硬地,扯出一個堪稱憨厚的笑容,帶著濃重的睡意和一種近乎愚蠢的信任。
嗯…晚晚…你對我最好了。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努力透出依賴。
然后,他微微低下頭,就著林晚的手,順從地、大口地喝了起來。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那熟悉又致命的甜膩感再次涌上。他喝得很快,很急,喉嚨發(fā)出輕微的吞咽聲,仿佛在汲取某種救命的甘泉,直到杯底見空。
喝完后,他甚至還意猶未盡般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帶著濃濃倦意的嘆息。眼神徹底迷蒙起來,身體也軟軟地重新滑回被子里,眼皮沉重地合上,只喃喃地嘟囔了一句:好喝…晚晚…你真好…別離開我…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只剩下均勻而略顯粗重的呼吸。
林晚靜靜地站在床邊,低頭看著床上似乎已經陷入沉睡的男人。她臉上的溫柔和擔憂一點點褪去,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冰冷礁石。眼底深處,只剩下一種純粹的、如同審視實驗品的冷靜,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她拿起空了的玻璃杯,指尖在杯壁上殘留的溫度上輕輕劃過。嘴角,同樣勾起一絲弧度。不是微笑,是某種計劃順利推進的確認。
臥室里只剩下陸沉熟睡的呼吸聲,和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低沉嗡鳴�?諝庵�,那杯牛奶的香甜氣息,混合著林晚身上昂貴的香水味,無聲地彌漫著,像一張精心編織的、劇毒的蛛網。
陸沉緊閉的眼皮下,那幽深的瞳孔深處,一絲比寒冰更冷的銳芒,無聲地掠過。狩獵的序幕,才剛剛拉開。
***
晨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磐石資本頂層會議室照得一片明亮,纖塵不染。巨大的環(huán)形會議桌反射著冷硬的光澤,空氣里彌漫著昂貴咖啡豆的焦香和一種無形的、屬于金錢與權力的緊繃感。
陸沉坐在會議桌末端一個相對邊緣的位置,身上那套昂貴的定制西裝似乎也掩蓋不了他刻意流露出的萎靡。他一只手撐著額頭,指節(jié)按壓著太陽穴,眉頭緊鎖,仿佛在與宿醉的頭痛搏斗。臉色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眼神也有些飄忽,時不時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顯得心不在焉。這副模樣,與周圍那些西裝革履、精神抖擻、眼神銳利如鷹的投資精英們格格不入。
……綜上所述,藍海生物這支標的,無論是其核心技術的專利壁壘,還是與幾家大型藥企的深度綁定協(xié)議,都展現出極強的成長預期和抗風險能力。一個穿著筆挺藏藍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正在發(fā)言,聲音洪亮而充滿自信,他是部門副總趙明遠。他目光掃過全場,尤其在陸沉身上短暫停留了一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因此,我強烈建議,我們部門下一階段的核心配置,應當向藍海生物傾斜,至少占到我們管理資金盤的15%!這是難得的黃金機會!
話音剛落,會議室里立刻響起一片嗡嗡的低語和贊同的附和聲。藍海生物是最近市場上的明星股,概念新穎,故事動聽,背景據說也頗為深厚。
就在這時,坐在趙明遠斜對面、一個穿著騷包酒紅色絲絨西裝、頭發(fā)用發(fā)蠟精心打理過的年輕男人,嘴角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意,身體微微前傾,手指在光潔的桌面上輕輕叩了兩下。
趙總的眼光,一向毒辣。陳默開口了,聲音帶著一種慵懶的磁性,目光卻精準地投向末席的陸沉,那眼神深處,藏著冰冷的鉤子,不過嘛,我倒是聽說,咱們陸沉陸經理,似乎對藍海生物…有些不同的看法前幾天在茶水間,好像聽你提過幾句說來聽聽嘛,別藏著掖著,都是自家兄弟,也是為了部門利益最大化。
一瞬間,所有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齊刷刷聚焦在陸沉身上。有好奇,有審視,更多的是看好戲的玩味。誰都知道陸沉最近狀態(tài)奇差,昏招迭出,在部門里地位岌岌可危。陳默這看似隨意的一問,無異于將他架在火上烤。
陸沉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點名驚了一下,身體明顯地僵了一瞬。他放下撐著額頭的手,抬起頭,眼神依舊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和一絲茫然,仿佛剛從某種思緒中被強行拽回。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顯得有些無措。
陳總…我…他聲音干澀,清了清嗓子,眼神閃爍地避開陳默那看似鼓勵實則壓迫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自己面前攤開的一份文件上——那是一份關于藍海生物技術路線的簡要分析報告,上面用紅筆潦草地劃了幾個問號,旁邊還寫著幾個模糊不清的字,似乎是專利風險、臨床數據存疑。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指有些顫抖地指向文件上那幾處潦草的筆記。
我…我只是覺得,他的語速很慢,帶著不確定和猶豫,藍海…他們那個核心靶向藥的二期臨床數據,有幾個關鍵指標…波動好像有點大還有…他們宣傳的那個獨家專利,我查了一下國際專利局的公開信息,好像…好像有個歐洲的小公司,去年申請了一個結構非常近似的…這個…會不會有侵權風險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邏輯也顯得有些混亂,甚至帶著點結巴。那些質疑點,在前世看來是致命的陷阱信號,但在此刻他刻意笨拙的表述下,顯得蒼白無力,更像是一個狀態(tài)低迷、神經衰弱的人毫無依據的胡思亂想和杞人憂天。
果然,他話音剛落,會議室里立刻響起幾聲壓抑的嗤笑。趙明遠的臉色沉了下來,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陸沉!趙明遠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做投資,講的是證據鏈,是縝密的邏輯!不是捕風捉影的‘好像’!歐洲那個專利我看過,結構完全不同!至于臨床數據波動哪家新藥研發(fā)沒有波動不要用你個人的情緒和臆測,干擾部門的重大決策!
陳默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逞。他身體放松地向后靠進椅背,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姿態(tài)閑適。哎,趙總別生氣嘛。陸經理也是出于謹慎,可以理解。他看似打圓場,目光卻如同冰冷的蛇信,在陸沉蒼白的臉上舔過,不過陸經理啊,你這狀態(tài)…確實讓人有點擔心啊。上次那個風控報告,聽說也是拖到最后才勉強交上來還出了不少紕漏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種虛偽的關切:兄弟,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難還是身體真不舒服要我說,不如休息一段時間這個藍海的項目嘛,你也別操心了,我親自來跟,保證給部門拿下最大利益。你嘛…他拖長了調子,目光掃過趙明遠,就專心把手上那些…嗯…比較‘基礎’的清算工作處理好就行,壓力也小點,怎么樣
這話聽著像是關心,實則是赤裸裸的奪權邊緣化!把陸沉從核心項目一腳踢開,塞進最沒價值、最繁瑣的清算爛攤子里,徹底剝奪他的話語權和上升通道。
會議桌旁,投向陸沉的目光更加復雜了。同情、鄙夷、幸災樂禍…不一而足。他就像一頭被鬣狗圍住的、病弱的雄獅,昔日的威嚴蕩然無存。
陸沉放在桌下的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捏得發(fā)白,微微顫抖著。他垂下頭,額前的碎發(fā)遮住了眼睛,肩膀也垮了下來,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濃重的、被打擊后的頹喪和無力感。
沉默了幾秒鐘,那沉默壓抑得讓人窒息。
終于,他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肩膀徹底垮塌下去,頭垂得更低了。一個極其輕微、帶著濃重鼻音和深深挫敗感的音節(jié),從他喉嚨里艱難地擠了出來:
……好。
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卻清晰地砸在每個人耳中。那是徹底的屈服,是認命。
陳默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無比真誠,甚至帶著一絲勝利者的寬容。他滿意地點點頭,不再看陸沉,轉向趙明遠和其他人,聲音重新變得洪亮而富有感染力:那好,就這么定了!藍海項目由我全權負責推進!大家……
會議繼續(xù)進行,氣氛重新變得熱烈。陸沉仿佛被遺忘在了角落的陰影里。他依舊低著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然而,那被碎發(fā)陰影徹底籠罩的眼眸深處,所有的脆弱、茫然、頹喪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兩點幽冷的寒芒,如同淬了劇毒的針尖,銳利地刺向陳默那志得意滿的背影。
跳吧,陳默。跳得越高越好。
你親手挖的坑,我會讓你自己,第一個掉進去,摔得粉身碎骨。
會議結束的嗡鳴聲還未完全散去,陸沉像一抹灰色的影子,第一個起身,腳步虛浮地離開了那間充滿無形硝煙的會議室。他沒有回自己的工位,而是徑直走向消防通道。厚重的防火門在身后合攏,隔絕了外面的喧囂和窺探的目光。
冰冷的、帶著點灰塵味的空氣涌入肺腑。
他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刻意維持的疲憊和脆弱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種玉石般的冷硬。他掏出手機,屏幕幽光照亮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而無聲地滑動,輸入一串復雜的、由字母和數字隨機組合的密碼。一個界面極其簡潔、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APP被打開。
這是暗流。一個只存在于頂級金融掮客和影子銀行家隱秘圈層中的信息樞紐。沒有花哨的界面,沒有冗余的功能,只有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加密通訊和懸賞發(fā)布。這里流淌的信息,是足以在資本市場上掀起腥風血雨的猛料。
陸沉的手指懸在屏幕上,略作停頓。幽冷的屏幕光映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瞳。幾秒鐘后,他果斷地輸入了第一個指令,發(fā)布了一條高額懸賞:
【目標:藍海生物(SH:600XXX)核心專利LY-107侵權確鑿證據鏈。重點:歐洲生物技術公司諾瓦泰克(Novatek
Bio)相關專利文件、技術對比分析報告、潛在法律風險評估。最高優(yōu)先級。賞金:50
BTC�!�
信息發(fā)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無聲息。
他退出懸賞界面,手指沒有絲毫猶豫,點開了另一個加密通訊頻道,輸入一個代號——渡鴉。這是他前世在華爾街地下情報網絡里埋下的一枚關鍵暗棋,一個嗅覺敏銳、手段狠辣的情報販子,只認錢,不認人。
【渡鴉:目標變更。原定海王星項目終止。新目標:林氏藥業(yè)集團(SH:600XXX)董事長林國棟(林晚之父)及其核心管理層,所有未公開負面信息。重點:財務造假、關聯交易、藥品安全、私人生活丑聞。深度挖掘,越快越好,預算無上限。首批啟動資金已轉入指定賬戶�!�
信息發(fā)送。
做完這一切,陸沉關掉手機屏幕。狹小的消防通道里陷入一片昏暗的寂靜。他靜靜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閉上眼睛,仿佛在積蓄力量,又像是在傾聽這座城市金融脈搏深處涌動的暗流。
幾分鐘后,他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再無半分頹唐。他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西裝領口,推開了沉重的防火門。
外面,陽光正好。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際線在秋日的晴空下清晰可見,冰冷而璀璨。
陸沉邁開腳步,走向電梯間,臉上重新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帶著點疲憊的溫和笑意,如同戴上了一副精心打磨的面具,融入了磐石資本明亮繁忙的走廊人流之中。每一步,都踏在復仇的棋盤上,無聲,卻堅定無比。
***
城市華燈初上,將深秋的夜晚染上一層迷離的光暈。一輛黑色的賓利慕尚平穩(wěn)地滑入云頂私人會所那低調而奢華的門廊。門童訓練有素地躬身拉開車門。
陸沉從車里下來,身上是那套深灰色、剪裁無可挑剔的定制西裝,襯得他身形挺拔。只是臉上依舊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倦意,眼神在會所璀璨的水晶燈光下顯得有些飄忽,仿佛強打精神。他習慣性地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這個細微的動作落入早已等候在門口的林晚眼中。
林晚今晚穿了一條香檳色的露肩長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線,頸間一條鉆石項鏈熠熠生輝。她快步迎上來,臉上是無可挑剔的溫柔和擔憂,自然而然地挽住陸沉的手臂,手指在他臂彎處輕輕捏了捏,帶著安撫的意味。
老公,頭還疼嗎她的聲音輕柔得如同羽毛,都說了讓你別太勉強,在家休息就好。她微微側頭,看向陸沉,眼神里盛滿了心疼,看你臉色還是不太好。
陸沉低頭看了她一眼,努力扯出一個略顯虛弱的笑容,搖了搖頭:沒事,老毛病了。陳默組的局,我不來不合適。他任由林晚挽著,身體微微向她那邊靠了靠,仿佛在汲取一點支撐的力量,聲音里帶著點無奈的依賴,再說,有你在身邊,我安心點。
林晚臉上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冰冷的平靜。她親昵地將頭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下,柔聲道:嗯,我在呢。待會兒要是實在不舒服,我們就早點回去。
兩人相攜步入燈火輝煌的宴會廳。悠揚的小提琴聲流淌在空氣中,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這里是城市名利場的中心,空氣中彌漫著金錢、權力和精心偽裝的欲望。
喲!沉哥!嫂子!陳默那辨識度極高的、帶著點磁性和玩世不恭的嗓音立刻響起。他穿著一身更顯騷包的銀灰色絲絨西裝,端著酒杯,從一群談笑風生的人中分開人群,大步流星地迎了上來。他臉上掛著熱情洋溢的笑容,張開雙臂,先是用力拍了拍陸沉的肩膀,力道之大讓陸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怎么樣兄弟精神頭看著還行陳默上下打量著陸沉,目光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心,隨即又轉向林晚,笑容里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熟稔,晚晚,辛苦你了,還得照顧咱們這位‘病號’。
林晚嗔怪地白了陳默一眼,語氣親昵:默哥你就別打趣他了。他呀,就是工作太拼,勸都勸不住。
嗨!咱們兄弟誰跟誰!陳默大手一揮,顯得豪氣干云。他順勢摟住陸沉的肩膀,帶著他往里面走,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分享秘密的親熱,走,給你介紹幾個朋友!都是這次藍海項目的重要角色!兄弟我好不容易搭上的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他湊得更近,幾乎貼著陸沉的耳朵,聲音帶著蠱惑,放心,流程我都給你鋪好了,穩(wěn)得很!你就露個面,認識認識,以后合作起來也方便!等這項目成了,咱們兄弟倆…嘿嘿…他發(fā)出一串意味深長的笑聲,手上用力,半推半攬地把陸沉帶向宴會廳深處一群衣著不凡、氣場十足的人。
陸沉被他摟著,身體顯得有些僵硬,臉上努力維持著笑容,眼神卻帶著一絲被強行拉入陌生環(huán)境的茫然和不適。他回頭,有些無助地看了林晚一眼。
林晚站在原地,臉上帶著得體而溫柔的微笑,目送著他們。她優(yōu)雅地端起旁邊侍者托盤上的一杯香檳,對著陸沉遙遙舉杯,眼神里充滿了鼓勵和支持。
然而,就在陸沉被陳默帶著轉過一個巨大的羅馬柱裝飾,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的瞬間,林晚臉上的笑容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溫柔的眼眸里,只剩下冰封般的算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她放下酒杯,目光在衣香鬢影中快速逡巡,似乎在尋找什么。幾秒鐘后,她的視線鎖定在宴會廳側后方一個相對僻靜的、被巨大綠植遮擋了大半的吧臺角落。那里坐著一個穿著侍者制服、帽檐壓得很低的男人。
林晚端起自己那杯幾乎沒動過的香檳,步履從容地穿過人群,巧妙地避開主要視線,走向那個角落。她將手中的酒杯隨意地放在吧臺上,身體微微前傾,像是在欣賞酒柜里陳列的名酒,嘴唇卻極其輕微地開合了幾下,聲音低得如同耳語,只有近在咫尺的那個侍者能勉強捕捉到:
東西…準備好了
侍者沒有抬頭,只是放在吧臺下的手,極其輕微地點了點旁邊一個不起眼的、裝著冰桶和幾瓶備用香檳的小推車。冰桶里,除了晶瑩的冰塊,還斜插著一支造型極為普通、沒有任何標識的透明玻璃醒酒器,里面是清澈的、與旁邊香檳顏色無異的液體。
林晚的目光在那醒酒器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臉上重新掛起完美的社交微笑,端起吧臺上另一杯新的香檳,轉身,再次優(yōu)雅地融入了流光溢彩的人群中。
空氣里,小提琴的旋律依舊悠揚婉轉,如同情人甜蜜的低語。
***
宴會廳的喧囂如同漲潮的海浪,一波接著一波。水晶吊燈的光芒太過刺眼,將每一張精心修飾過的笑臉都照得有些失真。空氣里混雜著高級香水、雪茄和酒精的甜膩氣息,粘稠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陸沉被陳默半強迫地按在一圈昂貴的真皮沙發(fā)里,周圍是幾張陌生的、帶著精明和審視的面孔——陳默口中藍海項目的重要角色。他努力集中精神,聽著那些夾雜著大量專業(yè)術語和資本黑話的交談,但身體深處那股被刻意壓制下去的、源自慢性毒藥的虛弱感,如同跗骨之蛆,開始悄然翻涌。
頭痛,像是有根生銹的鋸條在太陽穴里來回拉扯。視線偶爾會不受控制地模糊一下,耳邊嗡嗡作響,那些談笑聲忽遠忽近,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他端起侍者剛遞來的純凈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疲憊淹沒。
陸經理陸經理一個略顯尖銳的聲音將他從短暫的失神中拽回。對面一個梳著油亮背頭、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正看著他,臉上帶著公式化的笑容,眼神里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剛才陳總提到的那個對沖敞口模型,您怎么看聽說您之前在風控模型這塊很有建樹
陳默就坐在陸沉旁邊,聞言立刻笑著打圓場,手臂自然地搭在陸沉身后的沙發(fā)靠背上,形成一個半包圍的親昵姿態(tài):王總,您看您,這不是為難我兄弟嘛!他最近身體抱恙,醫(yī)生都讓他靜養(yǎng),這些燒腦的東西,改天!改天等沉哥精神頭足了,咱們好好探討!他一邊說,一邊用手在陸沉肩膀上安撫性地拍了拍,那力道帶著不容置疑的控制意味。
陸沉抬起頭,努力聚焦視線,看向那位王總,嘴角扯出一個抱歉的、帶著明顯倦意的笑容:王總見諒,最近…狀態(tài)確實不太好。陳默說得對,改天一定向您請教。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透著一股力不從心的虛弱。
王總了然地點點頭,笑容里多了幾分理解,不再追問。其他人也心照不宣地轉移了話題,氣氛重新變得熱絡,但陸沉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投向他目光中的輕視和評估,又加深了一層。他就像一個被陳默精心展示出來、用以襯托自身能力的殘次品。
就在這時,一股熟悉的、混合著昂貴香水和一絲獨屬于林晚體香的暖風靠近。林晚端著兩杯酒,步履輕盈地走了過來。她臉上帶著溫婉的笑意,先是對著陳默和幾位重要角色禮貌地點點頭,然后將其中一杯澄澈的、盛在精致水晶杯中的香檳,無比自然地遞到了陸沉面前。
老公,她的聲音溫柔得像能滴出水來,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看你臉色還是不太好,喝點東西提提神這是會所特供的香檳,年份很好,味道很淡,不烈的。她將杯子又往前送了送,眼神專注地看著陸沉,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催眠般的柔和力量,喝一點,放松一下,別繃太緊了,嗯
那杯香檳在璀璨燈光下折射著誘人的金色光暈,氣泡細密地升騰、破裂。杯壁上,倒映著林晚那張寫滿關切的臉龐,也倒映著陸沉此刻刻意維持的、帶著疲憊和一絲依賴的神情。
來了。
陸沉的心臟,在胸腔里極其沉重地搏動了一下。前世,就是在這相似的場合,這杯看似無害的酒水,成為了壓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讓他在隨后陳默設下的金融陷阱里徹底失去了判斷力。
他抬起眼,看向林晚。四目相對。
她的眼神清澈而溫柔,像一泓沒有雜質的泉水。但陸沉卻仿佛透過這層清澈的表象,看到了深處那冰冷黏稠的、如同深潭底淤泥般的惡毒。那是一種精心淬煉過的殺意,包裹在柔情蜜意的糖衣之下。
胃部再次傳來熟悉的痙攣,帶著強烈的排斥。這一次,他連壓制的欲望都沒有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宴會廳的背景音樂、周圍的談笑聲都模糊遠去,只剩下水晶杯里氣泡破裂的細微聲響,和林晚那平穩(wěn)得沒有絲毫波動的呼吸。
陸沉緩緩地、緩緩地伸出手。他的動作甚至顯得有些遲緩,指尖帶著輕微的顫抖,仿佛連端起一杯酒的力氣都需要積攢。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冰涼的水晶杯腳,指尖觸碰到了林晚還沒來得及完全松開的手指。
林晚的指尖,冰冷。
陸沉的手指,同樣冰冷。
他像是終于握住了支撐點,對著林晚,再次努力地、扯出一個極其依賴和信任的、帶著濃重疲憊的笑容。那笑容虛弱得近乎透明。
還是…晚晚你…最懂我…他的聲音沙啞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艱難地磨出來,帶著全然的信賴。
然后,他雙手端起那杯香檳,緩緩地、無比鄭重地,舉到了唇邊。杯口傾斜,那澄澈的、散發(fā)著淡淡果香的液體,距離他的嘴唇,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
林晚的呼吸,在那一瞬間,幾不可察地屏住了。她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陸沉的嘴唇和那即將入口的酒液上,瞳孔深處,那冰冷的期待如同即將破土的毒芽,瘋狂滋長!
就是現在!
砰——嘩啦!��!
一聲極其突兀、極其刺耳的脆響,如同平地驚雷,驟然炸裂在宴會廳相對安靜的這一角!
陸沉手中的水晶香檳杯,毫無征兆地脫手飛出!不是滑落,而是帶著一種決絕的、被狠狠摔砸出去的力道!晶瑩剔透的杯子在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撞得粉碎!金色的酒液如同被瞬間釋放的毒蛇,伴隨著無數鋒利的玻璃碎片,猛地潑濺開來,在燈光下折射出無數道刺眼、混亂的光芒!
巨大的聲響瞬間吸引了全場所有的目光!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周圍幾米內的談笑聲戛然而止。端著托盤的侍者僵在原地。正在演奏的小提琴手弓弦一滑,發(fā)出一個刺耳的破音。所有人都驚愕地轉過頭,目光聚焦在這個突然爆發(fā)出刺耳噪音的角落,聚焦在那個前一秒還虛弱地舉著酒杯、下一秒卻仿佛變了一個人的男人身上。
林晚臉上的溫柔和關切瞬間凝固,如同被急速冷凍的面具。她甚至來不及收回那伸出的、還保持著遞杯姿勢的手,整個人都僵在那里,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和猝不及防而驟然收縮!那杯酒……他明明已經要喝了!怎么會……
站在陸沉旁邊的陳默,臉上的笑容徹底僵死,隨即被一種驚怒交加的表情取代。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似乎想避開那飛濺的玻璃碎片和酒液,但更讓他心驚的是陸沉此刻的狀態(tài)!
陸沉還保持著那個雙手前伸、仿佛要接住什么的姿勢。但他臉上的虛弱、疲憊、依賴……所有偽裝出來的假象,如同被摔碎的玻璃杯一樣,在瞬間徹底崩解、剝落!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直起了腰。那動作帶著一種沉睡了千年的兇獸終于蘇醒的沉重感。一直刻意微駝的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桿刺破空氣的標槍。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倦怠陰霾被一股凌厲的颶風吹散得無影無蹤。
他抬起頭。
目光不再是渙散和茫然,而是如同兩柄剛剛從千年冰封中拔出的利刃,森寒、銳利、帶著洞穿一切的鋒芒!那眼神深處燃燒著的,是沉寂了三年、積壓了前世今生所有血海深仇的、足以焚毀一切的冰冷火焰!
他看也沒看地上狼藉的碎片和酒液,甚至沒有看近在咫尺、已然僵化的林晚。他那淬著冰與火的視線,如同兩道無形的探照燈,猛地、精準地刺向幾步之外、臉上驚怒尚未完全化開的陳默!
嘴角,向上勾起。
那是一個笑容。卻沒有任何溫度,反而帶著一種地獄深淵般的森然和絕對的掌控感。
陳默。陸沉開口了。聲音不再沙啞虛弱,而是低沉、平穩(wěn)、清晰無比,如同冰冷的金屬相互撞擊,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清晰地穿透了宴會廳瞬間死寂的空氣,砸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這場由你開始的死亡游戲……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臉色煞白、身體開始微微發(fā)抖的林晚,最后,那冰冷的、帶著最終審判意味的視線,再次牢牢鎖死在陳默那張開始失去血色的臉上。
……現在,該結束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
唰——!
宴會廳最前方,那面占據了整堵墻壁的巨大屏幕,原本滾動播放著舒緩優(yōu)雅的藝術畫面,驟然熄滅!整個廳堂的光線都為之猛地一暗!
緊接著,刺眼的白光亮起!
一張張清晰無比、帶著銀行官方水印的電子對賬單、轉賬憑證、合同掃描件……如同被精準投放的炸彈,以無可阻擋的姿態(tài),瞬間占滿了整個巨幕!
每一張單據的收款方,都指向同一個名字——陳默!或者是他控制的、名字經過巧妙偽裝卻根本經不起推敲的空殼公司!
每一筆金額,都觸目驚心!從數百萬到數千萬不等!
而付款方的備注欄里,無一例外,都清晰地標注著——磐石資本·藍海生物項目·專項運營資金!
巨幕頂端,一行加粗的、猩紅如血的標題大字,如同烙鐵般灼燒著所有人的眼球:
【磐石資本高級副總裁陳默,涉嫌挪用藍海生物項目巨額專項運營資金,證據確鑿!】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連呼吸聲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那張巨大的、不斷滾動播放著鐵證的屏幕上!然后又猛地轉向站在碎片和酒液中央的陳默!
陳默臉上的血色,在屏幕亮起的瞬間,就如同被抽水機瞬間抽干,變得慘白如紙!他瞳孔放大到極致,里面充滿了極致的驚恐、難以置信和猝不及防的絕望!他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雷霆狠狠劈中,身體猛地一晃,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扶住旁邊的沙發(fā)靠背,卻抓了個空,整個人踉蹌著向后倒退了一步,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如同被扼住脖子的、嗬嗬的怪響!
不…不可能…假的!這是偽造的��!他猛地抬起頭,如同瀕死的野獸般嘶吼出聲,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驚惶而扭曲變調!他揮舞著手臂,想要撲向控制臺的方向,但雙腿卻像是灌了鉛,又像被釘在了原地!
偽造陸沉的聲音冰冷地響起,如同法官落下的法槌,清晰地蓋過了陳默歇斯底里的嘶吼。他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心,卻如同掌控一切的君王,目光掃過全場驚駭的臉孔,最后定格在陳默身上,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每一筆轉賬,都對應著你名下離岸賬戶的同額入賬。每一份合同,都帶著你的電子簽名和生物識別認證。需要我現場調取銀行后臺的實時核驗記錄嗎或者,你更想聽聽你那位‘得力助手’小王,在半小時前被經偵帶走時的電話錄音
陳默的身體如同被瞬間抽去了所有骨頭,猛地一晃,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雙膝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昂貴的西裝褲瞬間被地上殘留的香檳和玻璃碎片浸透、劃破。他雙手撐地,低著頭,肩膀劇烈地顫抖著,發(fā)出壓抑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抽氣聲。完了…徹底完了…他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陳默這驚天丑聞和崩潰丑態(tài)牢牢吸引時,一道身影卻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從陸沉身邊彈開!
是林晚!
屏幕亮起的瞬間,她臉上的血色也同樣褪得干干凈凈!當那些指向陳默的罪證如同重錘般落下時,她眼中除了驚駭,更閃過一種大難臨頭、必須立刻撇清關系的極度恐慌!她甚至顧不上儀態(tài),下意識地就要遠離風暴中心,遠離陸沉,遠離那個打翻的、裝著致命液體的酒杯!
她慌亂地向后退去,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上發(fā)出急促而慌亂的噠噠聲。然而,她忘了腳下那片被她自己親手打翻的香檳和玻璃碎片!
鞋跟猛地一滑!
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
林晚的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她整個人向后仰倒!為了保持平衡,她雙手本能地向前胡亂揮舞,試圖抓住什么支撐物,卻只抓到了空氣!
噗通!
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位置,恰好就在那攤潑濺開的香檳酒液和碎玻璃渣的邊緣!
更糟糕的是,她摔倒時揮舞的手臂,不偏不倚,正好撞翻了旁邊吧臺上那個之前被侍者推過來的、裝著冰桶和備用酒水的小推車!
嘩啦啦——哐當!
冰桶傾倒!里面的冰塊、備用香檳瓶、還有那支斜插著的、沒有任何標識的透明玻璃醒酒器,瞬間滾落下來,砸在林晚身邊的大理石地面上!
那支醒酒器摔得粉碎!里面剩余的、清澈的液體立刻與地上的香檳、冰水混合在了一起!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再次吸引了部分人的目光。
晚晚!一個穿著深色唐裝、頭發(fā)花白、面相威嚴的老人排開眾人,焦急地沖了過來,正是林晚的父親,林氏藥業(yè)集團的董事長林國棟!他剛才也在人群中,目睹了陳默的丑聞爆發(fā),正驚怒交加,此刻看到女兒摔倒,更是心急如焚。
林國棟沖到林晚身邊,俯身想要扶起她:晚晚!你怎么樣摔到哪里了他語氣焦灼,帶著父親天然的關切。
林晚摔得七葷八素,手臂和腿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不知道是被玻璃劃傷還是擦傷。但她此刻根本顧不上這些!當她看到那支摔碎的醒酒器,以及父親正蹲在那片混合了自己帶來的特制香檳和醒酒器內液體的污漬旁邊時,一股滅頂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比剛才看到陳默倒臺更甚!
別碰!爸!別碰那水!!她失聲尖叫起來,聲音尖銳得變了調,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恐懼!她像瘋了一樣,手腳并用地向后拼命爬,想要遠離那片致命的混合液體,遠離自己失手打翻的罪證!
林國棟被女兒這反常的、極度驚恐的尖叫弄得一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驚疑不定地看著地上那片混合的液體,又看看女兒慘白如鬼、充滿恐懼的臉:晚晚你…你怎么了
陸沉冰冷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手術刀,掃過地上那片狼藉的混合液體,掃過林晚那驚恐欲絕、徹底失態(tài)的臉,最后,落在了驚疑不定的林國棟身上。
他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對著宴會廳入口的方向,極其清晰地、打了一個手勢。
下一秒。
宴會廳厚重的大門被猛地推開!
幾名穿著深藍色制服、表情嚴肅、胸前佩戴著明顯徽章的執(zhí)法人員,在一位穿著白大褂、提著專業(yè)采樣箱的工作人員陪同下,步履沉穩(wěn)、氣場強大地大步走了進來!他們的出現,如同在已經沸騰的油鍋里又潑下了一瓢冰水!
為首的中年警官目光銳利如鷹,迅速掃過全場,視線在崩潰跪地的陳默、驚恐后退的林晚、以及地上那攤醒目的混合液體上短暫停留。他沒有任何廢話,直接看向那名穿著白大褂的檢測人員,聲音沉穩(wěn)有力,清晰地回蕩在落針可聞的大廳里:
現場取證。重點檢測,所有打翻的液體樣本,尤其是那位女士,他的目光如同實質般釘在渾身發(fā)抖、幾乎要癱軟在地的林晚身上,極力避讓的那一部分。立刻進行毒理快速篩查!特別是…致幻劑成分!
致幻劑三個字,如同三道驚雷,再次狠狠劈在所有人的頭頂!
林晚的身體猛地一抽,像是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她雙眼翻白,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整個人徹底癱軟下去,像一灘爛泥般伏在地上,身體篩糠似的劇烈顫抖起來,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徹底擊垮了她。
林國棟如遭雷擊!他猛地看向癱軟在地、抖如秋葉的女兒,又難以置信地看向地上那攤混合的液體,最后猛地抬頭,看向那個站在風暴中心、如同冰山般冷酷沉靜的陸沉!那張威嚴的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震驚、憤怒和一種天塌地陷般的茫然!
整個宴會廳,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死寂、更加壓抑的恐怖沉默!只有執(zhí)法人員沉穩(wěn)的腳步聲、檢測人員打開采樣箱的輕微咔噠聲,以及林晚那壓抑不住的、絕望的啜泣聲,在死寂中回蕩。
陸沉靜靜地站在那里,如同風暴眼中唯一靜止的存在。他深邃的目光越過崩潰的陳默,越過徹底癱軟的林晚,越過驚怒交加的林國棟,最終,落在了落地窗外那片沉沉的夜幕之上。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細小的雪花。晶瑩的、冰冷的雪花,在城市的霓虹映照下,無聲地旋轉、飄落。
他抬起手,仿佛要接住一片雪花,又仿佛只是確認這真實的存在。
冰冷的觸感,在指尖一觸即逝。
陸沉緩緩放下手,插回西裝褲兜。他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如同冰封湖面上掠過的一絲寒光。
雪,終于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