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穿成總裁文里的替身女配,結(jié)局是被棄療養(yǎng)院。
>系統(tǒng)說只要模仿白月光就能活命。
>我反手點了螺螄粉外賣。
>男主捏著鼻子踹門:你竟敢破壞她的人設(shè)!
>我嗦著粉翹腳:人設(shè)那玩意兒能當(dāng)飯吃
>后來白月光回國那天,我卷鋪蓋準(zhǔn)備跑路。
>男主堵在門口扯領(lǐng)帶:教你新的人設(shè)——
>顧太太,永不過期那種。
1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扎進(jìn)我的腦子里。意識剛掙扎著浮出水面,眼前就是一片刺目的白,還有天花板上那盞造型冷硬、毫無人情味的頂燈。
嘶……我忍不住抽了口氣,渾身骨頭像是被拆開又胡亂拼裝了回去,酸疼得厲害。車禍我最后的記憶是刺眼的車燈和尖銳的剎車聲。
沒等我把這混亂的思緒理出個頭緒,一股龐大到不講道理的陌生記憶猛地沖了進(jìn)來,粗暴地塞滿了我的意識海。畫面、聲音、情感……碎片紛飛,最終定格在一本名叫《冷情總裁的替身嬌妻》的狗血上。
而我,林晚,很不幸,正是里面那個結(jié)局凄慘、被所有人遺忘在療養(yǎng)院角落里瘋掉的替身女配。
原主兢兢業(yè)業(yè)模仿著男主顧衍舟心尖上的白月光——蘇清淺。從穿衣打扮、言談舉止,到一顰一笑,甚至喜歡喝的咖啡溫度,都力求像素級復(fù)制。她以為這樣就能得到顧衍舟一絲垂憐,換來安穩(wěn)富足的生活。結(jié)果呢蘇清淺一回國,顧衍舟立刻像丟開一塊用舊了的抹布,毫不猶豫地將她掃地出門。巨大的打擊和長期壓抑扭曲的模仿,最終讓原主精神崩潰。
真他媽是個感天動地的……炮灰故事。
2
叮!
一聲清脆又毫無感情的電子提示音在我腦子里炸開。
【系統(tǒng)綁定成功。宿主:林晚。身份:替身女配(高危)�!�
【終極任務(wù):在本書世界存活至自然死亡�!�
【核心攻略:完美扮演角色‘蘇清淺替身’,維持人設(shè)貼合度不低于80%。貼合度低于臨界值,宿主將面臨不可預(yù)測的抹殺風(fēng)險。當(dāng)前貼合度:99%(新手保護期)。祝您生存愉快!】
愉快我差點被這祝福噎得一口氣沒上來。扮演模仿然后重復(fù)原主那條通往瘋?cè)嗽旱牟粴w路這哪里是生存指南,分明是催命符!
一股強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抗拒感像火山一樣爆發(fā)出來。去他媽的蘇清淺!去他媽的顧衍舟!去他媽的狗屁人設(shè)!老娘辛辛苦苦穿個書,難道就是為了再當(dāng)一次別人的影子,再走一遍注定的絕路
絕!不!
3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勁瞬間頂替了所有的恐懼和茫然。既然模仿是死路,不模仿也是死路,那老子干嘛不選個自己爽的方式死至少做個飽死鬼!
我掙扎著抬起沒被石膏裹住的那條胳膊,摸索著伸向床頭柜。指尖很快觸碰到一個冰涼的金屬外殼——手機。屏幕亮起,刺得我瞇了瞇眼。很好,指紋解鎖成功。
無視屏幕上那些花里胡哨的APP,我的目標(biāo)只有一個——亮黃色圖標(biāo)的外賣軟件。指尖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戳了進(jìn)去,搜索框輸入三個字:螺!螄!粉!
對,就是那個以生化武器級殺傷力聞名遐邇、被譽為美食界泥石流的螺螄粉!蘇清淺那個傳說中喝露水長大、只吃米其林三星、連呼吸都帶著鳶尾花芬芳的仙女她會碰這種人間至味用腳趾頭想都不可能!
特辣!加雙份酸筍!加炸蛋!加腐竹!再來瓶冰鎮(zhèn)豆奶!我?guī)缀跏且а狼旋X地對著手機吼出訂單要求,每一個字都帶著砸碎枷鎖的痛快。支付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我長長地、長長地吁出一口濁氣,感覺堵在心口的那塊巨石轟隆一聲被炸飛了。去他的99%貼合度!老娘今天就要讓這破數(shù)據(jù)跌穿地心!
豪華單人VIP病房的空調(diào)無聲地吐著冷氣,空氣里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和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我癱在柔軟的枕頭里,閉上眼,靜靜等待著。等待那份象征著徹底擺爛的外賣,也等待著那個據(jù)說掌控著我生死的男人——顧衍舟的到來。心里那點殘存的忐忑,被一種奇異的、近乎自毀的興奮感壓了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像被拉長的糖稀。就在我盯著天花板,數(shù)到第三十七只虛擬綿羊時,病房門外終于傳來了動靜。
4
不是敲門。是鞋底與光潔地面摩擦發(fā)出的、帶著明顯不耐的急促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來了。
我心口下意識地一緊,隨即又強迫自己放松下來。怕個球!老娘連螺螄粉都點上了,還怕他顧衍舟一張冷臉
砰!
一聲巨響,門板帶著風(fēng)聲狠狠砸在墻上,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挾著室外的冷意和一股難以言喻的低氣壓,如同風(fēng)暴般卷了進(jìn)來。
顧衍舟。
書里描寫他刀削斧鑿般的深邃輪廓、冰冷銳利的眼神、還有那身生人勿近的矜貴氣場,此刻都無比真實地具象在我眼前。他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大衣,肩頭似乎還沾著幾片未化的雪花,更添幾分寒意。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正死死地盯住我,里面翻涌著毫不掩飾的驚愕、難以置信,以及……熊熊燃燒的怒火。
但這一切,都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不容忽視的氣味瞬間沖垮了。
濃郁的、極具穿透力的酸筍發(fā)酵氣息,混合著紅油的辛辣、螺湯的霸道鮮香,如同無形的攻城錘,瞬間占領(lǐng)了整個空間。這股味道蠻橫地撕碎了病房里原本潔凈冰冷的消毒水氣味,也精準(zhǔn)無比地撞進(jìn)了顧衍舟的鼻腔。
他那張萬年冰山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了一下。英挺的眉頭死死擰成一個結(jié),薄唇緊抿,喉結(jié)上下滾動,似乎在極力壓制著什么生理反應(yīng)。他幾乎是本能地抬手,用手背死死抵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唇,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那眼神,活像走進(jìn)了一個剛剛被轟炸過的化糞池。
5
林晚!
他的聲音從指縫里擠出來,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帶著被嚴(yán)重冒犯的震怒,你……你干了什么!這是什么鬼東西!
很好,開局效果拉滿。我懸著的心徹底落回肚子里,甚至有點想笑。
我慢條斯理地從床上坐直身體,順手把蓋在腿上的被子掀開一角,露出下面那個還冒著熱氣的、印著柳州風(fēng)味的紅色塑料外賣碗。濃郁的香氣更是肆無忌憚地彌漫開來。我拿起一次性筷子,咔噠一聲掰開,動作熟練地伸進(jìn)碗里,撈起一筷子吸飽了湯汁、掛著紅油的米粉,還有幾塊金黃誘人的炸蛋。
在顧衍舟仿佛要殺人的目光注視下,我故意把那筷子粉嗦得特別響亮,特別滿足。
哧溜——
然后才抬起頭,迎上他快要噴火的眼睛,臉上露出一個無辜又欠揍的笑容:顧總,晚上好呀。沒干嘛呀,餓了,點個外賣而已。這可是人間美味,螺螄粉!聞著是有點個性,吃起來可香了,真的不嘗嘗
說著,我還作勢要把碗往前遞。
顧衍舟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獸,眼神里的厭惡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拿走!他幾乎是低吼出來,額角青筋都隱隱跳動,你竟敢……竟敢吃這種東西!蘇清淺她……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想用蘇清淺的標(biāo)準(zhǔn)來壓死我,結(jié)果又被那濃烈的氣味嗆得一陣壓抑的咳嗽,……她最討厭這種廉價的、氣味古怪的食物!她的人設(shè)……
人設(shè)
我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尖銳和滿不在乎的譏誚。我放下筷子,甚至翹起了那條沒打石膏的腿,腳尖在半空中悠閑地晃了晃,拖鞋的帶子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臉上那點裝出來的無辜徹底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嘲諷。
呵,
我嗤笑一聲,重新夾起一塊吸飽了湯汁、顫巍巍的腐竹,人設(shè)那玩意兒能當(dāng)飯吃嗎顧大總裁
我把腐竹塞進(jìn)嘴里,嚼得吧唧作響,眼神毫不閃避地迎著他冰冷審視的目光,蘇清淺是蘇清淺,我是我林晚!我餓了,想吃螺螄粉,天經(jīng)地義!你管得著嗎
我甚至夸張地?fù)]了揮手,試圖把那股生化武器的氣味扇得更均勻些:再說了,您這大半夜的,踹門而入,就為了管我晚上吃啥您這總裁當(dāng)?shù)谩﹂e啊
空氣仿佛凝固了。濃烈的螺螄粉氣味和劍拔弩張的對峙感在冰冷的病房里激烈碰撞。
顧衍舟死死地盯著我,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風(fēng)暴在醞釀。驚怒、厭惡、難以置信……種種情緒交織翻滾,幾乎要將他引以為傲的冷靜撕碎。他大概從未想過,這個一直像提線木偶般溫順、竭力模仿著蘇清淺的女人,會突然變成眼前這副滾刀肉的模樣。敢頂撞他敢用這種……這種武器攻擊他
他垂在身側(cè)的手猛地攥緊,指節(jié)發(fā)出咔的一聲輕響。就在我以為他下一秒就要爆發(fā),或者直接叫人把我連同這碗粉一起丟出去時,他那雙緊鎖在我臉上的眼睛,卻極其細(xì)微地閃爍了一下。
那是一種極其短暫的情緒變化,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像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一顆小石子,極快地漾開一絲微不可查的漣漪——是純粹的陌生還是……一絲被冒犯后反而激起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探究
他沒有再咆哮,也沒有立刻拂袖而去。他就那么站著,像一尊壓抑著怒火的冰冷雕塑,隔著螺螄粉的硝煙,用一種全新的、審視般的目光打量著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這個頂著林晚名字的女人,內(nèi)里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兒。
幾秒鐘死寂般的沉默后,他緊抿的薄唇終于動了動,聲音依舊冷硬,但似乎少了點剛才那種要殺人的戾氣,反而帶上了一種極其怪異的、近乎荒謬的平靜:
好,很好。
他點了點頭,眼神銳利如刀,刮過我的臉,又掃過我腿上那碗散發(fā)著致命誘惑的粉,林晚,你很有種。
說完,他猛地轉(zhuǎn)身,黑色大衣的下擺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帶著一身被螺螄粉腌入味的低氣壓和未散的怒意,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病房。門被他摔得震天響,整層樓大概都能聽見。
6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那碗依舊頑強散發(fā)著熱氣和香(臭)味的螺螄粉。
【系統(tǒng)警告:人設(shè)貼合度暴跌至30%!嚴(yán)重偏離核心攻略!請宿主立刻修正行為!抹殺風(fēng)險急劇上升!】
冰冷的電子音在腦子里尖銳地響起,帶著刺耳的警報聲。
修正修正個屁!
我非但沒慌,反而咧開嘴,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極其舒爽的笑容。我重新拿起筷子,狠狠地、報復(fù)性地又嗦了一大口粉。又酸又辣又燙,爽得我眼淚都快出來了。
爽!
我對著空蕩蕩的門口,對著腦子里那個聒噪的系統(tǒng),無聲地比了個口型。
第一次正面交鋒,雖然差點被那低氣壓凍死,但……好像也沒那么可怕甚至,有點痛快看著顧衍舟那張萬年冰山臉裂開的樣子,值了!
7
自打那晚的螺螄粉外交事件后,我徹底放飛了自我。那條無形的、名為蘇清淺的枷鎖,被我親手砸得稀巴爛。
顧衍舟似乎也進(jìn)入了某種詭異的觀察期。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定期派人送來蘇清淺喜歡的衣物首飾讓我換上,也不再要求我出席那些需要端著蘇清淺式優(yōu)雅的場合。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冷戰(zhàn)式沉默。
他大概是想看看,我這個替身到底能崩壞到什么程度或者,是在等我撐不住主動低頭認(rèn)錯
呵,天真。
我樂得清閑,把顧衍舟給的副卡(大概是給蘇清淺置辦行頭的經(jīng)費)刷得飛起。買的不再是仙氣飄飄的連衣裙和高定珠寶,而是各種柔軟舒適、顏色鮮艷的衛(wèi)衣、運動褲、毛茸茸的居家服,還有塞滿整個零食柜的薯片、辣條、肥宅快樂水。
別墅里負(fù)責(zé)照顧(監(jiān)視)我的管家張叔,表情從最初的震驚、欲言又止,到后來的麻木、視而不見,再到最近,我甚至看到他偷偷把我買的多肉辣條藏了一包在自己口袋里。
系統(tǒng)那玩意兒每天在我腦子里瘋狂刷屏警告,人設(shè)貼合度像坐了跳樓機,一路俯沖到了令人心曠神怡的10%,紅色的【高危!抹殺風(fēng)險MAX!】字樣閃爍得跟迪廳的鐳射燈似的。起初還有點瘆得慌,后來……聽多了也就麻木了。反正它除了嗶嗶賴賴,暫時也沒見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抹殺動作。我權(quán)當(dāng)它是個免費BGM,還是自帶恐怖音效的那種。
8
直到這天晚上,一個燙金的請柬被送到了別墅。管家張叔遞給我的時候,表情異常復(fù)雜,帶著一種終于來了的悲壯感。
林小姐,顧總吩咐,明晚七點,‘瀾灣之心’慈善拍賣晚宴,請您務(wù)必準(zhǔn)時出席。他頓了頓,艱難地補充道,顧總還說……請您……務(wù)必注意著裝得體。
得,該來的總會來。我掂量著手里沉甸甸的請柬,上面瀾灣之心四個字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這可是書里一個重要的劇情點,蘇清淺就是在這次晚宴上正式回歸社交圈,艷驚四座。而我這個替身,則是在這場合被蘇清淺的光芒徹底碾壓,又被顧衍舟毫不留情的對比和冷落打擊得體無完膚,成為圈內(nèi)笑柄,也是加速她精神崩潰的關(guān)鍵節(jié)點。
注意著裝得體我摸著下巴,看著鏡子里穿著印有巨大咸魚圖案睡衣的自己,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第二天晚上七點整,瀾灣之心酒店。
巨大的水晶吊燈將宴會廳映照得如同白晝,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空氣里彌漫著高級香水、雪茄和名貴紅酒混合的奢靡氣息。紳士淑女們端著酒杯,低聲談笑,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透著上流社會特有的精致與疏離。
顧衍舟作為東道主之一,自然是全場焦點。他一身剪裁完美的純黑色高定西裝,襯得身形越發(fā)挺拔,氣質(zhì)冷峻矜貴。他正與幾位商界大佬低聲交談,神色淡漠,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然而,這份掌控感,在宴會廳入口處傳來一陣難以抑制的騷動時,瞬間凝固了。
所有的交談聲、碰杯聲,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掐斷。整個大廳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幾百道目光,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鄙夷、好奇,齊刷刷地射向同一個方向——
入口處。
9
我來了。
不是踩著高跟鞋,而是趿拉著一雙毛茸茸的黃色洞洞拖鞋。
身上穿的,不是什么曳地晚禮服,而是一件巨大無比、綠油油、毛茸茸的恐龍連體睡衣!帽子上還豎著兩只呆萌()的白色小犄角,身后拖著一條長長的、軟塌塌的綠色尾巴。
為了配合這身戰(zhàn)袍,我甚至素面朝天,頂著一頭睡得有點蓬亂的頭發(fā),手里沒拿什么精致手包,而是抓著一袋剛拆封、還散發(fā)著濃郁奶油香氣的爆米花。
咔嚓、咔嚓……
在一片死寂中,我咀嚼爆米花的脆響顯得格外清晰、囂張。
我無視了所有能把我凌遲的目光,目標(biāo)明確,邁開穿著洞洞拖鞋的腳,旁若無人地朝著場內(nèi)唯一的目標(biāo)——顧衍舟——走了過去。那條巨大的綠色恐龍尾巴,隨著我的步伐,在地上拖出沙沙的聲響,還非常不小心地掃過旁邊一位貴婦價值不菲的曳地裙擺,留下幾根可疑的綠色絨毛。
貴婦倒吸一口冷氣,臉都綠了。
顧衍舟身邊那幾個商界大佬,表情管理徹底失控,嘴巴微張,眼神在我和顧衍舟之間來回切換,充滿了貴圈真亂的震撼。
而顧衍舟本人……
我走到他面前站定,清晰地看到他額角的青筋,正以一種近乎痙攣的頻率瘋狂跳動。他握著香檳杯的手指用力到骨節(jié)泛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杯子捏碎。那張英俊絕倫的臉上,冰封的冷漠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下面翻涌著滔天的怒火、極致的荒謬感,還有一種……仿佛被當(dāng)眾公開處刑般的巨大難堪。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鋒利得能在我恐龍睡衣上戳出幾個洞。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為他身上散發(fā)出的低氣壓而凍結(jié)了。
整個宴會廳,落針可聞。只有我咔嚓、咔嚓嚼爆米花的聲音,和他壓抑到極致的、沉重的呼吸聲。
我甚至能聽到旁邊有人倒抽冷氣的聲音。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咽下嘴里的爆米花,抬起爪子(恐龍睡衣的爪子),隨意地?fù)]了揮,對著眼前臉色黑如鍋底的顧總裁,露出了一個燦爛到?jīng)]心沒肺的笑容:
嗨,顧總!晚上好�。∧氵@地方……燈光不錯,就是人有點多,悶得慌。
我扯了扯恐龍睡衣的領(lǐng)口,抱怨道,早知道穿我那件鯊魚的了,那個透氣。
噗嗤——
不知哪個角落傳來一聲沒憋住的嗤笑,隨即又像被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
顧衍舟的呼吸猛地一窒,眼底的冰層徹底碎裂,風(fēng)暴席卷而出。他幾乎是咬著后槽牙,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磨出來的:
林、晚!你……立刻!給我!滾、出、去!
滾出去
我眨巴眨巴眼,一臉無辜地又往嘴里塞了顆爆米花,嚼得嘎嘣脆,顧總,別急嘛。我可是帶著任務(wù)來的。
我拍了拍鼓囊囊的睡衣口袋,發(fā)出塑料包裝摩擦的窸窣聲,張叔說你讓我注意‘著裝得體’,我覺得我這身挺得體的啊保暖,舒適,綠色環(huán)保無污染,還自帶萌點!比那些勒死人的裙子強多了!
我故意把萌點兩個字咬得很重,還晃了晃腦袋,帽子上的兩只小犄角也跟著顫了顫。
周圍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神在我和顧衍舟之間瘋狂掃射,像是在觀看一場隨時可能爆發(fā)的火山噴發(fā)。幾個穿著燕尾服的服務(wù)生端著托盤僵在原地,進(jìn)退維谷。
顧衍舟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臉色已經(jīng)不是能用難看來形容了,那簡直像是打翻了調(diào)色盤,最終定格在一種瀕臨爆發(fā)的鐵青上。他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強大的壓迫感籠罩下來,似乎下一秒就要伸手把我這個丟人現(xiàn)眼的玩意兒直接拎出去。
10
就在這時,宴會廳入口處再次傳來一陣騷動,比剛才我進(jìn)來時更加熱烈,帶著一種近乎膜拜的驚嘆。
天哪!是蘇小姐!
蘇清淺!她回國了!
真的是她!比幾年前更美了!
這才是真正的名媛風(fēng)范啊……
所有的目光,瞬間從我身上移開,齊刷刷地轉(zhuǎn)向門口。
只見蘇清淺挽著一位氣質(zhì)儒雅的中年男士(書里說是她父親),款款步入。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曳地長裙,剪裁簡約卻極盡優(yōu)雅,襯得身段玲瓏,氣質(zhì)清冷如月華。妝容精致得恰到好處,唇角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淺笑,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與高貴。她的出現(xiàn),如同一泓清泉注入這浮華的池沼,瞬間滌蕩了我?guī)淼哪枪赡嗍鳉庀ⅰ?br />
這才是原書女主,真正的白月光。一出場,就自帶凈化全場的光環(huán)。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顧衍舟。
就在蘇清淺身影出現(xiàn)的那一剎那,他眼中翻騰的怒火和難堪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他的目光越過我,精準(zhǔn)地鎖定了門口那道月白色的身影。雖然他的表情依舊沒什么大的變化,但我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神深處那一瞬間的凝滯,還有握著香檳杯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放松了一絲力道。
書中劇情的力量,在這一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屬于蘇清淺的絕對主場,來了。
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走,又重新注入了名為蘇清淺的清新因子。剛才還凝固在我身上的鄙夷、嘲笑,此刻全部化作了投向蘇清淺的驚艷與贊嘆。我身上這件綠油油的恐龍睡衣,在蘇清淺那身月白禮服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滑稽、扎眼,像一個誤入天鵝湖的哥斯拉。
蘇清淺的目光也很快掃了過來。她的視線在我身上那件恐龍睡衣上停留了大概零點五秒,那雙清冷的眸子里,極快地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訝異,隨即又恢復(fù)了平靜無波。她沒有流露出任何鄙夷或嘲笑,只是像看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奇怪?jǐn)[設(shè),目光便平靜地移開了,仿佛我根本不值得她浪費一絲情緒。這份無視,比任何嘲笑都更具殺傷力。
她挽著父親,儀態(tài)萬方地朝著顧衍舟的方向走來。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如同摩西分海。
顧衍舟深吸一口氣,似乎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和儀態(tài)。他看都沒再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一團礙眼的空氣。他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那萬年冰封的臉上甚至罕見地擠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可以稱之為溫和的弧度,邁步迎向蘇清淺。
11
清淺,伯父,歡迎。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恰到好處的禮節(jié)性溫度,與剛才對我咆哮時判若兩人。
衍舟,好久不見。
蘇清淺的聲音清清泠泠,如同玉石相擊,禮貌而疏離。她的目光落在顧衍舟臉上,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審視。
兩人站在一起,男才女貌,氣場相合,瞬間成為全場毋庸置疑的核心。周圍立刻圍攏了一群人,恭維聲、寒暄聲不絕于耳。我被徹底遺忘在了角落,像一塊被隨手丟棄的背景板。
很好,劇情完美回歸正軌。女主登場,男主歸位,我這個崩壞的替身,是時候識相地退場了。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綠油油的爪子,又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爆米花。心里那點微弱的、連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酸澀,被一股巨大的、如釋重負(fù)的輕松感迅速沖散。終于……可以領(lǐng)盒飯走人了!這破替身劇本,誰愛演誰演去!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對璧人吸引,我悄悄地、慢慢地挪動腳步,拖著那條礙事的恐龍尾巴,一點點蹭向宴會廳側(cè)面的休息室方向。那里通常有通往后勤通道的門。
一步,兩步……離人群中心越來越遠(yuǎn)。
眼看那扇標(biāo)志著自由的側(cè)門就在眼前,我甚至已經(jīng)伸出手,指尖快要觸碰到冰涼的門把手——
下一件拍品,‘星海之淚’藍(lán)鉆項鏈,起拍價,五百萬!
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fēng)清晰地傳遍大廳,帶著職業(yè)性的煽動力。
幾乎是同時,我腦子里那個沉寂了許久的系統(tǒng),突然發(fā)出了尖銳到刺破耳膜的警報:
【警告!檢測到關(guān)鍵劇情道具‘星海之淚’出現(xiàn)!原劇情:顧衍舟將拍下此物贈與蘇清淺,作為替身協(xié)議結(jié)束的象征!宿主行為嚴(yán)重偏離,抹殺程序啟動倒計時:1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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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倒計時像喪鐘一樣敲在心上。
我猛地頓住腳步,回頭看向拍賣臺。聚光燈下,那條鑲嵌著深邃藍(lán)色鉆石的項鏈熠熠生輝,美得驚心動魄。而臺下,顧衍舟正微微側(cè)頭,似乎準(zhǔn)備對身邊的助理示意舉牌。
12
去他媽的劇情!去他媽的抹殺!老娘都要跑路了,還管你這破項鏈給誰!
一股被逼到絕路的邪火噌地竄上腦門。在那倒計時數(shù)到3的瞬間,我腦子一熱,行動快過了思考!
我猛地轉(zhuǎn)身,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離拍賣臺最近、也是人最多的那個方向,奮力地、笨拙地、像個失控的綠色炮彈一樣沖了過去!目標(biāo)明確——那個堆滿了香檳塔的華麗長桌!
讓——讓——�。�!
我一邊跑一邊喊,聲音因為激動和恐龍帽子的阻礙而顯得悶悶的,卻充滿了破釜沉舟的氣勢。
��!
天哪!
小心!
驚呼聲四起。人群像受驚的魚群般慌亂散開。我龐大的綠色身影帶著一股不可阻擋的傻氣(和殺氣),直直地撞向了長桌邊緣!
嘩啦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聲如同冰雹砸落!
高聳的香檳塔在我恐龍爪子的親密接觸下,轟然倒塌!晶瑩剔透的酒杯碎了一地,金黃色的香檳酒液如同小溪般四處流淌,迅速浸濕了昂貴的地毯,也濺濕了附近幾位淑女的裙擺和紳士锃亮的皮鞋。
整個宴會廳,再次陷入了比剛才更加徹底的、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目光,再一次,齊刷刷地、帶著無與倫比的震撼,聚焦在我——這個制造了今晚第二場災(zāi)難、此刻正站在一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香檳酒液里、綠色恐龍睡衣下擺還滴滴答答淌著酒水的罪魁禍?zhǔn)住砩稀?br />
顧衍舟的助理舉牌的動作僵在半空,徹底石化。
蘇清淺微微蹙起了秀氣的眉頭,看向我的眼神里終于帶上了一絲清晰的、毫不掩飾的……看神經(jīng)病般的憐憫和厭煩。
而顧衍舟……
他緩緩地、緩緩地轉(zhuǎn)過身。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越過混亂的人群和滿地的狼藉,精準(zhǔn)地鎖定了我。那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有被當(dāng)眾打臉的極致暴怒,有對我這愚蠢行為的難以置信,有對整個局面失控的冰冷審視,甚至……在那暴怒的冰層之下,似乎還翻涌著一絲極其微弱、極其荒謬的……被逗樂的痕跡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冰棱,又像壓抑著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周圍的空氣因為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恐怖低氣壓而幾乎凝固,連香檳酒液流淌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位被徹底激怒的顧總裁下一秒就要爆發(fā)雷霆之怒,直接讓人把我這個丟盡臉面的瘋子拖出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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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舟卻動了。
他沒有咆哮,沒有叫人。他只是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抬起了手。
那只骨節(jié)分明、剛剛差點捏碎香檳杯的手,此刻穩(wěn)穩(wěn)地舉起了他座位旁那個小小的、代表他身份的競價號牌。
他的目光依舊死死地釘在我身上,像是要穿透那層可笑的綠色絨毛,看清我腦子里到底裝了什么。薄唇緊抿,下頜線繃得像一塊冷硬的巖石。
在主持人驚魂未定、結(jié)結(jié)巴巴地詢問顧……顧先生您是要出價嗎時,顧衍舟終于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啞,卻像一顆巨石投入死水,清晰地傳遍了寂靜無聲的宴會廳每一個角落:
一千萬。
全場嘩然!
不是為了這天價(雖然項鏈本身也值這個價),而是為了他此刻競拍的對象!所有人都知道,這條項鏈原本應(yīng)該屬于誰!他此刻拍下它,卻是在那個穿著恐龍睡衣、制造了連環(huán)災(zāi)難的女人闖下大禍之后!
蘇清淺臉上的平靜終于徹底碎裂,她猛地看向顧衍舟,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理解的質(zhì)問。她身邊的父親也皺緊了眉頭。
顧衍舟卻仿佛沒看到那些目光。他依舊死死地盯著我,舉著號牌的手穩(wěn)如磐石,眼神里翻涌著一種我看不懂的、極其濃烈的情緒風(fēng)暴。那里面有未散的怒意,有冰冷的警告,但似乎……還夾雜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宣告主權(quán)般的占有欲
他在用這種方式宣告什么懲罰還是……別的
【滴!檢測到關(guān)鍵劇情道具歸屬發(fā)生不可預(yù)測偏移!抹殺程序……錯誤……錯誤……能量紊亂……暫停中……】
腦子里系統(tǒng)的警報聲變成了一串混亂的雜音,最后竟然詭異地停了下來。
我呆呆地站在一片狼藉里,香檳的冰涼順著褲腿往上爬�?粗_上那條在聚光燈下美得驚心動魄的星海之淚,再看看臺下那個舉著號牌、眼神復(fù)雜難辨、像鎖定獵物般死死盯著我的男人……
劇本……好像被我撞得稀碎之后,又被這個神經(jīng)病男主撿起來,拼成了另一個完全看不懂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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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廳的喧囂和混亂最終被訓(xùn)練有素的工作人員平息。香檳塔的殘骸被迅速清理,浸濕的地毯鋪上了新的吸水布。那條價值千萬的星海之淚被小心翼翼地收好,等待它的新主人。
蘇清淺在她父親的陪同下,臉色不太好看地提前離場了。她臨走前,深深地看了顧衍舟一眼,那眼神復(fù)雜難辨,有失望,有不解,最終歸于一片冷寂的漠然。顧衍舟只是對她微微頷首,并未多言。
人群在低聲議論中漸漸散去,目光在我和顧衍舟之間逡巡,充滿了探究和八卦。我像個被罰站的小學(xué)生,渾身濕漉漉地站在角落,綠色的恐龍尾巴無精打采地拖在身后,滴著水。腦子里系統(tǒng)的雜音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像接觸不良的收音機,但抹殺的倒計時確實消失了。
顧衍舟打發(fā)走了最后一個上前試圖寒暄的人,偌大的宴會廳側(cè)翼,只剩下我和他,還有一地狼藉后的空曠冷清。水晶吊燈的光芒落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他沒有看我,只是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動作優(yōu)雅,卻透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平靜。
跟我回去。
他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fēng)。
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濕透的睡衣貼在身上,冰涼一片�;厝セ啬莻金絲雀籠子等著他秋后算賬還是繼續(xù)上演這崩壞到?jīng)]眼看的劇情
不……不用了吧顧總
我努力擠出一點笑容,聲音因為冷和緊張有點發(fā)抖,你看我這……形象也不太好,就不回去給您添堵了。我自己找個酒店……
我說,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那雙深邃的眼眸像探照燈一樣鎖住我,里面的風(fēng)暴再次凝聚,一字一頓,清晰無比,跟、我、回、去。
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太濃,仿佛我敢再說一個不字,他下一秒就能把我連同這件濕漉漉的恐龍睡衣一起打包扔進(jìn)垃圾桶。
我慫了。非常沒出息地慫了。在絕對的力量(主要是財力)和低氣壓面前,我這點擺爛的勇氣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哦。
我耷拉著腦袋,拖著沉重的、還在滴水的尾巴,像個戰(zhàn)敗的綠色俘虜,亦步亦趨地跟在他散發(fā)著冷氣的背影后面,走出了這噩夢般的宴會廳。
加長賓利的后座寬敞得像個小客廳,空氣卻凝滯得如同灌了鉛。顧衍舟閉目養(yǎng)神,側(cè)臉線條冷硬如雕塑。我縮在離他最遠(yuǎn)的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和濕漉漉的恐龍睡衣一起隱形。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回到別墅,張叔看到我這副落湯雞加恐龍怪的造型,臉上的皺紋都驚得抖了三抖,欲言又止。顧衍舟只丟下一句讓她洗干凈,就徑直上了樓,連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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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火速沖進(jìn)浴室,把那件惹禍的綠色戰(zhàn)袍扒下來丟進(jìn)垃圾桶,熱水沖刷著冰冷的身體和混亂的大腦。今晚的一切都太魔幻了。顧衍舟的行為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圍。他到底想干什么
接下來的幾天,別墅里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平靜。顧衍舟早出晚歸,幾乎不跟我打照面。我也樂得清閑,穿著新買的皮卡丘連體睡衣,窩在客廳巨大的沙發(fā)里,薯片可樂配狗血劇,日子過得無比頹廢且心安理得。
直到這天下午,我正看到劇里惡毒女配被男主當(dāng)眾打臉的經(jīng)典橋段,笑得薯片渣噴了一沙發(fā),別墅大門處傳來了清晰的開門聲。
不是顧衍舟平�;貋淼臅r間。
我下意識地坐直身體,警惕地看向玄關(guān)。
先進(jìn)來的是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然后,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口。
蘇清淺。
她沒穿宴會那身月白禮服,換了一身米白色的羊絨套裝,簡潔利落,長發(fā)松松挽起,露出優(yōu)美的脖頸。她手里拎著一個看起來不大但很精致的行李箱,表情平靜,眼神卻帶著一種疏離的審視,掃過客廳里穿著皮卡丘睡衣、嘴角還沾著薯片屑、坐沒坐相的我。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兩秒,然后徑直轉(zhuǎn)向剛下樓、顯然也沒料到她會突然造訪的顧衍舟。
衍舟,
蘇清淺的聲音依舊清泠,卻開門見山,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干脆,我這次回來,除了處理家族事務(wù),主要是想和你談清楚我們之間的事情。
她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掠過我,像看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家具,包括關(guān)于這位林小姐的安排。協(xié)議該終止了。
來了!正主上門清場了!我心頭猛地一跳,隨即涌上狂喜!終于!終于等到這一天了!自由在向我招手!盒飯雖然冷了點兒,但總比在顧衍舟這冰窟里當(dāng)個崩壞的替身強!
我?guī)缀跏菑椛淦鸩�,從沙發(fā)上蹦了起來,臉上瞬間堆滿了狗腿又真誠(自認(rèn)為)的笑容:對對對!蘇小姐說得對!協(xié)議!該終止了!馬上終止!
我一邊說,一邊火速彎腰,試圖把沙發(fā)上那包吃了一半的薯片、幾本翻爛的漫畫塞進(jìn)我那個印著咸魚圖案的帆布包里,動作急切得像逃難,您二位慢慢談!我這就走!立刻!馬上!絕不耽誤!
我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嘴里還念念有詞:張叔!張叔!麻煩幫我叫個車!哦不,我自己叫!網(wǎng)約車快得很……
自由的氣息仿佛已經(jīng)鉆進(jìn)了鼻孔!
站住。
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鞭子,毫無預(yù)兆地抽在空氣里,瞬間凍結(jié)了我所有動作。
我保持著彎腰撿漫畫的姿勢,僵硬地、一點點地扭過頭。
顧衍舟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了客廳中央。他根本沒看蘇清淺,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此刻正牢牢地鎖在我身上。里面翻涌著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有未消的余怒,有被無視的冰冷,還有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不容置喙的掌控欲。
他看著我,然后,在蘇清淺微微蹙起的眉頭和我驚恐的目光注視下,他抬起手,慢條斯理地、一顆一顆地,解開了自己挺括白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露出了線條凌厲的喉結(jié)和一小片鎖骨。
接著,他修長的手指搭在了那條一絲不茍的深灰色領(lǐng)帶上,猛地向外一扯!
領(lǐng)帶被他隨意地抽離,像丟棄一條無用的繩索,輕飄飄地落在地毯上。
這個動作充滿了野性的張力和一種打破規(guī)則的宣告感。
他邁開長腿,一步一步,帶著強大的壓迫感,徑直朝我走來。皮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我被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危險氣息逼得連連后退,脊背砰的一聲撞在了冰冷的墻壁上,退無可退。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了我,擋住了落地窗透進(jìn)來的光線,將我困在他與墻壁之間狹小的空間里。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侵略感,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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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俯身,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清晰地映出我此刻驚慌失措、穿著滑稽皮卡丘睡衣的倒影。薄唇緊抿,下頜線繃緊,然后,緩緩地、一字一句地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魔力,砸進(jìn)我的耳膜:
教你個新的人設(shè)——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鎖住我的眼睛,帶著一種宣告所有權(quán)的偏執(zhí)和……一絲我完全看不懂的熾熱
顧太太。
永不過期那種。
轟——!��!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像被投下了一顆原子彈,所有的思維都被炸得粉碎!
顧……顧太太永不過期他在說什么瘋話!劇本不是這么寫的��!他不是應(yīng)該冷酷無情地讓我滾蛋,然后和白月光雙宿雙飛嗎!
我像個被雷劈中的傻子,張著嘴,眼睛瞪得溜圓,只能發(fā)出毫無意義的單音節(jié):啊……啊
蘇清淺站在幾步之外,臉上的平靜徹底碎裂,只剩下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絲被冒犯的慍怒。她看著顧衍舟,又看看被堵在墻角、穿著皮卡丘睡衣、一臉呆滯的我,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拎著行李箱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猛地轉(zhuǎn)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又急促的聲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別墅。保鏢立刻跟上,大門被關(guān)上,發(fā)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我和顧衍舟。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琥珀,沉重得讓人窒息。他身上那股強烈的侵略性氣息并沒有因為蘇清淺的離開而消散,反而因為空間的驟然縮小而更加逼人。我被他困在墻壁和他身體形成的狹小空間里,后背緊貼著冰涼的墻面,退無可退。皮卡丘睡衣的耳朵軟塌塌地垂著,此刻顯得無比滑稽。
你……你剛才說什么
我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顧衍舟,你是不是……是不是被香檳塔砸壞腦子了還是今晚的螺螄粉味沒散干凈熏著你了
我試圖用荒謬的猜測來打破這令人心慌的局面。
顧衍舟沒有笑。他深邃的眼眸依舊一瞬不瞬地盯著我,那里面翻涌的情緒太過復(fù)雜,像深不見底的漩渦,有未散的余怒,有冰冷的執(zhí)拗,甚至……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近乎狼狽的別扭
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么。然后,他猛地又向前逼近了一小步,我們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霸道地侵占了我所有的感官。
我說,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重復(fù)道,林晚,從今天起,你的人設(shè),就是顧太太。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因震驚而微張的嘴唇,眼神暗了暗,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用一種近乎咬牙切齒、卻又帶著點破罐破摔的別扭語氣補充道:
至于螺螄粉……
他像是極其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眉頭緊鎖,仿佛在忍受什么酷刑,……以后我陪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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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又是一道無形的驚雷劈在我天靈蓋上!
陪我……吃螺螄粉!
那個在VIP病房被螺螄粉熏得臉色發(fā)青、奪門而逃的顧衍舟那個連聞到氣味都要捏鼻子的潔癖總裁他說……陪我吃螺螄粉!
這比他說顧太太還要驚悚一萬倍!我懷疑自己不僅幻聽,還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幻覺!
你……你認(rèn)真的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指無意識地揪住了皮卡丘睡衣軟乎乎的肚子,顧衍舟,你知不知道螺螄粉是什么味道那酸筍……
閉嘴!
他猛地打斷我,耳根似乎可疑地泛起一絲極淡的紅暈,眼神卻兇巴巴地瞪著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獅子,我說吃就吃!哪那么多廢話!
他這副強裝兇狠卻又莫名透著點窘迫的樣子,和他平時高高在上、冰冷禁欲的形象形成了毀滅性的反差!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沖擊力,像海嘯一樣席卷了我。
【警告!檢測到極端不可控情感波動!核心邏輯模塊遭受不明甜蜜能量沖擊……滋滋……數(shù)據(jù)溢出……系統(tǒng)……系統(tǒng)過載!請求強制關(guān)機!請求強制關(guān)……嗶——】
腦子里,那個一直嗶嗶賴賴、威脅抹殺的系統(tǒng),發(fā)出一連串尖銳刺耳的、仿佛短路般的雜音,最后嗶的一聲長鳴,徹底……沒了動靜。
一片死寂。
真正的死寂。
沒有警告,沒有倒計時,什么都沒有了。那個束縛了我這么久的、名為系統(tǒng)的枷鎖,在顧衍舟那句陪你吃螺螄粉的暴擊下,竟然……死機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個耳根微紅、眼神兇狠卻說著最離譜情話()的男人,再看看腦海里那片前所未有的、自由而安靜的虛無……
所以,我不僅崩壞了劇情,還……用一碗螺螄粉,干翻了系統(tǒng)順便……收獲了一個口味成謎的總裁
這穿書結(jié)局,是不是哪里不對